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阎王出更》作者:红毛懒兔   文案:   恶搞欢乐向,HE。   CP属性:宛如智障(扮猪吃老虎)阎王攻 X 禁欲冷淡(心软暖男)阴阳师受   孟瑞X王博文,或者说是虾哥哥X白天洛的衍生同人。   攻:孟瑞/阎王/虾子精   受:白天珞/小白(因该角色设定为父母双亡,为尊重王博文本人,本文不采用其原名)   背景:现代+部分架空   注:人物大体原创,性格有部分参考原形,情节独立不依托于其他作品。   因原创比重较大,可能有OOC,慎入。   目测会有bug,我尽量避免。抽风文一篇,图个乐呵,约30-32章完结。   内容标签: 灵异神怪 情有独钟 欢喜冤家 现代架空   搜索关键字:主角:阎王/孟大树/孟瑞,白天珞/小白 ┃ 配角:小黑,柯其,李大伟 第1章 第 1 章   作者有话要说: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灵感来源于孟瑞演的虾哥哥与王博文演的白天洛。   .   因《器灵》第二部 白天洛由其他演员扮演,未免出现误会,本文小白的角色不直接使用原角色名。   又因本文中小白的角色为父母双亡,为尊重王博文本人,本文不使用其本名。   参考小白的姓氏“王”,最终定为白天珞。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   .   恶搞欢乐向,HE。   CP属性:宛如智障(扮猪吃老虎)阎王攻 X 禁欲冷淡(心软暖男)阴阳师受   攻:孟瑞/阎王/虾子精   受:白天珞/小白   .   .   背景:现代+部分架空   注:人物大体原创,性格有部分参考原形,情节独立不依托于其他作品。   因原创比重较大,可能有OOC,慎入。   目测会有bug,我尽量避免。抽风文一篇,图个乐呵,约30-32章完结。   .   .   微博与Lofter都发布过1--13章   微博首章发布时间:2016-10-03   微 博:长安花灯下_红毛懒兔蹲   Lofter :甄易渴   .   .   自 14 章开始转至长佩论坛发布,截止今日于已更新至 24 章。   现全文搬运并于本月内多站同步更新至完结。   ——第一章 ——   手机在西装口袋里震了一下,白天珞拿出来,看到“微判”APP的图标上有个①字,他点开后惊讶的发现,消息是沉寂了很久的地府公众号发出的。   “瑞出任新阎王”   标题简单直接,白天珞粗粗看了一下,内容分为三层,第一层是叙事,即老阎王提前退休,他的长子瑞从今天开始接任阎王一职;第二层是一些携手同行共创未来的场面话;第三层则是晚上12点地府公众号里抢红包的消息。   白天珞定好闹钟,又埋头进了一大堆文件里。他并不在意阎王是谁,相比起来抢红包还实际一点,毕竟那些红包是可以用来提升自己灵力的。   秘书在门外轻轻叩了两声,喊道:“白总,到时间开会了。”白天珞应了一句知道了,起身理了理自己的西装,然后抱着文件夹出了办公室。与此同时,新阎王瑞正端坐在巨大的办公桌子前,拿着Idead看白天珞的阴阳师证件照。   瑞排行老大,尊为孟瑞(百度汉语:兄弟姊妹中排行最大的即为孟),原本下个月要开始实习,100年后即位做下一任阎王。没想到他爹因为三高执意要提前辞职,交接都不做就跟着南极仙翁去看那么大的世界,害得他只能一脸懵逼的提前上任。   孟瑞在房里装死了三天表示拒绝,架不住黑白无常天天大着舌头来游说他,最后还是屈服了。他脱下大T恤宽裤衩,换了件绸缎的酒红色衬衣,打了个领结,套了件黑西装又戴了副金边眼镜,把自己打扮得特别精英后踏进了办公室。   干点什么好呢?   先熟悉一下自己的员工吧。   阎王端端正正坐好,打开简历库,又立马关上了。   太多了,要瞎……还是改看证件照吧。   于是他看到了白天珞。   “这个什么来历?”阎王一脸严肃,扭头冲助理第九十四代崔判问道。   “报告大人,他叫白天珞,身份是一家上市公司的CEO。他从小就能通灵,两年前被癸酉区觜宿组组长二牛收编为阴阳师。入职之后他一直很勤奋,多次被评为那一组阴阳师的先进标兵,业绩很好,所以灵力值上升得很快。”   “不错。”   “这小伙子很上进,确实不错。”   “长得不错。”   “……”   “今晚发红包的时候给他的账户多黑幕一点。”   “……大人,没有这个功能。”   “下来了那么多IT精英连这都设计不出来?”   崔判十分无语,回道:“现在临时设计,恐怕赶不及12点……”   阎王看了看表,觉得有理,他右手托腮想了想,开口说道:“组织开个员工大会吧,所有人都要到。就明天,立刻通知下去。”   “是。”崔判很高兴,新Boss总算干了件正事,新官上任确实应该开员工大会。他走向办公室大门准备把通知发下去,门关上之前又被叫住了。   “那个功能……还是要研发一下,下次用。”   崔判从业多年,第一次对自己的职业生涯感到了焦虑。   隔天员工大会按时举行,白天珞没来。   阎王很失望,却又没法子。阴阳师不完全归地府管,他们属于自由职业,和所在辖区的鬼差机构是一种合作关系,实行按劳付费制度。当阴阳师得到的报酬达到一定数值的时候,他们可以来地府升级自己的灵力,这是他们唯一必须来地府的时候。话虽如此,这次会议大多数的阴阳师还是到场了。人年轻的时候筹谋养老,同理活着的时候要筹谋死后。投胎是个碰运气的事儿,更何况现在的人都不爱生孩子,投人胎的比例越来越小,于是地府滞留了大把大把缺钱又暂时排不到投胎的穷鬼,比人间的春运还壮观。有些鬼想托梦让子孙多给自个儿上上坟烧烧香,好不容易打申请通过让鬼差带上去,结果发现子孙大半夜还在加班压根儿没睡,只好悻悻的回来继续挨饿。阴阳师通晓三界,十分了解这些疾苦,于是大都愿意提早拉拉关系套套近乎,以便百年之后能在地府里谋个公务员职位。   新阎王上任,不出意外的话怎么也有一百年,按照人的寿命来说,死后也就是跟这个Boss了。首次员工大会相当于继任大典,去了就是给面子,对以后的发展绝对没有坏处。这个道理大家都懂,偏偏白天珞不懂。   白天珞怎么可能不懂?他可是CEO。   阎王明白白天珞是不屑,心里对这个人更加好奇。没见到想见的人,他心情不大好,于是决定搞点事情。他查了一下白天珞的档案,发现他前不久刚升上一级,这么算的话距离他下一次来兑换灵力还要很久。   这可不行,必须做点什么。   于是新阎王一声令下,给癸酉觜宿组全体鬼差放假一个月,吓得崔判险些跪下。   二牛在微判的组群里发布放假通知时,白天珞刚睡醒,他以为自己在做梦,抱着手机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等他再次清醒过来,看到群里一片绚烂的死鬼表情包时,才真正相信了这个消息。   这件事无论对鬼差还是阴阳师来说,都是好事。每个地方的人口密度和死亡数量是有比例的,二牛会根据生死簿给这一区的鬼差分配当月的任务,余下的鬼就由阴阳师们根据自己的时间精力去瓜分。有一个中心思想是,鬼差们余下的数量一定不会太多,所以即便再勤奋,阴阳师的灵力增长也不会太快。现在整组鬼差带薪休假,意味着这一区这段时间的鬼魂全由阴阳师抓,他们可以在短期内迅速升级。   人争地盘鬼也一样,帝都寸土寸金,管辖区域划分得格外细。整个北京城根据天干地支分为六十个区,各区又根据星宿分为二十八个组,算起来一共被瓜分成了一千多个区域。癸酉区觜宿组地方不大,阴阳师总共就那么六个:牛奶、媛媛、惠子、梦梦、老孙和白天珞。六人把鬼分了分,就相安无事的预备各自行动了。   白天珞效率很高,阎王每天视奸他的后台,心里美滋滋的,觉得工作十分有干劲。直到白天珞来地府的当天,阎王才反应过来,灵力兑换由鬼民银行管,白天珞就算来地府也压根不需要进他的阎王殿。   阎王心里一着急,就给鬼民银行全员放假了。鬼民银行行长准备挂牌说明暂不办公时,被风风火火赶来的阎王拦住了。   “大……大人!”行长看了半天才认出阎王,赶忙行礼。   “免了免了……你休息去吧,牌子别挂了,今天我坐镇。”   “这……”   “有问题吗?”   行长原本是想问阎王懂不懂流程,在心里琢磨了一下,憋回去了。他觉得这事儿有点大,新阎王上任没几天就来他这儿视察,必然是发现了什么。他这会儿实在不适宜多说什么,说多错多,更要被怀疑了。   鬼民银行里所有鬼都走`光了,阎王很开心,他马上就要见到白天珞了,并且是他们两个独处。他幻想了一下,喜不自禁。   白天珞还没进门就听到了充满意淫气息的笑声,他莫名地感到了一丝紧张。进了办事大厅,里面空空的,只有VIP室亮着灯。白天珞不是VIP,但他还是走了进去。   里面只有一只鬼,公的,正在傻笑。   白天珞转身就走,这里绝对是闹鬼了!   “诶!诶!诶!别走啊!”阎王余光瞟到白天珞背影的时候梦醒了,他慌慌张张追出去,一把拉住白天珞,“我等你好久了!”   白天珞不解,回过头来。他今天没穿阴阳师那身黑底红边的制服,而是套了件纯白的T恤,没有证件照上的狠辣,他看起来就像个十几岁的男孩儿。阎王看着他瞪着圆圆的眼睛审视自己,在心里嗷了一嗓子,脱口而出:“媳妇儿嘿嘿嘿!”   白天珞掏出手机来按了011报警。   阎王急忙抢过他的电话,解释道:“我跟你开玩笑的。我……我一个人值班,有点无聊。”   白天珞将信将疑之间,已经被阎王拉回了VIP室。   “为什么今天就你一个人值班?其他人呢?”   “他们都偷懒了。”阎王恬着脸说。   白天珞当然不会相信他的鬼话,不过他不打算纠缠,快点办完正事比较重要。他把微判里的积分页面调出来,递给了阎王。   阴阳师抓鬼上交给所在区域的鬼差机构后可以获得相应报酬,这报酬可以是人类世界的钱,也可以是冥币,冥币的处理又可以分为两种,一种是存在银行供自己死后用,另一种是根据标准兑换成更高级的灵力,近似于会员积分兑换。自从人类世界流行虚拟货币后,地府也在微判里加了虚拟积分的功能。不用拿着一堆纸钱跑来跑去,让阴阳师避免了很多尴尬。   阎王眼睛看着手机,脑子里还是白天珞的脸。他怎么那么好看呢?他什么时候死翘翘啊?什么时候下来陪我啊?我想娶他……然后每天酱酱酿酿嘿嘿嘿……   “你是实习生吧?”   “啊?”   “是不是不熟悉怎么操作?”白天珞在公司里见过不少实习生,那帮没有工作经验的丫头小伙跟面前这个人如出一辙,一做事就发懵。他转到阎王身后,俯下`身跟他一起看系统的操作页面,作为一家上市公司的CEO,他相信一个软件难不倒自己。   白天珞的胸口几乎贴在阎王肩上,阎王感受到一种久违的温暖,内心深处有什么东西复苏了。白天珞左手指着屏幕,右手握住阎王拿着鼠标的手,一瞬间,阎王内心炸成烟花,他在烟花里旋转跳跃闭着眼高喊:“我媳妇儿主动抱我了!!!我们是命中注定的一对!!!!!!”   他心情激动,手一抖,把白天珞的积分清空了。   ——第一章 完结—— 第2章 第 2 章   ————第二章 ————   阎王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知道自己反应有多快,他在看到白天珞灵力积分被自己清空的瞬间,眼疾手快的隔空放了一小团鬼火在电脑里,只听砰的一声,屏幕一片黑。   “诶,怎么的呢?怎么又坏了呢!”阎王装傻,踢了踢主机佯装自言自语,说完又转头一脸焦急地冲白天珞解释,“最近总出毛病。”   事情发生的太快,就连白天珞这样的商界精英也感觉有些懵逼。他回忆了一下,死机之前好像看到这二缺客户经理把自己的积分清零了,但那只是0.01秒的事,他不能完全确定。白天珞想起自己的数据是通过蓝牙传输的,他低头看了一眼手机,确实只剩下一个傻乎乎的0。   阎王看到白天珞的表情从疑惑变成冷漠,急忙给自己撇清关系:“是不是给你系统清零了?哎呀这老爷机最近老给人清零……没事儿,能给你恢复,你刚刚是六万分吧?”   白天珞很诚实,纠正道:“六百。”   “不是不是,不是六百,是六千吧?”   “我确定是六百,刚好升到第六级。”白天珞在工作中很善于利用对手的失误,但这里是地府,他觉得在这里投机倒把不太明智,还是实事求是,别给自己找麻烦比较好。   白天珞不领情,阎王越发觉得他是宝贝。   他说话为什么这么精英!这么利落!这么冷酷!他怎么这么不贪婪!这么诚实!这么坦荡!这样的人怎么能不娶回家?娶回家就是镇宅之宝!   阎王在心中不住感叹,当即决定要立刻找机会和面前的人亲热一下。   白天珞不知道阎王脑子里的连锁反应,他指了指隔壁的一台电脑,问道:“现在怎么办?开那台能处理吗?”   “砰”的一下,声音不大,隔壁那台主机冒烟了。   “呃……”白天珞愣了。   接下来只听“砰砰砰”一连串响声,VIP室里硝烟四起。白天珞不是胆小的人,但此情此景太出乎意料,他也不由得握紧拳头露出一点慌张的神情来,哪知道阎王忽然抱住他,安慰道:“别怕,抱住我。”   白天珞扭过头一把推开阎王,皱着眉头说:“你干嘛……我又没说我怕。”   阎王很开心,觉得媳妇儿是害羞了。害羞了就是对我有感觉!他这么坚信着。于是他笑得喜气洋洋地说:“其实我不是一般的鬼,他们留我在这里值班是有原因的。”   白天珞也觉得阎王不是一般的鬼,完全就是个讨厌鬼。   “我跟你说啊,我不用电脑也能给你升级,你现在是要升六级对吧?”   “嗯。”   “来,你抱着我。”阎王边说边牵了白天珞的手往自己腰上带。   白天珞甩开他的手,往后退了一步,冷着脸说道:“不用这样吧……”   “你得跟我有肢体接触才行,我用脑电波给你升级。”阎王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灵力升级的正常流程是通过数据连接进行级数测评,接着电脑会根据升级者的年龄、性别、级数、健康状况、测评结果等信息打印出一枚独一无二的符咒贴纸,升级者于午夜十二点将符咒贴在皮肤上,符咒完全消失时,灵力的提升也就完成了。   作为阎王,阎王当然不需要这些流程,他是这里的王法,不仅可以随意给别人增减灵力,而且简单得只要一个念头就能完成,所以他说自己不用电脑确实是实话。   至于肢体接触,那就完全是骗人的了。   白天珞没有识破,但他毕竟不是容易吃亏的人,他略微想了想,竖起小拇指伸了过去,说道,“肢体接触的话,小指碰小指也可以吧?”   “……”   阎王一边后悔一边无奈地伸了小拇指过去,他微微发力,从手上传了些灵力过去。其实他甚至不需要触碰到白天珞就能为他传输,但这一刻他莫名的喜欢上了这种感觉,肌肤相触的地方有一些人类的温度传来,能量通过那一点从他身体里源源不断地传递到白天珞身体里,好像他们是一体的。他这一喜欢就停不下来,一不留神灵力就给过量了。   白天珞也觉得有些新奇,手指微微有些酥麻,像是过电一般,接着身体里就有一股寒气散开。阎王不是死后为鬼,而是孕育几百年的鬼胎,他的灵力纯度高于寻常的鬼,所以从他体内带去的寒气与符咒释放的截然不同。白天珞想着这极致的寒冷是传输方式不同造成的,没有多问,但阎王灵力给过量,一下子给他升了两级,等他感觉到不对劲时,已经站不住了。   白天珞全身冰凉地晕倒在地上时,阎王才发现自己犯错了。灵力之中有一部分是阴气,普通人类承受不住太重的阴气,因此越往高级升对身体的测评越细致,升级花费的时间也越长,即便最强壮的人,过六级也要三个小时以上。阎王一时没把持住,把人家给冻晕了。   阴气过重最好的救治方法是晒太阳,但地府里没有太阳。阎王想了想,变了几个浴霸在头顶,又变了几个暖气片在四周,一时之间房间里犹如蒸笼。   白天珞没一会儿就给难受醒了,他觉得自己今天真是倒了血霉,他无心追究为什么忽然多出这些浴霸暖气,只想赶紧离开这鬼地方。   阎王见他汗涔涔的,忙问:“你没事儿吧?”   白天珞是真的被折腾的有点不耐烦了,一边从地上爬起来一边没好气地说:“我没事儿你特么是不是要给我吃溜溜梅啊?”   “你想吃梅子?是想吐吗?我给你找去!”阎王转身就要出去找梅子,他没联想到什么广告,他就是单纯的以为白天珞难受得反胃,需要吃点儿酸的。   白天珞被气笑了,扯住阎王的衣领把他拉了回来:“你先给我把这些鬼东西关了!”   阎王听话的把这些鬼东西都关了。   “我问你,你刚刚是不是给我多升了一级?”白天珞大概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晕倒,他感受了一下自己的灵力,确实不是只升了一级的效果。   阎王点头,看白天珞脸色不佳,急中生智解释道:“最近搞活动,升一赠一。”   “艹……这还带促销的……”白天珞十分无语。   “其实挺好的……你不是急着升级吗?”阎王想起崔判说的。   “你怎么知道我急着升级?”   “……刚刚后台……看到曲线了。”   “哦。”白天珞的确想快点升级,所以他一边觉得生气一边又觉得走运,心情十分微妙。他看了看面前的讨厌鬼,觉得没什么可跟他说的,于是准备动身离开,“行了,升完了我就走了。”   “明天还来吗?”   “……”白天珞像看傻`逼一样看阎王。阎王意识到他不可能一天就达到8级,慌忙改口:“不是……我的意思是你勤快点,争取活动期内再来升两级,这多划算。”   “活动时间多久?”   “呃……一周”阎王在心里盘算了一下,他最多忍受一周不见白天珞,超过一周他要害相思病的。   白天珞“哦”了一声,扭头就走。阎王趴在门框上,挥着手冲他的背影喊:“小白,等你啊~~”   白天珞回头看了他一眼,加快速度走了。   阎王对自己和媳妇儿的初次见面还是很满意的,他觉得既给媳妇儿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又和媳妇儿有了肌肤之亲,还用连升两级勾`引了媳妇儿……回忆起白天珞“一步三回头”的模样,阎王喜笑颜开。   他一定会迫不及待的地再来见我的!   至高无上的阎王十分笃定,并叮嘱行长如果这个叫白天珞的再来,一定要立马通知自己。   白天珞啪啪打了至高无上的阎王的脸。   他回家后立马在微判里发了条鬼友圈,说地府鬼民银行正在搞活动,升一赠一翻倍升级,呼吁大家不要错过好机会。这一下阴阳师圈可炸开了锅,不少偷懒的阴阳师当即就出去捕猎了,那些存着冥币准备搞死后投资的阴阳师更是按耐不住了。   白天珞这么做是故意的。他总觉得今天的事有点蹊跷,违反市场规律的福利背后大多隐藏着什么秘密,如果不是地府出了问题,就是讨厌鬼出了问题。他连升两级的事无论如何是瞒不住的,月底后台统查一下就能看到,这中间无论是一盘什么棋,锅都不能由他来背。白天珞见过不少投资公司耍花样被要债者堵在墙角的事儿,深知要想保障权益自己必须置身于大多数人中,所以最稳妥就是让大家一起来吃下这块儿肥肉。   当晚白天珞做了个噩梦,梦里有个讨厌鬼追着他索抱,他在梦里躲躲藏藏累到抽筋,居然愣是没醒。   讨厌鬼不知道自己给心上人带来了那么大的心理阴影,他满脑子都是快要娶媳妇儿的期待,火急火燎地张罗着要装修新房,鬼民银行行长飘来找他的时候,他正给一屋子设计师开会大喊着要喜庆一定要喜庆。   崔判汇报说行长来了,阎王以为白天珞这么快就来了,兴高采烈的宣布散会,哪知行长告诉他那个叫白天珞的胡乱散布消息,导致现在银行里涌入了大量阴阳师。   阎王压根没料到会出这种事,但他不能说那不算数,万一白天珞一听不算数就不来了呢?   天大的事都不如娶媳妇儿大!阎王这么一想就觉得给那些阴阳师连着升级真是芝麻绿豆的小事。人一辈子那么短,最多升过五十级,到死也就一个三等鬼差的灵力,实在算不得什么。   阎王推了推眼镜,满脸严肃地说:“这消息是我散布的。”   阎王长得浓眉大眼,英气逼人,这么一严肃起来,立马就生出些压迫感,吓得老行长一哆嗦,颤颤巍巍不敢回话。   “你呀,就是太死板。你也不想想,每月各处的鬼抓尽了吗?”   行长一听这话,立刻醍醐灌顶。鬼差是必须完成任务量的,阴阳师却不同,他们抓一个算一个,全靠自己主动。白天珞有心快速升级,所以向来勤快,但不是所有阴阳师都这样。从总量上看,每月分到阴阳师头上的鬼,总有那么百分之三四抓不住,这些鬼“活”得越久就越难抓,最后就会成为麻烦。阎王把“促销”这么一做,一下就刺激了阴阳师的工作积极性,于近于远都是好事。   阎王确实想到了这一层,但也只是早老行长十秒而已。行长抬眼看了看面前高大英俊的年轻人,以为他早就洞察了一切,不由得赞扬起来:“大人英明!”   阎王大手一挥,让行长该干嘛干嘛去了。   接下来的几天鬼民银行忙成了一锅粥,不少躲在深山老林里贻害百年的厉鬼被想要抓住机会翻倍升级的阴阳师围剿了,一时之间阎王的英明传遍了地府。   英明的阎王并没有因此而膨胀,相反,他情绪低落,因为媳妇儿再也没有来过。他查了一下白天珞的生死簿,发现白天珞有八十多年的阳寿,这下阎王不淡定了,还有六十年,这可要他这么熬?   阎王觉得还是要搞点事情,他留下一封书信给崔判,离家出走了。   隔天崔判打开那封信,只见上面写着短短一句话:我去基层体验生活了。[/size]   ————第二章 完结———— 第3章 第 3 章   ————————第三章 ————————   白天珞这一天眼皮从早跳到晚,跳得他都怀疑自己要中风了。晚上他原本打算看看书,结果愣是被跳得看不下去,换了身运动服出门夜跑去了。   他高速地跑了几公里,身体很快就疲倦了,心跳声大得仿佛把他整个人都包裹了起来,眼皮的跳动却似乎没那么明显了。白天珞一点一点把速度降下来,转身往家的方向跑去。   路过一家夜宵店时,水盆里一只小龙虾蹦出来,咕噜噜滚到白天珞脚下。只听清脆又黏糊的一声,那只虾寿终正寝了。白天珞往脚下一看,只看到一滩混合着破碎虾壳的虾泥,他皱了皱眉头,把鞋底在路边蹭了蹭。   阎王刚好看到这一幕。他从地府出来后就一边飘一边思考该怎么和白天珞相遇。他必须找个理由缠住白天珞,可他又不能说自己是来视察的阎王,否则白天珞没法跟他好好相处。他也不能让白天珞认出他是鬼民银行那个客户经理,他更不能说自己是一只普通的鬼,因为无论哪个身份都不能让他在白天珞家住下。   换个面貌,换个身份,可是换成什么呢?堂堂阎王正被这个问题难住的时候,就看到他想见的人一脚踩死了一只虾子,仿佛脑子里有“咻”的一声,他的问题一下就解决了。   阎王大手一挥,那些破碎的虾壳渐渐虚化成黑色的粉尘,然后一点一点飘散在空气里,下一秒,他身上的行头全变了。   地府首席CEO阎王把自己搞成了一只非主流虾子精。   阎王变完身就继续跟上了白天珞,他把自己敛住的鬼气放出了一点,他不敢放太多,他怕白天珞怀疑。   白天珞这时刚好跑回了小区,他感受到空气里那种熟悉的阴冷鬼气,一点点,并不明显。他回头看了看,没有任何异常,他以为自己累得产生了幻觉。   阴阳师是可以看到鬼的,他没看到是因为阎王大人有独特的隐身技能。   白天珞进了单元,按下电梯,很快电梯门就开了。他手插在兜里,进去按了楼层就低着头斜靠在电梯墙上。跟在后面的阎王眼见电梯门要关,急忙解了自己的隐身,跟着飘进了电梯里。   阎王现身了。   可白天珞连头都没抬。   怎么回事?他应该能看到我呀!阎王觉得不可思议,他歪着脑袋凑到白天珞眼前,念道:“我是鬼……我是鬼……”   白天珞毫无反应。   阎王急了,绕着白天珞飘,用环绕立体声喊着:“我是鬼我是鬼我是鬼我是鬼……”   白天珞充耳不闻。   电梯停了,白天珞掏出钥匙开门,阎王跟在他身后急得抓耳挠腮,扯着头上的触角在白天珞的脖颈处挠痒痒,可惜白天珞依旧没有回应。阎王心里愁苦得不得了,他怀疑自己在人间根本没有法力也没有实体,这样的话他就没法和媳妇儿搞对象了。   白天珞进了门,阎王准备跟进去,只见白天珞忽然回过身来瞪着他,冷冷地说道:“滚回去!哪儿来的回哪儿去,你这品种我不收。”说完砰地一声把门关上了。   阎王愣了三秒,然后啊的一声叫了起来。   他能看到我!!!有戏有戏!能看到我就有戏!!!   阎王很开心,穿墙而入。   屋里没人,但有水声,阎王循着水声就去了,结果隔着毛玻璃看到白天珞正在洗澡。阎王咽了咽口水,捂着脸就嘿嘿笑着扑进了客厅里的沙发,脑子里没完没了的浮想联翩。   白天珞感觉到了鬼气的袭来又远去,他匆匆擦干身体,换上睡衣走了出去。   阎王还趴在沙发上揉脸,边甜笑边嘟囔:“我怎么能偷窥呢嘿嘿嘿……”白天珞一脚就踹在他屁股上,问道:“叫你滚没听到?”   阎王回过头,看到白天珞正审视着他,心里立马就像打鼓一样。他又激动又高兴,眼睛盯在白天珞身上移不开。   终于又两人独处了啊,媳妇儿眼里只有我啊,气氛真好啊,距离结婚又近了一步啊……   阎王身子像雕像一样,脑子里演了一部三百八十集的年度大戏。   白天珞冷笑了一声,回身在架子上拿了七星绳,解开就要往阎王身上抽。阎王这才想起自己准备好的剧本,大喊道:“你杀了我!!!你这个凶手!!!”   白天珞手上一顿,问道:“我杀了你?”   “你刚刚把我踩死了!我本来不要死的,是你把我杀了!”阎王委屈脸。   白天珞想起刚刚脚下那摊虾泥,回道:“你本来就要当下酒菜的。”   “我都越狱成功了!马上就能逃走了!你是凶手!就是你杀了我!”   “少废话!”白天珞懒得跟他废话,直接拿七星绳抽了过去。这死虾子简直胡搅蛮缠,还偷窥他洗澡,不管怎样都要收了他。其实白天珞没收过非人类的鬼,他也不知道他这些法器对这只死虾子有没有用,他甚至不知道地府收不收这玩意儿。   七星绳抽在阎王膝盖上,他立刻像被电到一般,抱着膝盖大叫着蜷缩在了沙发上。   白天珞有些惊讶地看了看手上的东西,觉得它真了不起。   阎王一点儿也不疼,他完全是装的。七星绳这种东西对他阎王一丁点用都没有,可他不能无所畏惧的出现在白天珞身边。白天珞奈何不了他,他总要让白天珞以为有什么东西能稍微治治他,否则两人没法平衡地相处。   白天珞不等阎王站起身来,就伸出手开始念咒。他收妖的法器是手上的一枚戒指,那戒指银光一闪,很快又暗了下去。   阎王一点事儿没有。   白天珞又念了一遍咒语,阎王不只没被收走,还揉着膝盖坐了起来。   “你不是鬼?!”白天珞厉声问道。   “不是普通的鬼。”   “那是什么鬼?”白天珞边问边在心里吐槽这对话又是什么鬼……   “我修炼成精了。”   “虾子也能修炼成精?”   “嗯……再修炼就成仙了,被你踩死了,仙也当不成了。”阎王瞎编。   白天珞皱了皱眉头,有点理不清头绪。妖精死后会变鬼吗?如果不会,面前这玩意儿怎么会带鬼气呢?如果不是修炼成精,他一只虾子怎么会是人形呢?自己的戒指怎么会收不了他呢?   白天珞被忽悠进去了,他不过是一个几年的阴阳师,还甚少研究理论,他懂的东西太少了。   阎王把白天珞的表情都看在眼里,他觉得自己离名正言顺缠住白天珞不远了,于是一鼓作气,特别愤慨地说:“你杀了我,断送了我的修仙路,你要对我负责。”   “你想怎么样?要我一命偿一命?”   阎王愣了,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回答。   “你要是愿意投胎,我送你去地府,说不定能投个好胎。你如果要我一命偿一命,趁早死了这条心,你杀不掉我的。”   “我不去地府!你把我害死了,我就跟着你,你要把我当大少爷供着!”   “做梦!”白天珞斜了阎王一眼,翻出手机打电话给组长二牛。他这会儿冷静了点,就怎么想怎么觉得有点儿不对劲。   阎王做了点手脚,电话没打通。   白天珞烦得很,没好气地对阎王说:“明天我会把你交给真正的鬼差,是妖是鬼到时候就知道了。现在我要去睡觉,这门拦不住你,识相的自己走,我就当今晚什么都没发生过。”   “我不走。”阎王气鼓鼓的,先前小别胜新婚的喜悦过去了,他觉察出媳妇儿打从见到他就没给过好脸色,还一门心思要赶他走,他心里多少有了点挫败感。   “随便你。”白天珞拿了七星绳就要回卧室,关门前冲阎王说:“你要是进来我就抽你。”   阎王心想早知道不装怕七星绳了。   白天珞进去没两秒又把卧室门打开了,阎王以为他有话和自己说,却见他冲出来把客厅的灯都关了,瞧也不瞧阎王一眼,再次回了卧室。   房间里彻底安静了下来,四周漆黑一片。   阎王伤感了没几分钟,想到自己这会儿已经成功坐在媳妇儿家里,立马又自我治愈了。是嘛,相爱总归是要个过程嘛,他现在换了张脸,没有自己本来的英俊样貌,而是一只虾子,怎么能指望媳妇儿对他一见钟情呢?要是这么容易一见钟情,那岂不是对谁都能一见钟情了?   这么一想,阎王又喜滋滋的了,冷酷一点好,冷酷一点别人就抢不走他了。   阎王一高兴,就开始谋划正事,他盘算了一下,他要干的这件事必须循序渐进。他在微判里给崔判发了条命令,要他明天起给癸酉觜宿组组长二牛放一周的假。二牛刚放完一个月假没多久,又来一个星期的假,心里惴惴不安,不知道到底是因为自己工作太出色还是   工作太糟糕,吓得立马去地府求见阎王了。   二牛当然见不到阎王,阎王这会儿正在他“下属”的家里,所以等他吃了闭门羹想起在群里发消息说自己休假一周的时候,白天珞已经睡着了。   白天珞原本是睡不着的,他觉得最近遇到的都是乱七八糟的事情,而且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好像都是从新阎王上任开始的。他在被子里左左右右的翻了几乎一整夜,最终在天快亮的时候因为晚上长跑透支体力而睡了过去。如果他没有睡过去,就不会错过二牛在线,如果没错过二牛在线,他白总之后的生活就都会不一样了。   隔天是周六,白天珞的闹钟没响,他屋子里拉着厚厚的窗帘,室外的阳光丝毫透不进来。没有闹钟和强光打扰,白天珞这一觉一直睡到了下午,他迷迷糊糊伸手在床头柜拿了手机看时间,没想到看到了二牛放假的消息,气得他大骂了一声我艹,抓起抱枕就扔到了对面墙上。   白天珞那一声骂把阎王也惊醒了,他其实不需要睡觉,但是他想和白天珞保持一致,一样吃饭,一样睡觉。就算这些他都不需要,他也希望能和对方一起做,在对方成为鬼之前,他先陪对方做人。   阎王看了看墙上的闹钟,已经下午两点多了。他环顾四周,觉得有点儿不对劲,他没在人间生活过,只能从自己了解的知识里判断哪里不对劲。想了半天,他总算明白了,这屋子里太暗了,几乎没有什么光照进来。   鬼不能见光,光会把鬼灼伤,这里简直太适合鬼生存了。   他是故意把窗帘拉上的吗?   阎王仔细回想,又不太记得昨晚白天珞有没有做过这么一件事。   拖鞋吧嗒吧嗒的声音打断了阎王的思考,白天珞揉着乱糟糟的头发出了卧室,瞅见阎王后他似乎没有什么意外,眯着眼睛把家里的灯都打开,然后去洗漱了。   阎王发现他没开窗帘,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他跟着白天珞进了洗手间,凑在他身边问好:“你起来了啊~”   白天珞一边挤牙膏一边回道:“还不滚啊。”   阎王心里有点儿难受,他不太清楚那是什么感觉,他只觉得自己一下就蔫了。他话都不敢大声说,嗓子里嘟囔着:“你这么嫌我啊……”   这语气极其凄凉,听在白天珞耳朵里格外不是滋味,他忽然就觉得抱歉了。他昨天躺在床上想了很久,如果自个儿是这虾子精,会怎么办。不管它说的是真是假,总之人家过得好好的,被自己一脚踩死了,这锅确实甩不掉。这么一想他就觉得这虾子精没那么讨厌了,甚至还有点可怜。   白天珞彻底进了阎王的圈套,阎王收敛了鬼气,假装会被七星绳伤,又把身世说得难辨真假,他完全是以弱者的姿态出现在白天珞面前,他并没有看穿白天珞内心的柔软,他只是想当然的赌了这么一把,赌得恰到好处。   白天珞刷牙洗脸的时候,阎王就这么在旁边看着,也不敢多话,他是阎王,他什么人类都不怕,但他怕白天珞一直赶他走。白天珞擦完脸,把一次性洗脸巾揉成团扔进垃圾桶,扭头看着阎王,说道:“让你在这儿待一周,想清楚自己到底想怎么样,不做决定的话一周后带你见鬼差。”   阎王立刻就心花怒放,乐呵呵地答道:“好的!”   白天珞进了厨房,开始摆弄餐具,阎王跟在后面看他做早餐。   “你有名字吗?”白天珞问道,他不想在这一周里都管对方叫虾子精。   阎王一愣,他压根没想过这个问题,他只知道不能说自己叫瑞。   “你的同类怎么叫你的?”白天珞以为他不明白,又补充了一句。   阎王眼珠子滴溜溜满屋子转,一眼瞅见一个绿油油的冰箱贴,急中生智答道:“大树!我叫大树。”   白天珞打了个鸡蛋在平底锅里,回道:“哦,那我也叫你大树吧,总比虾子精好听。”   他的声音很轻,鸡蛋在锅里滋滋地响着,几乎把他的声音盖过。阎王觉得自己心里也有什么正在烧着,那温度出奇的高,还滋滋地冒着灼热的白气。   那声大树真好听啊。   ————————第三章 完结———————— 第4章 第 4 章   ————————第四章 ————————   白天珞端着自己做好的不知该叫早餐还是午餐还是下午茶的东西坐了下来,他不善厨艺,会做的只有泡面鸡蛋这些简单的食物。将近二十个小时没进食,他几乎是狼吞虎咽。   阎王在白天珞对面咽了咽口水,迅速的掌握了一个人类的成语,叫“秀色可餐”。   白天珞抬头看了对面的人一眼,撇着嘴扯了一张抽纸甩给他,说道:“擦干净,别弄我桌子上。”   阎王一下子回了魂,吸溜了一下口水,又擦了擦嘴角。   “你是饿死鬼吧……”   阎王眨眨眼睛,用小孩儿的语气央求道:“要不你也给我吃点儿吧。”   “好啊。”白天珞奇迹般地答应了,他迅速切了一段香肠,叉起来伸向阎王。   阎王高兴得都要上天了,他其实并不饿,他只是想吃媳妇儿做的东西,特别是媳妇儿亲手喂他的。他忙不迭地用手肘撑着桌面,张开嘴把头伸了过去,那模样像极了一只海狮。   “做梦吧你。”白天珞嗤笑了一声,把香肠塞进自己嘴里,边嚼边口齿不清地说:“也不想想自己能不能吃。”   阎王大人一下就从天堂摔下了地狱,只好坐回去,眼巴巴的看着白天珞把食物一扫而光。   白天珞吃完饭把碗碟扔进水槽里,回头看到阎王蔫了吧唧的模样,叹了口气跑去客厅里翻箱倒柜起来。阎王跟在白天珞身后,看到他跪在地上,从五斗柜最下层抽屉里翻出一个莲花型的陶瓷器皿,接着又翻出一包檀香和一个打火机。   阎王拿起那莲花瓷器,好奇地问:“这是什么?”   “香插。”   “干嘛的?”   “你怎么那么多废话?给我好好捧着!”   阎王十分紧张,听话地双手捧起了那朵褐莲花。   白天珞拿打火机点了一根檀香,插在莲花花心的小孔里,那烟瞬间就冲进了阎王的鼻孔里,他很想打喷嚏,努力憋住了。   “家里没有元宝蜡烛,香也没有合适的,你……今天先吃这个吧,回头我再给你买你能吃的。”白天珞说完又把翻出来的东西按原样一件件归置起来。   原来是给他吃的。   “媳妇儿真是面冷心热!”阎王心想。他觉得自己手心里那玩意儿一下就升到了烫手的温度,像白天珞的好意一样让人猝不及防。他看着白天珞坐在地上的背影一瞬间有点恍惚,记忆深处好像有什么东西涌出,把一层诡异的熟悉感涂抹在他脑海里。   白天珞把抽屉推回原位,站起身来看了阎王一眼,嘟嘟囔囔地跑回厨房洗碗了。   阎王忍不住一笑,他听到白天珞刚刚说的是“养个鬼太麻烦了。”   白天珞洗碗的时候,阎王就捧着香站在旁边看他,那檀香对阎王来说并没有什么用,过浓的味道还令他不怎么舒服,可他心里还是美滋滋的,因为这是白天珞送他的第一份礼物。   那包檀香是白天珞的朋友从国外带回来送给他的,白天珞点过一次就把它打入了冷宫,他做梦也没想到自己还会有把它拿出来用的一天。   香味把白天珞刺激得鼻涕直流,气得他一个劲儿赶阎王:“你离我远点儿!”   阎王小碎步后退了两步,说:“远了。”   “再远点!”   阎王又小碎步退了两步。   “你……往后退一百步!”   “退一百步我就出去了。”   “出去最好。”   “你怎么那么想要我走呀,我不找你报仇,我以后都跟你作伴好不好?你房子这么大,我陪着你多热闹呀。”   “不用,我喜欢自己一个人。”   “一个人不寂寞吗?”   “完全不寂寞。”   “可是我觉得自己一个人好寂寞。”   白天珞开水龙头的手顿了顿,吸了吸鼻子没再说话。阎王一见白天珞不理他,心里又紧张起来,他想了半天不知道自己哪句话惹得媳妇儿不高兴,只好悻悻地退回客厅坐在沙发上,捧着那宝贝檀香等他烧完。   白天珞洗完碗又开始打扫卫生,穿过客厅的时候看到阎王一脸虔诚的焚香,他脑海里闪过一首歌,强忍着笑把头扭开了。   好不容易香烧得差不多了,阎王趁白天珞不注意把它摁灭了,他把最后一小截收了起来,准备晚上叫个顺飘快递运回他的阎王殿留作纪念。   阎王刚把香收好,白天珞就抱着一堆新收的衣服回了卧室。阎王一看他没关卧室门,急忙跟了进去。   白天珞的卧室出奇的整洁,阎王心里很高兴,觉得自己和媳妇儿十分互补。见白天珞没有赶他出去的意思,阎王讨好地走过去帮他叠起了衣服。   “你每件衣服都好看,特别是穿在你身上。”阎王不负责任的乱夸奖,他压根儿没见过白天珞穿这些衣服。   “呵呵,谁的都比你的好看。”白天珞毫不留情,“我说你这打扮真是太碍眼了,还有你脑袋上那两根须,一看你我就心烦。”   阎王终于明白媳妇儿对自己冷冰冰的原因了,他火急火燎的开始脱衣服。   白天珞一抬头就看到阎王裸着上身正准备脱裤子,吓得他顺手就抄起腿上一件衣服抽了过去,“艹,你干嘛?!”   “脱裤子啊。”阎王一脸理所当然。   “我特么知道你是要脱裤子,我是问你为什么要脱裤子!”   “你不是说我这身碍眼吗?那我不穿了。”   “不穿你难道裸奔啊?”   “可我就这一身,没有别的衣服呀。”   白天珞一想也是,起身从衣柜底下扯了件短袖白T恤和一条牛仔裤扔给阎王,指挥道“拿去换了。”见阎王接过去,他又补充道,“出去换啊,我可不想看,我怕起针眼。”   阎王露出难以描述的微笑,抱着衣服出去了。   白天珞又叠了两件衣服,忽然闻到有什么味道不对,他大喊一声卧槽,赶忙向厨房跑去。一进厨房他就看到阎王站在灶台前,两件衣服正在灶台上燃烧,整间屋子都是布料燃烧的呛人烟味。白天珞急忙把燃气灶关了,又用铲子挑起衣服扔进水池里,打开水龙头把衣服上的火浇灭了。   “诶,你干嘛呀?”   白天珞气得话都说不出了,他觉得自己简直是个傻`逼,他怎么就忘了鬼的衣服要烧给他们才能穿呢?如果这死虾子精穿着人类的衣服跑到街上,在普通人的眼里就是空空驾着的一身衣服在行走,那些路人不被吓死才怪。白天珞看着毁掉的衣服和被黑烟熏坏的墙面后悔不已,把衣服借给这死鬼穿一个礼拜已经是他最大的仁慈了,没想到衣服就此彻底跟他永别了。他转过身恶狠狠地瞪着阎王,却发现阎王看起来有点不一样了。   “你那两根须呢?”   “拔了,”阎王唯唯诺诺,“你不是说看着心烦吗?”   白天珞到嘴边的话又骂不出来了,说白了衣服被毁是他自己没想清楚,非要责怪这虾子精好像也站不住理。他看看被烧坏后泡在水里的衣服,又看看面前为了自己一句赌气话把触角拔掉的虾,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   阎王觉得白天珞反应这么大肯定是因为自己又做错了什么,他扭头看了看,发现墙面被熏黑了。他心里咯噔一声,嘴里条件反射地道歉了:“对不起……”   “算了,不怪你。”   “那这衣服……”   “打湿了没法烧了,回头去路边另外烧两件给你吧。”   阎王觉得自己的媳妇儿真是世界上最好哄的人,他只要一道歉媳妇儿就不跟他生气了,还说要另外送两件衣服给他。   阎王一高兴,又开始嘚瑟:“你要送我衣服呀?”   “……嗯。”白天珞一边擦灶台一边答。   “给我吃还给我穿,你对我真好!”   “……”白天珞心说我是撞邪了才对你这么好。   “对我这么好你是不是喜欢我呀?”   白天珞有洁癖,屋子里烟味不散,耳边又吵吵嚷嚷,几乎是一瞬间,他心里又来了一股气。他把抹布一扔,骂道:“你们低等动物是不是弱智啊?受不得好你就别吃别穿。”骂完后他还是烦躁,倾身过去把水槽边的窗帘用力扯开,接着又打开了窗户。室外的空气窜进来,弥漫的烟味一下就淡了许多。   阎王也站在水槽边,白天珞拉窗帘的动作太过突然,他一下就被阳光灼到了。阎王后退几步躲进了阴暗处,他看了一眼室外的光,心想幸好太阳快下山了,如果刚刚那一下是在正午,后果不堪设想。   光能给鬼带去消亡,却能给人类带来生气。   白天珞在阳光里整理厨房,黄昏的暖光洒在他身上,让他看上去整个人都柔软了。阎王入迷的看着他,心里忽然就感受到了两人巨大的差距,他觉得自己要走的路会很长很长,长得他看不到尽头。   好在他命长,慢慢来吧,他到不了头,白天珞总能到头。   白天珞不知道阎王正在背后算计自己,东西收好味道散了他的气也就完全消了,他把窗帘重新拉上,继续返回卧室叠起了衣服。   阎王深感自己说多错多,他决定以退为进,换回原本的衣服乖乖坐在客厅里看电视。电视上正在播一个丧尸电影,叫《釜山行》。阎王觉得那电影的画面很有亲切感,让他一下就想起了自己的家。   这世界上有不少人都是死于非命,阎王没当阎王时经常满地府溜达,见过不少满脸血迹缺胳膊少腿的鬼被领回地府。阎王想起生死簿上白天珞的死法是寿终正寝,他忽然有点庆幸,如果白天珞以这副模样出现在他面前,他真的于心不忍。   想起“寿终正寝”这四个字,阎王第一次对自己来人界的目的产生了犹豫。   电影在小女孩的歌声里结束时,天已经彻底黑了。白天珞不知道在卧室里鼓捣了些什么,这时候终于走了出来。   阎王看到白天珞换了一身适合出门的行头,他心里顿时忐忑起来。   “走吧,去给你买衣服。”白天珞走到玄关处,抓了钥匙揣进口袋里。   “啊?”阎王没反应过来。   “啊什么啊?去不去?你还非得要烧我的衣服穿啊?”   阎王这下明白了,白天珞这是要给他买衣服烧衣服,他一下就从沙发上窜了起来,笑嘻嘻的跑过去揽着白天珞的肩。   白天珞把阎王的手打开,嘴里啧了一声,说道:“跟你很熟吗?别动手动脚的。”   “熟!熟得我都能吃了!”阎王边说边把手又搭了过去。   白天珞看着身边这只大虾子哭笑不得,故意板着脸说:“不熟,所以我只会给你买最便宜的。”   阎王不气也不恼,他一点儿也不在乎衣服是贵还是便宜,他只觉得很幸福。他阎王从不缺吃穿,在地府里,任何东西他都能变出来。   这是他这一生里,第一次有人为他操心穿什么。   ————————第四章 完结———————— 第5章 第 5 章   ————————第五章 ————————   “店长……店长……你来看这个人。”梳着高马尾的年轻店员指着监控画面轻声叫着,店长绕到电脑前,不觉皱起了眉头。   监控画面右下角那一格里有一个男人,他正用一种诡异的频率,诡异的节奏,诡异的角度翻着挂在架子上的服装,看起来急切又慌乱,仿佛不能自控。   “这人是怎么回事呀?”小店员指着屏幕嘟嘟囔囔。这个模样帅气的男孩一进店她就留意到了,她在监控画面里看着他走到了C区,当即就准备迎过去,可她还没来得及移动,就看到对方开始翻看衣服,那动作特别奇怪。   店长是个从业经验丰富的三十多岁女人,她盯着画面看了一阵,说道:“我过去看看。”   “这件也好看!”阎王边说边抓起一个衣架,白天珞眼疾手快,几乎是在阎王把衣服拿起来的0.1秒内他就抓住了那个衣架。进店不到三分钟,白天珞已经惊得大汗淋漓。阎王似乎对每一件衣服都好奇,把身边的衣服翻了个遍,这些如果被旁人看到,就是衣服莫名其妙飘在了空中,妥妥的闹鬼。白天珞觉得自己就像个给孩子收拾玩具的妈妈,他一边小声骂一边跟在阎王身后收拾烂摊子,好让别人以为那些衣服都是他拿起来的。   “你他妈再乱来我马上回家!”白天珞气得声音都有点压不下去了,旁边一对小情侣被他吼得侧目看了过来。   阎王听到他的话一惊,终于安静了下来。   白天珞看到阎王身后有个导购模样的人走过来,他慌忙按了按耳朵里的耳机,故意放大声音说道:“不跟你说了,我现在在买衣服,就这样。”   那导购走到白天珞面前,笑盈盈地说:“先生您好,我是这里的店长,请问您需要什么样的衣服?我可以为您推荐。”   白天珞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怀疑,他捧着手上那一大堆衣服扬了扬,问道:“这些能试吗?”   店长训练有素,露着职业笑答道:“可以的,这边请。”   白天珞往试衣间走去,店长看着他从裤子口袋里露出来的耳机插头,回头冲另一个店员使了个颜色。   白天珞砰地一声把试衣间的门拍在阎王脸上,阎王不以为然,穿门而入。他完全没注意到白天珞恶狠狠的表情,而是把手伸向衣服,急迫地喊道:“来来来,快点让我试试!”他话还没说,白天珞就从腰间扯下七星绳,一把绕在他脖子上,然后把他狠狠压在了墙上。   “诶!你抱我干嘛?”阎王没被勒到,倒是有点被吓到。   “你存心捣乱是不是?!”白天珞怒目瞪他。   “我捣什么乱了?”阎王觉得自己很无辜,非常无辜,他多乖巧啊。   “谁让你动那些衣服了?你要让别人都看到这里闹鬼吗?!”   阎王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又犯傻了,难怪刚才白天珞嘴里骂骂咧咧的,当时他太兴奋,一句也没听进去。   “对不起,我是第一次买衣服,太兴奋了才会这样。”   白天珞盯着阎王的眼睛,在里面看到的都是真诚,一只虾子,确实不可能买过衣服。他叹了口气,语气软下来:“我警告你,不准再动任何一件衣服,我会给你买!”   “好,你给我挑。”阎王满脸堆笑。   白天珞松了手,熟练地把七星绳绕成圈捆好,系回了腰后。那绳子看起来不粗也不硬,垂在身后,倒像是装饰用的流苏。   店长看到白天珞一件没换抱着那堆衣服原封不动的还回来时,对自己的猜想已经认可了八分。白天珞没敢继续在这家店逗留,脚下生风地走了。   “店长,他怎么走了?”守监控的小店员甩着马尾小碎步跑了过来。   “不是想偷衣服就是想抢衣服,穿得还挺好,装模作样的……”店长语气里满是鄙夷,吐槽了几句后又转头嘱咐小店员:“下次再看到这样的及时告诉我。”   “知道了,”小姑娘走到门口看着白天珞的背影忍不住感叹:“可惜了,长得这么好看,竟然不是正经人。”   被误以为不是正经人的白总拐进了一家常去的男装店,他想起码在这里他不会被人用防贼的眼神看。   “白总,您好久没来了!”熟识的女导购小杨热情地打起了招呼,“是不是收到我们的上新短信了?来,我带您看我们刚到的新款。”   白天珞前两天确实收到了短信,他其实根本没点开看就删了,但他这时也不好否认,只能点点头跟着小杨往里走。   小杨把白天珞引到一排衣服前,指着一套西装说:“您看这套条纹西装,裁剪特别讲究,穿起来身形会非常好看,刚刚我还和小周说这套特别适合您。”   白天珞伸手拿起衣架,举到身前。   “要不要试试?我给您拿您穿的码子?”   白天珞没说话,上下打量那件衣服。阎王站在衣服后面咧嘴笑,低头看清比在自己身上的是件西装后,又清了清嗓子装起了正经,他微微扬起下巴,用俾睨众生的傲气眼神看着白天珞。   白天珞心里一动,忽然觉得气不顺。   他小白总私心里其实偏爱运动休闲风,但因为工作关系,大部分时候都必须穿正装。可惜他空有一百八的身高和匀称的肌肉,却因为体轻腰细长相清纯,怎么穿都穿不出成熟韵味。阎王却截然不同,他的身高和白天珞差不多,肌肉甚至还没有白天珞多,可他五官深刻,棱角分明,面相十分阳刚,配上西装就有十足的霸道总裁感,刚刚他那么看着白天珞,白天珞竟然从心底里生出一点对比自己强大的雄性荷尔蒙的臣服之感。   我竟然没有一只虾子man!!!   白天珞气不打一处来,把那西装外套放回去,语气不悦地说:“丑。”   女导购小杨十分尴尬,赶紧推荐了店里当季最有设计感的一件花西装。   白天珞拿着那件花西装在阎王身上比了比,觉得更生气了。靠,这花里胡哨的西装他怎么这么适合?看起来又帅又高贵。   小杨十分会察言观色,一看白天珞脸色黑下来就急忙打圆场:“这件时尚度非常高,但是比较挑场合,实用性可能没那么强,要不您看看这边的衬衫?”   白天珞随手拿了件衬衣举起来,阎王嗖一下就站到了后面,满脸老实巴交。白天珞想象了一下这件衬衣穿在自己身上的模样,不服气的把衣服又放回了原处。   转悠了一圈,小白总越看越气,最后一件没买,领着空气里那只死虾子走了。   “诶,你说白总是不是失恋了?”小周走过来,用胳膊肘撞了撞小杨,满脸八卦地问道。   “肯定是,看了半天一件没试,还总拿着衣服发呆,心不在焉又一脸愤懑,肯定是被甩了。”   “如果我是他女朋友,我肯定舍不得甩了他,长得这么帅,性格也好……”   “啧,你怎么只知道看脸,说不定有什么毛病你不知道呢。”   “那倒是……”   被误以为因为有毛病而被甩掉的白总十分烦恼,他不知道该给虾子精买什么,总不能倒贴钱让他比自己好看吧。他正埋头在前面走着,忽然感觉有什么人在拉他,他回头一看,阎王正拽着他的胳膊。   “干嘛?”白天珞嘴巴小幅度动着。   “这家这家!我想去这家买!”   白天珞扭头一看,笑了,不管好不好看,这家起码便宜多了。   那是一家非常大的运动休闲品牌店,白天珞经常光顾。他没想到阎王这么适合正装的一只虾,喜欢的反而是休闲款,果然虾子不懂打扮。   阎王走到穿着黑色套头卫衣和黑色休闲长裤的假人模特跟前,指着那身衣服说:“你踩死我的时候是不是就穿的这身?”   “……”白天珞十分无语,觉得这虾子精太不会聊天了,就不能问你昨天跑步时穿的是不是这身?   “是这身吗?”   白天珞点了点头,从喉咙里低低的嗯了一声。   “那我就买这个,咱俩穿……一样的。”阎王险些说出了情侣装。   白天珞左右看了看,见没人注意他,才说:“不准跟我穿一样的。”   “为什么?”   “不乐意。”   “可我就喜欢这个。”   “切,谁管你喜不喜欢?”白天珞翻了个白眼。   “那……”阎王看了看四周,“不穿一模一样的,这个衣服,你给我买白色的,裤子,给我买灰色的,行吗?我只要这一身,多的不要了。”   白天珞犹豫不决,阎王眨眨眼,冲他撒娇。   “你求我啊。”白天珞随口一说。   “我求你!”阎王十分没有骨气,双手合十求了起来。   白天珞斜着眼睛看了他两秒,考虑了一下价格,又考虑了一下自己对穿运动服的自信,一声不吭地拿上衣服买单去了。   阎王高兴坏了,缠着白天珞恨不得让他在商场里当场就把衣服烧给自己,白天珞被烦得不得了,只得提着衣服往回赶,好不容易赶到家附近一处没人的小巷,他才想起自己没带火烛也没有打火机。   不远处有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白天珞走了过去,阎王也跟了过去。   白天珞在便利店里转悠了一圈,拿了一个打火机,一根蜡烛,一个廉价黑鸭舌帽,一个黑口罩,和一个不锈钢盆。阎王看着那大盆好奇地问:“买这个干嘛?”   “弄地上清洁工不好打扫。”   阎王心里对白天珞赞扬的不行,真是讲公德爱干净的好媳妇儿,娶回去以后阎王殿里肯定一点儿灰都沾不上。   白天珞不知道自己又被意淫了,他正在老老实实的排队。   时间不算晚,便利店里客人不少,白天珞前面排了好几个人等着结账。阎王百无聊赖的在白天珞附近转悠,一眼瞅见旁边架子上的杂志,顺手就去拿。   白天珞一把窜了过去,抢在阎王前面拿起了那本杂志。他一连串的动作太过性急,惹得前后的人都来看他,从他的脸看到手,再从他的手看到手里那本杂志的封面。   封面上是一个穿着性`感内衣的女郎,怎么看怎么像一本成人杂志。   排在最前面的大哥噗嗤一笑,把头扭了回去。收银员暧昧的看了白天珞一眼,把注意力重新集中到面前的商品上。   白天珞看清封面,一张脸烧得通红,他明白这一幕在路人眼里看来,就是他看到了一本自己心仪的成人杂志,然后急不可耐地扑向了它。   “你喜欢看这个啊?”阎王一脸好奇。   白天珞痛不欲生,他狠狠剜了阎王一眼,掩饰地拿了旁边另一本机车杂志,回到了队伍里。   阎王踱到白天珞身边,问道:“诶,那本怎么不看了?”   “……”   “真不看了?”   “……”   “你喜不喜欢看女的呀?”   “……”   白天珞憋着一口气结完账,顶着低气压回到了小巷口,他把手里的东西放下,抽出腰间的七星绳回身就往阎王身上抽去,嘴里大骂:“我特么跟你没完!”   阎王没反应过来,没躲也没装疼,白天珞愣了,阎王也愣了,空气里出奇的安静。   隔了几秒,阎王抱住自己猛地窜了起来:“哎呀!疼!!!”   ————————第五章 完结———————— 第6章 第 6 章   ————————第六章 ————————   “啊……呃啊……唔……”阎王双手抱住自己的双臂,慢慢曲身蹲下,嘴里不停地□□,像是正忍受着巨大的疼痛。   白天珞脸上神情复杂,警惕中透着愤怒。他往阎王跟前走近两步,压着怒气说道:“你在骗我?七星绳和戒指一样,对你根本没有用! ”   阎王仰起头从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喊声,他艰难地睁开眼,迷茫地看了白天珞一下,然后仿佛体力不支似的,一下倒在地上,整个身躯都蜷缩了起来。   “还在装?! ”白天珞想起阎王刚刚对七星绳毫无反应的那几秒,一阵寒意爬上脊背,气得他抬腿就朝阎王踹了一脚。   阎王仿佛正遭受蚀骨之痛,在地上不住的挣扎。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额头上跌落,他没有回答白天珞,而是反问道:“你对我……做了……什……么……啊啊啊!!!”他的声音因为痛苦而沙哑,最后的惨叫听起来格外凄厉。   白天珞愣了。   你对我做了什么?   这是怎么情况?   白天珞看了看手上的七星绳,又看了看阎王,眉头一下就皱起来了。   “你……是……不是……念了什么……咒……”阎王一边喘一边问,他的身体开始出现轻微的抽搐,仿佛羊癫疯病发。白天珞一下子慌了神,蹲下拉住阎王的胳膊,感觉他确实不能自控。   “为什么会这样?”   “呃啊……”阎王话都说不出来了。   “我什么都没念啊!”白天珞觉得事情有点超出他的经验,他只是像之前一样用七星绳抽了他一下而已,按照惯例,这种时候只会出现被电击的疼痛感和麻痹感,不至于有这么厉害的效果,为什么这虾子精会从毫无反应到反应这么大?而他现在的身体反应又不可能是装的。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阎王停止了抽搐,他侧躺在地上,艰难地仰起头质问起白天珞,因为虚弱,他的质问听起来有气无力,眼里满是不甘与失望。   白天珞发现阎王的身体开始虚化,他莫名地心虚起来,仿佛自己刚刚真的对这虾子精做了十恶不赦的坏事一样。阎王也发现自己的手虚了几分,他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又看向白天珞。   “你……”   “我是不是……要……灰飞烟灭了?”阎王眼里噙着泪,看起来十分可怜。   白天珞不敢回答,如果眼前的虾子精一直虚化,确实最后会魂飞魄散,可……这到底是为什么?自己真的只是抽了他一下而已呀!白天珞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他心里忽然有点难过。   “衣服……记得烧给我……你给我买的……”阎王看了看地上那袋衣服,气若游丝地说。他的身体又虚了几分,几乎快要看不见了。   白天珞觉得胸口被揪了一下,他忽然伸手抓住阎王的手,并与他十指紧扣,同时嘴里念起咒来。   “你……”   白天珞眼见阎王满脸震惊,索性闭起眼来专心念咒。   有什么力量从两手相握的地方传出,手指上冰凉的戒指忽然升高了温度,引导着什么窜入了阎王体内,阎王的身体停止了虚化,渐渐变回了真实。   白天珞念完咒才睁开眼,看到阎王变回实体,他放下心来。刚刚肌肉的紧张感消失的差不多了,取而代之是疲惫,白天珞一屁股坐在地上,调整起自己的呼吸来。   阎王心里感动得无以复加,白天珞是在救他!是把自己的阳气渡给了他!   “你为什么……”   “我不是想救你,我只是……确实没想把你弄成刚刚那样。”白天珞有气无力,语气却十分严肃,“而且……我不能让你消失。”   听到这句话阎王心中一惊,瞳孔在不自觉间放大,可紧接着他就听到白天珞说“你刚刚那种情况……我以前没遇到过,也没听说过。阴阳各界有它的秩序和规则,你已经超出我所知的规则了,我会把你完好无损的交上去,搞清楚和你相关的所有事情。”   “你要拿我当研究试验品啊?”   “如果地府需要的话。”   阎王打了个寒颤,想说什么,还是咽了回去。不管白天珞的出发点是什么,救他是事实,如果刚刚不是自己收得快,他会耗损更多的阳气,甚至可能会为了救自己而进医院。阎王觉得自己和白天珞在一起时的情绪起伏和大脑反应都比在地府时强烈得多,是不是和人在一起,自己也有点像人了?   两人相顾无言各自闷头喘气,隔了好一阵才缓过劲来。白天珞站起身来看了阎王一眼,问道:“衣服还要吗?”   “要! ”阎王猛点头。   白天珞想起刚刚阎王都快灰飞烟灭了还惦记着这件衣服,不由得牵起嘴角笑了笑,没想到虾子精这么想要衣服,白总决定大发慈悲再给他买一身,或者从箱子里翻几件自己不穿的过时衣服给他。   阎王特别勤快地把蜡烛点上立在了不锈钢盆里,然后满眼期盼地看着白天珞说:“衣服,你亲手烧给我吧。”   白天珞本来是打算亲手烧的,但虾子精这么一说他又不想这么干了,嘴上别扭着说:“自己烧,这会儿没人看见。”   阎王伸手拉住白天珞的手,央求道:“你给我烧吧,这是你送我的。”   虾子精的表情太憨厚乖巧了,刚刚在便利店里惹人嫌的熊孩子样一点儿不剩,白天珞觉得自己要不给他烧衣服简直是欺负他,他认命地把衣服从袋子里拿出来,甩了甩。   “姓名地址年龄生辰八字。”白天珞蹲下`身扭头看向阎王,示意他回答。   “姓名孟……大树,地址你家,生辰八字不用报,你家就我这一只鬼。”阎王差点说了自己的真名,吓得他一哆嗦,感觉自己瞬间又老了一岁。   “孟大树?你个虾子精居然还带姓……”白天珞默默吐槽,一边拎着衣服往火苗上送一边念叨,“一动物非要叫个植物名……”   烛火很快就把衣角点着了,白天珞把衣服扔进盆里里,等火势渐旺又把裤子、口罩和帽子也扔了进去。   “那两个也是给我买的?”阎王指了指帽子,不解地问。   “嗯……你要是白天想出门的话,戴上帽子口罩说不定能行……不知道有没有用,试试吧。”   阎王心里一阵发热。   白天珞随手捡了一根棍往火盆里戳,嘴里开始不停地念阎王的姓名和地址,那火越烧越旺,把他的脸都映红了,有火星窜出,他往后躲了躲,又伸手擦了擦被热出来的汗。   阎王站在白天珞身后看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指、白`皙的脖颈和专注的眼神,心里躁动得都要炸开了。他越来越无法判断自己要做的事到底正不正确了,这么好看的人,像天使一样,如果要经历自己刚刚那样的痛苦……阎王不敢想,刚才他那番遭受蚀骨之痛的模样不是装出来的,为了让白天珞相信,他是真的给自己下了狠手。   火盆里的衣物渐渐烧到了底,阎王给自己换了一身,又一咬牙,把自己的脸也变回了本来的模样(大家是不是忘记了阎王假装虾子精是稍稍变了脸又盖了鳞片的?现在恢复本来面貌啦~)。这一切白天珞浑然不觉,阎王在他身后动了动手指,只见一阵风乍起,把盆里的黑灰吹了起来。白天珞躲闪不及,一下被迷了眼,啊啊叫着站起了身。   阎王走到白天珞跟前,把他拉得面向自己,伸手捧住他的脸问道:“怎么了?”   “灰……进眼睛了。”白天珞紧紧闭着眼睛,疼得眼泪都出来了。   阎王凑近,扒开他的眼皮,轻轻吹了几下。泪水冲刷掉了什么,白天珞的视线从模糊变得清晰,他看到一双黑亮的眼睛离自己极近。   最后的烛光被墙角拢出一圈橙黄的光晕,那或明或暗的光线里,一个高大的男人站着,没有莫名其妙的穿着,而是一身简单的休闲装,没有藏在鳞片后看不全真容的脸,取而代之的是一张清爽又英俊的面孔。   白天珞觉得这张脸有点面熟,又有点陌生。虾子精虽然原本就棱角分明荷尔蒙爆棚,但长得比眼前这张脸粗犷一些,面前这张出气英俊的脸实在是……莫名的有点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阎王看到白天珞的表情,明白他想到了什么,他在心里叹了口气,冲白天珞眨了眨眼。白天珞脑子里登时乱成一锅粥,鬼民银行里那只讨厌鬼的模样模糊得已经不成形了。   阎王微微笑着,声音柔和地问道:“好看吗?”   白天珞从愣神中清醒过来,着了魔似的小声说了句好看。   他其实并不打算这么诚实的,不知怎么的话就说出来了。   阎王的手还在白天珞脸上,他的拇指轻轻摩挲了一下白天珞的皮肤,说道:“谢谢你的礼物。”   白天珞挥手拍开阎王的手,语气冷淡地说:“回家吧。”   他转过身,不敢回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脸颊发热。   ————————第六章 完结———————— 第7章 第 7 章   ————————第七章 ————————   白天珞回到家后舒舒服服洗了个澡,而后抱了本杂志斜靠在沙发上翻起来。他的头发没有全干,带着点湿气随意地搭在前额,脸上的皮肤白白净净,睫毛忽闪忽闪,看上去十分诱人,偏偏他的神情十分高冷,那点诱人又生生变成了禁欲。   阎王在沙发的另一端,趴在问白天珞借来的本子上写写画画,满脸甜笑。   白天珞斜眼偷偷瞄了阎王一眼,像是怕被发现似的,立刻又把视线收了回来。隔了一会儿他又偷偷瞄了一眼,再瞄了一眼,还瞄了一眼……白天珞怎么看怎么觉得怪,一方面这虾子精怎么少了鳞片后长得不一样了?说不出来哪里不同了,五官单看好像跟之前差不多,但合着看就是不像同一个“人”。另一方面现在的虾子精真是莫名的眼熟,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可白天珞搜遍了自己的记忆都没找到这张脸。   难道是大众脸?可是哪有长得这么帅的大众脸。   想到“帅”字后白天珞在心里狠狠地呸了自己一口。   我简直有病!怎么能承认一只死虾子帅呢?!   这边小白总很纠结,那边阎王很开心,他在纸上画的是两个动漫小人,一个是白天珞,一个是他自己,画面上白天珞正双手拿着一个礼盒递给他,嘴里还说着“这是我送你的礼物。”礼盒旁边画了几个依次变大的圈,最大的圈里画着燃烧的香、一套衣服、一个帽子和一个口罩,意思是礼盒里装着这些东西。   那画里的内容真要说起来都是确有其事,一点儿没虚构,但氛围就充满了意淫,一点儿不写实。   阎王画完最后一笔,抬头瞅“媳妇儿”本尊,“媳妇儿”恰好偷摸着在斜眼看他,两人的目光碰个正着,阎王一“见”穿心,白天珞十分尴尬。   “你看我画的! ”阎王无视了白天珞的尴尬,举起大作凑到他面前,献宝似的说。   “这什么鬼……”白天珞不给面子。   “这边这个鬼是我,那个不是鬼,那个是你你看不出来吗?”阎王牛头不对马嘴的接茬。   白天珞觉得自己讽刺的方式可能太迂回了,他决定直接一点:“画得太丑了。”   “我们地……”阎王差点就说出了“我们地府我画画年年排第一”这句话,好在他及时刹车,强行拐了个弯“我们第四百七十六届妖精才艺大赛上我拿了美术特等奖。”   “你们妖精这么闲?”   “其实这也是修炼。”阎王张口就来。   “那你现在画这个干嘛?都死透了还有什么可修炼的?”   “这是我的日记。”   “你一虾子还记日记?”白天珞不知道该惊叹妖精界的思想境界还是惊叹虾子界的文艺腔调。   “以前不记,从今天开始记,我要记录咱们的每一天。”阎王傻乐,看起来生活富足精神饱满,表情十分像婚后每天被伺候得吃好喝好的中年男子。   白天珞觉得这话有点不对,又指教不出哪里不对,干脆低头看杂志,闭嘴不说话了。   阎王一点儿不怕冷场,看白天珞不接他话他又自己找了个话题:“我喜欢画画,你喜欢干什么?”   白天珞头都没抬起来。随口答了一句:“上班。”   “上班不算,要说业余爱好。”   “加班。”   “加班也不算。”   “那没了。”白天珞压根不想回答,他的不配合倒不是针对虾子精,他只是习惯了,习惯以一个干练的CEO形象生存,习惯以一个上班加班开会继续开会的模式生存,业余爱好这东西离他太遥远了。   阎王叹了口气,用同情的语气感叹道:“你看你还没我一个虾子生活丰富。”   白天珞怒了,怎么能被一只虾子比下去呢?他心里十分不服气,抬头斜了阎王一眼,把自己但凡有点喜欢的项目都说了出来:“跑步游泳打乒乓球唱歌吃饭逛街看电影……”   “唱歌?你喜欢唱歌?”阎王很惊喜,通过两天的相处他发现白天珞不喜欢说话,大部分时候都是沉默或者简单的回复,如果白天珞喜欢唱歌……那唱歌的时候就能多听几句他的声音了。   “……”白天珞没接话,他好久没唱歌了,都快不记得唱歌是什么感觉了,虾子精怎么偏偏挑中了这个问。   “你声音唱歌肯定好听,你唱一首给我听吧!”   “不唱。”白天珞拒绝得干净利落。   “……”   “你谁啊?我为什么要唱给你听?”小白总拒绝后还在伤口上撒了把盐。   阎王凑到白天珞耳边,用一种偷偷摸摸说小秘密的音量说道:“其实你五音不全吧?”   阎王在地府闲着没事儿干的时候喜欢翻书,古代常有文字狱和战争,那些烧掉的书在地府里堆了无数个仓库,阎王看过不少,对激将法印象颇深。   小白总这人身居高位,平时不是经不起激的人,但他不能被一只水产品看不起,于是他立马坐正身子开始清嗓子了。清了两下他又停了下来,像是被按了暂停键一样,木楞地呆了几秒,然后泄了气一般倒回沙发上重新拿起了杂志。   阎王见他那样就知道有内情,他并不心急着打听,也不忙于劝说,而是抱着本子翻了一页继续画,嘴里漫不经心的哼着歌:“大王叫我来巡山,我把山间转一转……”   这歌阎王在地府的时候听人唱过,他觉得十分洗脑,曲调一下就学会了,但词只能记住那么几句,其余的全靠哼哼代替,他哼着哼着忽然感觉有另一个声音加入,抬头一看,是白天珞不由自主跟着哼了起来。   阎王一下子停了,嘴角撇起一个得逞的笑。白天珞猛地反应过来自己跟着唱了,立马也停了下来。   “你唱歌真好听。”阎王适时地夸赞。   白天珞抬起头看着阎王,眼睛亮亮的。   “你给我唱一个吧,我就你这一个人类朋友,你送我一首歌好不好?”   阎王的表情是一种带着寂寞的恳求,白天珞看着他,在那张脸上看到了一些熟悉的东西,像是他自己,又像是遥远时光中某些模糊的影子。他起身走到一个精美的木质大立柜前,从里面抱出一个用袋子裹着的东西,阎王在柜门关上前往那大大的柜子里看了一眼,看到里面还有几本书。   白天珞抱着那东西坐回沙发上,阎王在他伸手开拉链的时候已经看了出来,那里面应该是一把吉他。白天珞居然会弹吉他,阎王有点惊讶,地府的资料上完全没提过。   那把吉他似乎很久没用了,白天珞光是调音就花了不少时间,阎王耐心的等着,不催也不急,他觉得白天珞低头拨弄琴弦的专注模样真好看。   “难以忘记初次见你,一双迷人的眼睛……”配着指间奏出的和弦,白天珞唱了起来,起初几句还有些拘谨,渐渐地就放开来,每一个尾音都带着轻快。   阎王不能晒太阳,但那一刻他忽然感觉阳光照到了他身上,那是一种不会灼伤他的阳光,像白天珞的声音一样,轻柔灵动,温暖又充满生机。他看到笑容一点一点爬上白天珞的脸庞,那是种身心放松的笑,像是回到了最天真的年纪。   第二段主歌开始的时候,白天珞抬头冲阎王扬了扬下巴,那意思就是你也一起来唱,他其实没想过这歌一只虾子会不会唱,他只是很开心,想和身边的人一起开心。阎王瞬间就领会了白天珞的意思,跟着唱了起来。   独唱变成了合唱,两人甚至意外地配合出了美妙的和声,那声音纠缠融合,像是天生一对。白天珞唱到兴起时眼神里有一种被音乐蛊惑的魅,阎王嘴上跟着唱,眼里全是痴,他爱死了这副模样的白天珞。   “爱上你是我情非得已……爱上你是我情非得已……”歌声最后在两人带着笑意的合唱中结束,两人四目相对,白天珞看到阎王眼里的专注,一瞬间他又脸红了,他觉得这歌选得太不明智了,歌词极不合适。   阎王觉得这歌词贼特么合适,忍不住高兴地鼓起掌来喝彩,白天珞被他的情绪感染,也忘掉了尴尬,跟着笑起来。   “你唱歌怎么那~~~么好听啊! ”阎王晃着脑袋拖着长音表示惊叹,语气和表情都拼了命的夸张,唯恐不能体现自己的崇拜。   白天珞笑笑,低头摸了摸自己的吉他,心里感慨万千。他以为这种快乐已经离他很遥远了,没想到一拿起吉他那些被音乐支配的生命力又回来了。   阎王嚷嚷着要再听一首,白天珞的手机却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他接起电话聊了几句,表情越来越严肃。阎王听到白天珞说明早,立马在心里把电话那头的人骂了祖宗十八代,明天是周日,为什么要来烦他媳妇儿!   白天珞把电话挂上,小心地把吉他收进吉他包里,起身往大立柜走去。   “你明天要加班啊?”阎王坐在沙发上,眼巴巴地看着白天珞的背影。   “开会。”白天珞把柜门关上,转身对阎王说,“我去睡觉了。”   “现在就睡?你还没吃晚饭呢!”   “不饿,不吃了,反正也懒得做。”白天珞看了看钟,十点多了,这一晚都忙着给死虾子买衣服,哪里还有时间做饭,况且他不善厨艺,不饿的时候坚决不下厨,饿一顿很平常。   说话间白天珞已经走到了卧室门口,冲阎王说了声“别进我房间”就准备进去,阎王眼见白天珞真的打算睡觉,急急忙忙跳下沙发踏上拖鞋准备拦住白天珞,他拖鞋只踏进去一半,穿得歪歪斜斜地,几乎一半脚掌都在地上,脚下步子又迈得急,一个踉跄就撞到白天珞身上。   白天珞是听到阎王喊“等一下”才回头的,哪知道一回头就面对面地被撞了个满怀,吓得他自己也站不稳。   阎王一下搂住白天珞,稳住两人,白天珞心里一紧,双手不由自主握了拳,瞪着阎王吼了一句:“你又想干什么?!”   阎王这会儿难得地没有沉迷于楼着媳妇儿这件事里,立马就松了手,很认真地说:“你累的话我做给你吃,不能不吃饭就睡觉。”   “不吃,鬼做的饭谁敢吃。”白天珞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忽然产生了一种胸闷气短烦躁不安的更年期症状,他心情十分地不好,别别扭扭地退后一步离阎王远了点。   “那我给你叫外卖。”   “明天要早起,赶着睡觉,你别烦我。”   “吃点儿,听话。”阎王表情像个父亲,严格又宠爱,他伸手撸了一把白天珞的头发,白天珞立马“啧”了一声,嘴里咋咋呼呼喊着:“谁许你摸我头的?”   “头不能摸?那你吃饭,吃了我就不摸。”阎王开始耍流氓,伸手又要摸白天珞,白天珞低头闪了过去,抓住阎王的手甩开了。   “呵,行,你给我做吧,我要吃麻辣小龙虾。”   白天珞这话明显是怼阎王,阎王脸上一阵尴尬,眼里漾着无辜,嘴唇微微撅起,露出惯用的装可怜表情。   “你给我做啊。”   “……要不换个别的?”   “不换,我就要吃小龙虾,你就说你做不做吧。”   白天珞见阎王一副受打击的样子,心里别提多开心了,他嘴里“切”了一身,伸手就要推阎王出去,哪知道阎王忽然撸起袖子把胳膊伸到白天珞眼前说道:“那你直接吃我吧。”   白天珞看了阎王一眼,鬼使神差地抓着他的手臂狠狠地咬了一口,这种力度对阎王来说其实没什么效果,所以阎王一点儿不疼,特别假惺惺地哎呀了两声,把白天珞给逗笑了。   阎王捂着手臂装疼,看白天珞心情不错准备乘胜追击继续哄他吃饭,结果刚开了个口就被白天珞喊着“滚滚滚”踹出了房间。   阎王无奈之余心里还有被媳妇儿咬了一口的喜悦,他低头瞅见手臂上快要消失的牙齿印,掏出手机来迅速拍了几张照片,然后捧着手机在沙发上打滚。   太珍贵了!太珍贵了!   媳妇儿主动咬了我一口!   这跟亲了我一口有什么区别?!   我要发鬼友圈!   啊啊啊艹了!!! 不能发鬼友圈!!!!!!   阎王遗憾极了,如果他不是偷溜出来微服私访,现在一定要发照片好好炫耀一番。   另一边,卧室里,白天珞一下扑倒在床上,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了一个蚕蛹。他像个蚕宝宝一样左左右右地滚了好几圈,还是驱散不了心里那种不曾有过的心慌。   这种心慌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好像是从虾子精的手指触碰到他的皮肤开始,从虾子精明亮如星辰的眼睛近在咫尺开始,从虾子精嘴角含笑陪着他一起唱歌开始,从虾子精伸手搂住他的腰开始,从虾子精摸着他的头哄着说“听话”开始……   为什么会这样呢?   为什么呢?   难道是因为我以貌取人?!   白天珞一下子顿悟了。   一定是因为虾子精长得太好看了!   人们对好看的人好看的东西总是格外欣赏,所以自己对这个好看的虾子精也产生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说不清是什么的情绪,更何况这个种族长出这种脸实在是超出了自己的知识储备。   “顿悟”后的小白总陷入了深深地自我唾弃,他怎么能是一个这么肤浅的人呢,怎么能是一个只知道看脸的人呢,怎么能是一个以貌取人的人呢!   都怪那只孟大树!果然是个妖精!   用枕头狠狠捂住自己的小白总找到了出气筒,在内心的骂骂咧咧中睡了过去。   ————————第七章 完结———————— 第8章 第 8 章   ————————第八章 ————————   时钟指向十二点,卧室里的人呼呼大睡。   同一时间的同一屋里,客厅的玻璃窗前站了个黑影,月光从窗外挤进来,落在黑影身上,能清楚地看出是个高大的男人。那月光像是有人引导一般,全往这屋里钻,微凉的荧光沿着男人的身躯游走,与从他身体里溢出的黑色雾气缠绕扩散,逐渐蔓延得整个屋子都阴气森森。   窗外忽地刮起一阵妖风,树叶被卷至高空,无声地拍打着窗户,一瞬间支离破碎。男人闭着的双眼缓缓睁开,他看着窗外翻飞的残叶,漆黑的瞳孔中央有血色蔓延开来,看起来妖冶可怖。   可惜这位妖冶可怖气场强大腿长两米八的男人穿了身极随意的休闲运动套装,气势减弱百分之五十。   被着装拖累的男人正在想一件非常严肃的正事,他把生平所学的专业知识和实习经验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然后陷入了沉思。   人的死法多种多样,但归纳起来基本就是死于非命和寿终正寝两种。死于非命是投胎时就注定的,多半和前世有关,总之命就那么长,生死簿上记得清清楚楚,一秒钟都不会差。   可寿终正寝这个事儿这些年有些不同了。   现代社会和古代不一样,社会发展太快诱惑太多,人很容易给自己寿命打折。比如一个人阳寿是80岁,但他每天折腾自己身体,提前消耗自己这80年的精神头,这就会造成生死簿上出现一个打折的标记。有的人九折九折再九折,折上折一下把自己折少了十岁八岁。也有人用力过猛一下子就来个岁末促销3折封顶,分分钟下地府报道。   命还是那么长,活法不对透支了,于是早死早投胎。简单来说,就是自己把命作没了。   着装十分不像CEO的地府首席CEO阎王大人以权谋私查过白天珞的生死簿,没有任何意外,健健康康活得贼久。   媳妇儿不死就不能下来陪他,这让阎王非常沮丧,于是他一急之下跑到人间,目的是协助媳妇儿把自己作死。   可怎么作死呢?   过劳?暴饮暴食?长期失眠?心情郁闷?   多管齐下是不是能早早早早登极乐?   阎王站窗前寻思半天想的就是这么个正事儿。   “嗡嗡嗡……”手机的震动声打断了阎王的思考,他接起电话,用做贼一样的气声说道:“喂?”   “您好!顺飘快递!我到小区门口了,您在哪儿?”   “站在原地别动,我马上来。”   阎王的“马上”一点也不打折扣,他挂了电话拿上包裹,感知了一下快递员的位置,瞬间出现在对方面前。   “哦哟!!!”快递小哥吓了一跳,这只鬼的能力太强,他完全感觉不到对方的鬼气!这绝对是个老司机!   阎王压根没心思顾及会不会吓到人,他摸摸包得严严实实的一小截檀香和被烧得看不出原样的那套衣裤,心里万分不舍。阎王十分忧郁,低头说了一句“我要寄这个”才抬起头。   “好咧,这是我名片,以后………啊!!!!!!!!!!!!”快递小哥边说边递明名片,仔细一瞧发现这发件人是张熟面孔,吓得惨叫一声撒腿就跑,递出去的名片还没被接到,转着圈儿地飘到了地上。   阎王也吓了一跳,他完全没想到会遇到认识的人,心虚之下也扭过了身。   两人背对背跑了几步,还是老司机阎王先找回尊严,他想起自己的身份,回过头沉声喝道:“站住!”   快递小哥感受到被终极Boss支配的恐惧,乖乖停下了。   “给我回来!”阎王一扫这两天的狗腿模样,五官全都摆在了最严肃的位置,他弯腰捡起那张名片,用食指和中指夹着看了两眼,歪嘴一笑,又把眼睛瞟向那快递小哥。   快递小哥挪着步子走到阎王面前,扑通一声跪下了:“霸霸!!!!!!霸霸饶命啊!!!!!!!!我再也不敢了!!!!!!”   “顺飘快递……飘飘打车……活儿挺多呀大伟?你什么时候被崔判撤的职,我怎么不知道呀?”阎王冷笑道。   这快递小哥叫李大伟,是崔判的助理,每天在阎王殿进出,真真的地府公务员。地府里严令禁止公务员在外兼职,他倒好,不只兼职,还借身份之便做人间地府两头跑的兼职,简直大逆不道。好死不死被阎王撞到,这下真是要死要死。   大伟抖得像筛糠一下,心想铁饭碗要保不住了。   “哼!我随便这么微服私访一下,就被我抓个现场!你说说你眼里有没有规矩?!有没有纪律?!”阎王为了烘托自己高大伟岸的形象强行微服私访。   “是是是,我眼里没有……”大伟点头如蒜捣。   “嗯?!!!”   “哦有有有!绝对有!必须有!我就是一时失足!吃饱了撑的!以后绝不再犯了!”大伟抬起头,闪烁着泪光看向阎王,一眼瞅见阎王右手搂着个快递盒,跟搂传家宝似的。   不对呀……   大伟忽然想到阎王出现时说的那句话,以及今晚在顺飘app里关于寄件保价的询问。   明明就是真的要寄东西嘛!   鬼精鬼精的大伟想起见到阎王留书出走后崔判喊着“胡闹胡闹”的慌乱劲儿,脑子里灵光一闪,悟出了□□分。   “大人要现在抓我回地府吗?”大伟试探着问了一句。   “……”   “……”   “你自己回去吧!我就不抓你了!回去后好好反省反省!下不为例!”一阵沉默后,阎王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   “那我马上回去给崔判打思想报告说明我的错误!一定写明前因后果!写明今晚发生的一切!”大伟转身作势要走。   “回来回来!”   大伟“老老实实”转身。   “这点小事就不用跟崔判说了。”   “这怎么能是小事呢?我这是政 / 治觉悟有错误!一定要打报告!”   “我说不用就不用!”   “这……”   “还有我在这儿的事也别跟任何人说。”   “好的霸霸。”大伟微笑地看着阎王。   聪明人对话看脸色就行了,两人皮笑肉不笑地在小区路灯下互看了五秒后,心照不宣地扭头看向了别处。   “您包裹还寄吗?”   阎王思索了一下,心想既然身份暴露了,还是让熟悉的人拿回去比较安全,要换个别的快递员往阎王殿送东西被逮住了,说不定还会供出寄件地址。他拿拇指摩挲着快递盒,清了清嗓子说道:“这东西给我寄阎王殿去吧。”   大伟伸手要接,阎王又把手缩了回来,他把盒子抱进怀里,十分不放心地看着大伟。   “保证完成任务。”大伟知道阎王在担心什么,赶忙打保证,以便抓住戴罪立功的机会。   “还有呢?”   “今晚我谁也没见着,我也不知道这东西谁寄的,这传家宝……啊不是,这盒子会神不知鬼不觉出现在您办公桌上。”   “嗯……还有呢?”   “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大伟一个立正,就差敬礼了。   阎王满意了,把快递盒双手递给大伟,慈眉善目地嘱咐道:“这事儿办不好我就带你去比十八层地狱还好玩儿的地方见识见识。”   大伟捧着烫手的山芋,把要快递费的话咽了回去。几分钟前他还想着收保价费能赚一笔,这会儿恨不得倒贴钱。   “去吧。”阎王一声令下,大伟如释重负,麻溜地滚了。   办(寄)完一件大(快)事(递)的阎王感觉心里空落落的,直接回了媳妇儿房间寻求安慰。他媳妇儿正梦到小时候和弟弟进行吹气球比赛,噘着嘴呼啊呼的,眉头还皱着。阎王坐到床沿,俯下`身去噘着嘴往前凑,白天珞在梦里吹炸了一个气球,吓得把头一扭,躲开了。   阎王悻悻地往后让了让,叹了口气,伸手轻轻抚上白天珞的额头,柔声说:“好好睡一觉吧,明天开始就不能让你好好睡了”。   白天珞的梦戛然而止,睡得几近昏厥。   阎王从另一侧爬上床躺下,从背后伸过手来搂住白天珞,又抬脚夹着他,把白天珞整个人都圈进自己怀里,凑到他耳边小声念叨:“对不起啊。”   他当然知道白天珞听不到。   “你会不会恨我啊?你不回答的话我就当你不会了。”   白天珞自然不会回答。   阎王心里涌起一阵酸楚,把心里话一股脑儿的倒给被他下了沉睡咒的白天珞听:“我也不想让你难受的,但是你早点下来就能早点陪我了。”   “我能活好久好久,比别人活得都久,没有谁能一直和我在一块儿,最后都剩下我一个人……”   “我让你活得和我一样久,你陪着我好不好?”   “我说的活当然不是你们人类的活,但是其实差不多,死了和活着也没区别的,不投胎的话就是换个地方住,真的。”   “人们总说阎王索命,好像都是我不让他们活,除了必须和我打交道的鬼之外,其余人和鬼见了我都像见了阎王一样……”   “确实也是见了阎王……我的意思是,就像见了世界上最坏最可怕的东西一样,活人怕我,死人也怕我,又不是我害死他们的,为什么都躲着我?”   “可是……我要害死你了,你会不会恨我呀?”   “你别恨我好不好?”   “我就想有个最喜欢的人陪陪我。”   “以后你也喜欢我好不好?”   “我觉得你一定会喜欢我的……”   阎王絮絮叨叨自问自答地反复说着别恨我陪陪我,说得自己都睡着了。   隔天白天珞顶着黑眼圈一觉睡到了自然醒,他觉得太诡异了,明明他睡得特别沉,但感觉特别累,身心俱疲的累。   白天珞叹着气打开卧室的门,瞅见阎王怀里圈着个抱枕靠在沙发上,莫名感到身体越发不适。   阎王把抱枕一扔,“蹭”地一下站起来,笑颜如花地打招呼:“你醒了啊小白。”   白天珞眯着眼睛伸了个懒觉,嘴里啊的一声把阎王的胡言乱语遮了去,脚下啪嗒啪嗒踩着拖鞋洗漱去了。   阎王照例跟在后面全程围观,白天珞懒得理他,自顾自地刷牙洗脸。责怪自己以貌取人的小白总一不小心从镜子里瞥见身后人的脸,想起昨晚睡觉前那一番纠结,低下头往自己脸上连泼了好几捧水,心里叫唤着祸水误人。   祸水被回卧室换衣服的小白总隔绝在了门外,门板贴着他的鼻尖儿关上,“啪”地一声,不重也不干脆,声音还有点拖泥带水的黏糊。   祸水趴在门上冲里面喊话:“你今天要去上班啊?”   门里没有传来回答,其实白天珞“嗯”了一声,只是声音太小没传出去。“嗯”完之后他又唾弃自己,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都觉得来气。   “我在家待着,给你看家,你不用担心我。”   “……”简直没话找话,谁担心你了,有毛病。   “我会想你的。”   “……”   “你会不会想我啊?”   “……”   “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晚上。”换好衣服的白天珞打开门,冷淡地答道。   雪白的衬衫扎在黑色的裤子里,细腰被皮带圈住,锁出一股子禁欲的味道,脚踝从裤脚下露出,看起来硬朗又柔软。阎王两眼发痴,咽口水的功夫就见媳妇儿提着公文包走到了门口,弯腰往脚上套鞋子。   啊,连臀`部都翘得恰到好处啊……手感一定很好……   白天珞换好鞋子打开门,本想和虾子精说声再见再嘱咐他两句,结果这祸害就像被定住了似的,一动不动。   “孟大树……孟大树……孟大树!!!”白天珞喊了几声喊不动他,气得走回来踹了他一脚。幸好他不知道孟大树脑子里在想什么,不然可能不只是踹一脚这么简单。   “啊?”孟大树一个踉跄,从美梦中苏醒。   “别乱动我东西,不然有你好看!”   “我保证听话!”昨夜还在威胁别人的阎王这会儿向大伟看齐。   白天珞想嘱咐一句要是想出去就戴好帽子口罩拿好伞,可又别别扭扭不乐意关心这虾子精,最后还是没把那句暖心话说出来,提着包出门了。   阎王忽然想起正事,追到门口冲按电梯的白天珞说:“你别在外面吃晚餐啊,我给你做!”   白天珞十分不信任阎王,心想我一定好好在外面吃。   电梯“叮”一声到了,满满的人,白天珞艰难地挤了进去。   “一定要回来吃啊!!!”阎王还在大喊。   白天珞艰难地回过了身,在电梯门关上前看到阎王挥着手喊:“我等你回来啊小白~~”   白天珞抖了三抖,觉得这感觉有点熟悉。   ————————第八章 完结———————— 第9章 第 9 章   ————————第九章 ————————   白天珞一走,阎王就感到屋子里十分空旷,冷清至极。其实想想办法他也不是不能跟着白天珞一起出门,但他一来怕白天珞不高兴,二来想着自己有正事要准备。   所谓正事当然就是怎么折腾白天珞这事儿,阎王感到十分头疼,平时敲打敲打罪恶的灵魂他擅长,折磨自己媳妇儿这事还真是头一回。   头疼不已的阎王打开了电视,希望有点声响来缓解一下自己的寂寞与焦虑。他瘫在沙发上拿着遥控器换台,换着换着就见画面里出现一幅人体图,旁边还有一副金木水火土的五行图。   这是个伪养生节目,拍得极其像真实的节目,但本质是卖保健品的广告。节目中一“老医师”正在详细解说吃什么补什么,吃什么损什么,什么和什么不能一起吃,什么和什么适合一起吃,旁边女主持做毫无生活阅历和常识的智障状,对“老医师”说的一切信息都流露出“噢天哪竟然是这样”的表情。   阎王对人类的套路懂得不多,他对这“节目”信以为真,十分认真地记了笔记,并且着重记了“忌”这一部分的知识。   “节目”结束,阎王依依不舍,觉得灵感喷薄而出。他打开白天珞放在客厅里的笔记本电脑,在搜索栏里输入了【哪些食物相克】。   第一条搜索结果就展示了大量相杀的食物组合,阎王高兴坏了。   白天珞不是死于非命,所以中毒死亡这类事情注定不会发生,阎王排除了效果写得太夸张的那些,又剔除了他看不上的诸如便秘、长雀斑、脱发、皮炎之类小打小闹的,最后选了几个引起腹泻呕吐的组合。   说好是作死,那就肯定是让他小病小灾的难受,折腾折腾身体零件了。   一想到媳妇儿要遭罪,阎王心里生出点说不清的感觉,他不知道那是什么,只是觉得不怎么舒服。不过他没空研究这种感觉到底是什么,他要抓紧时间研究这菜该怎么做。既然是相克的食物,就肯定不会出现这俩东西搭在一起怎么做才好吃的菜谱,怎么烹饪就全靠阎王自己DIY了。   以阎王这个身份来说,阎王一向是十指不沾阳春水,毕竟地府里用不着吃饭。而以“人”的身份来说,他的生平学识和当人的时长加起来顶多只能凑个三四岁儿童的阅历,根本还够不到下厨这种难度。   如此这般,这菜就算用法术都做不出来。   好在阎王聪明,他拿单一食材在网络上搜索,瞎借鉴一通,竟然似模似样地设计了几道料理。   等到下午太阳没那么大,阎王穿戴好预备出门买菜时才发现,他压根没法去买菜。   他要是提着一袋子食材在路上,那在普通人眼里就是一袋袋的蔬菜瘦肉自己跑路飘在空中,绝对是乱人间秩序的大事儿。   白天珞怎么没提醒他?   阎王想了想,忽然明白过来,白天珞压根不信他做饭这事儿,也没打算回来吃饭。   阎王很委屈,觉得白天珞辜负了自己这一整天掏心掏肺想给他做顿饭的好意,他倒是忘了自己做这顿饭的目的是折人家的寿。   短小的提示音打断了阎王的惆怅,是顺飘的消息提示音。阎王打开软件发现是大伟发来的文字消息,大伟表示终于趁着没人注意的空档把快递放到了阎王的办公桌下面,然后又顺便拍马屁地歌颂了一下阎王的伟大。附图是那快递盒的在办公桌下的照片。   机智如阎王,立马打了个电话过去。   “喂?”   “大伟,给我买点菜过来。”   “……”   大伟十分惶恐,误以为大Boss试探他,连忙表忠心:“大人!我真的没有再做兼职了!我保证一定认真工作!勤勤恳恳!一丝不苟!”   “少废话,我把单子发给你,快点儿给我送过来。”   大伟果然收到了一张照片,内容是一个本子上列出的长长的清单。   顺飘快递阴阳专线是专门负责在阳间和阴间传递物品的,玄机就在快递员身后那个大双肩包里,物品一旦放进去就置于阴阳两界,阳间的人看不到,阴间的人也感应不出里面是什么。那包由特殊材料制成,又在仙界开了光加持,极为罕有,饶是阎王这种身份也不能私有。与传统的从阳间烧了东西往阴间送不同,顺飘能保持人类世界的物品依旧是原样。   阎王在阴阳界穿梭得比其他鬼快,前一晚把半根香寄回地府并不是图快捷,而是怕自己送回去会被崔判发现。这时有了买菜这件事,他才真真感觉到顺飘的好。   阎王决定回去以后要给顺飘颁个奖——地府最人性化企业。   接收到极不人性化命令的大伟欲哭无泪,寻思着该怎么去给阎王买菜。阎王的灵力级别比较高,只要不顶着中午太阳最大的时候往室外跑基本不会灰飞烟灭,但大伟只是地府里一个小公务员,远没有阎王的灵力,光天化日之下跑阳间溜达换来的大概是一阵青烟,袅袅升起。   大伟琢磨了一下,想到了飘飘打车。   飘飘车和顺飘书包一个理,特殊材质,仙界加持,战斗力666。不管是人是鬼,往里一坐,在阳间犹如隐身。   昨晚才把飘飘打车兼职给辞了的大伟哭丧着一张脸又跑回去求工作了,他不敢说是为阎王办事,只能抱着HR的腿拼命喊救苦救难的小姐姐你行行好,我昨晚是喝了假酒才会说胡话。   小姐姐一听喝酒还开车?反手就是一个巴拉拉把他扇出了办公室。   大伟跑回去继续抱着小姐姐,哭哭啼啼地说我有熟人在“悲催大本营”节目组,小姐姐你如果有想看的明星我帮你拿位置最好的票。   于是HR小姐姐给他重新办了入职,并把之前那台车配给了他。   大伟气喘吁吁,一瞅阳间太阳已经西斜了,赶忙开着飘飘车去给阎王买菜。说是买,其实只能算偷。大伟好一通努力,才终于偷全了阎王要的东西,期间担心媳妇儿不能按时吃上饭的阎王打了好几个电话来催促,每次都以一句怒气冲冲的“你自己看着办!”结尾。   我看着办?我能怎么办?我也很绝望呀!   大伟欲哭无泪,但他不敢怠慢,期期艾艾地打电话给阎王汇报东西买齐了。阎王这次直接报了个地址,让大伟往家里送,大伟心里一抖,这下又知道阎王更多秘密了,他会不会杀我灭口?   阎王其实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一来大伟已经知道了这个小区,如果他有心要暴露给崔判就算不说门牌号也防不住。二来自己要是在小区里接食材回家,这一路还是有被人看见的风险。三来是最重要的,阎王觉得他在阳间需要一个随传随到的帮手,这个帮手必须有帮他买菜的能力,还必须听话,必须怕他,再没有比大伟更合适的了。   被算计了一通的大伟赶到了白天珞家,他本以为会得到阎王劈头盖脸的一通臭骂,没想到阎王笑呵呵地接过了东西,还满眼真诚地看着他说辛苦了辛苦了,看得他如沐春风。   大伟跟中了邪似的,觉得阎王真是爱民如子的暖男。临走前暖男笑容可掬地跟他说我明天再call你,大伟幡然醒悟。   食材齐了,阎王动起手来。   制作流程他推敲了几乎一整天,尤其在摆盘上用心设计了一番,于是成品很给面子的没变成黑暗料理,从视觉上。   至于味道嘛……   味道不重要!关键是要让白天珞吃下去!   阎王给自己加油打气一番,然后窝在沙发上等媳妇儿。时间已经到了夜里十点,他想刚好白天珞回来能当夜宵吃了。   白天珞进屋就看到阎王在沙发上睡着了,手里还抱着一件他的衣服。他心想这虾子精有点贪心,一身衣服不够还想要更多。他工作了一天实在是心力交瘁,于是走到阎王身边用膝盖顶了顶他,没好气地说:“你拿我衣服干嘛?”   阎王一下就醒了,其实他不是真的睡着了,他是闻着媳妇儿的味道在“做梦”,被白天珞撞个正着让他有些不好意思,又不知道这种情况下人类一般是怎么解释的,只好红着脸从沙发上坐起来,好半天才支支吾吾地说:“有……那个……人味儿。”   白天珞也不好意思怪他了,这妖精太有上进心了,想当人想修仙的。   阎王见白天珞不说话,怕他又生气,只好做乖宝宝状把衣服叠起来,叠完了还把几个角都扯一扯,弄得整整齐齐。   白天珞心里泛起一阵同情,他想安慰这已经走向死亡当不成人也修不成仙的虾子精两句,于是宽慰道:“当人其实也没什么好的。”   “真的?!”阎王心想原来你不喜欢当人啊?!那一起来做鬼呀!   白天珞看到阎王那满脸的兴奋,以为他是吃不到葡萄就喜欢听葡萄酸的人,于是努力的跟他描述当人有多累,从念书说到工作,从人际关系说到个人理想,说着说着就掺杂进了他这一天疲惫过后的负能量,情绪分外真实。   阎王看着白天珞边揉肩膀边叹气的样子,觉得自己真是日行一善。   “其实当鬼挺好的,简简单单的。”白天珞看着阎王说,“只要老老实实的当鬼,不害人就行。”   “你说得对!”阎王表示赞同。   两人的重点完全不一样,白天珞是希望阎王老老实实回地府去别在人间游荡,阎王是希望白天珞老老实实跟着他去地府别再留恋人间。可惜他俩完全没发现是在鸡同鸭讲,还因为难得的聊得来而感到心情愉悦。   “你今天在家干什么了?”白天珞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像在问新婚的媳妇儿。   “我给你做饭了!”阎王想起正事,拉起白天珞的手就往餐厅走。   白天珞瞧见一桌子碗碟很是惊讶,他掀开一个用来盖住菜的碟子,嘴里感叹道:“你还真给我做吃的了?”   “你是不是吃过了?”阎王扭头问,他这一扭头鼻尖几乎擦着白天珞的脸颊过去,白天珞心里咯噔一下,慌忙向后让了让。   “啊?吃……吃过了,这都几点了。”他其实没吃,倒不是因为阎王,而是因为太忙,每次项目赶得及他饮食就不规律,这几乎已经成了一种常态。通常这种生活节奏下白天珞都会在晚归后给自己煮一碗泡面,他知道没营养,但大半夜他不可能去找他妈,也不可能自己再张罗一顿丰盛的。   白天珞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要说谎,仿佛是为了避特意等虾子精下厨的嫌一样。   阎王对白天珞已经吃过晚餐这个结果却是有心理准备的,他伸手揽上白天珞的肩头,整张脸凑到白天珞眼前,讨好地说:“吃过了也该饿了吧?我做了一天了,你当夜宵吃吧,好不好?”   白天珞看着阎王,点了点头答应了,他是真的饿了,以至于刚刚那一瞬间没有感觉到身体的变化。   阎王拿了副碗筷放在白天珞面前,用期盼的眼神催促着他动手。   白天珞筷子伸出去又犹豫了,虽然这几个菜卖相都不错,凑近了还能闻到香味,但毕竟是只又妖又鬼的虾子做的,谁知道是个什么味儿?   “要我喂你吗?”   “不用了!”   白天珞眼一闭就把筷子往嘴里伸,舌头刚触碰到食物他就惊呆了,这简直是绝世美食!   “好吃吗?”   “你做的?!”   阎王狂点头。   “不是点的外卖?”   阎王狂摇头。   “你做的东西竟然这么好吃?!”   阎王乐坏了,笑倒在白天珞身上,趁机又揩油又撒娇,并且难得的没被踹开。   其实那菜味道一点都不好,根本难以下咽。阎王刚刚动了点手脚,他让白天珞的味觉嗅觉都失调了,他甚至因为担心白天珞不饿而加重了白天珞的饥饿感。用白天珞自己的话说,他现在处于精神不太正常的状态。   “为什么你会把这两样放在一块儿做菜?”   “这么做比较好吃嘛。”   “没想到你个虾子精做菜这么厉害……”白天珞往嘴里塞了一大口。   “我自己就是要被吃的肯定知道怎么做好吃。”   “诶,这食材你怎么买的?”   “网上订购的,你就不用操心这个了。”   精神不太好的小白总边吃边被忽悠,这一顿吃的量达到了平时的两倍他都没觉得胀,完全是凭着理智停下来的。   阎王很是遗憾,看着碗里还剩下的食物问:“不吃了?”   白天珞摇摇头,用食指指了指自己肌肉线条完全显不出来的肚子,说:“不能再吃了。”   阎王站起身来收拾碗碟,白天珞不好意思麻烦他,伸手抢他手里的盘子。   “还是我来吧,你工作一天太累了。”   “我自己来吧,不能老让客人动手。”   所谓拿人家的手短,吃人家的嘴短,小白总吃了人家一顿“毒药”,就立刻尊人家为客人了。   要命的客人提议一起洗,于是一人一鬼午夜十二点凑在厨房收拾碗碟,乒乒乓乓,哗啦哗啦,不知该说温馨还是恐怖。   阎王把用用洗洁精擦洗过一遍的盘子递给白天珞,轻声说:“我每天给你做饭好吗?”   白天珞没搭腔,他想这要是吃上瘾了七天后可咋办。   养生节目里通常没几句真话,所以坚强的白总并没有如阎王预期的那样有其他不适,顶多因为吃多了多跑了两趟厕所。阎王在客厅听着他起床的动静,决定这一晚先不对他的睡眠质量搞小动作,反正这一夜已经被起夜扰乱了。   隔天白天珞挂着两条比之前更黑的黑眼圈起床了,阎王跟在他屁股后面追问是不是不舒服,他没精打采的点点头说太累了。   阎王在心里给自己鼓掌,送白天珞出门上班的时候呼唤他晚上回来吃饭的劲头更大了。   就这样,阎王白天指挥大伟给他买菜,然后重油重盐重忌讳的瞎搞一通给白天珞吃,夜里又给白天珞的睡眠使绊子,到七日之约的前一晚,终于把小白总给折腾出事儿了。   这天夜里阎王正准备趴门上窥探白天珞有没有睡着,忽然听到卧室里传来轻微的呻吟声。阎王打开门,就见白天珞侧躺在被子里,皱着眉眯着眼,嘴里哼哼唧唧。   “你不舒服啊?”阎王趴在床边眉开眼笑,语气喜滋滋的。   白天珞努力睁开了眼,巨大的疼痛让他精神有一点恍惚,床头灯昏黄的光里有一个人影,他这才想起家里除了他之外还有一个“人”,他不是一个人在家。   他原本捂着腹部的手从被子里伸出来,用力揪住了阎王的衣袖。阎王没有反抗,白天珞扯着他的手臂往自己面前带,像抱娃娃一样拿脸蹭了蹭,在昏迷之前气若游丝的喊了一句“孟大树……救我……”   阎王感觉到自己手臂上有什么液体流过,是白天珞的眼泪。他在近处看着白天珞苍白的脸和满头细密的汗珠,耳边听到他那声孟大树救我,脑子里轰的一声响,腿一软直接跪在了床边。   ————————第九章 完结———————— 第10章 第 10 章   ————————第十章 ————————   “小白……小白……天珞……白天珞……”阎王轻轻推了推白天珞,颤着声音喊了一长串名字,最后用极轻的声音喊了句“媳妇儿”,声音支离破碎。   白天珞整个人软趴趴的,随着阎王推他的力道晃了几下。阎王忽然意识到,这次他不用轻手轻脚,也不用施法,白天珞不会因为他的任何动静而醒过来。   躺在那儿的不是偶尔冷言冷语的白天珞,也不是睡梦中乖巧温顺的白天珞,而是因为自己失去知觉不知道会变得怎样的白天珞。   有一瞬间阎王觉得白天珞真的死了,尽管他知道没有,因为白天珞身上没有死人的气息,他也没看到他抽离出来的魂魄。但那一秒他真的害怕了,和之前怕白天珞生气的那种害怕截然不同。他感受到这具躯体的强烈痛苦和失去意识后的凋谢,几分钟之前他那种认为离梦想近了一步的喜悦荡然无存,此刻只有从太阳穴一路往下窜的惶恐。   阎王第一次感觉到了冷。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想想该怎么办。   大伟在给HR姐姐送悲催大本营门票的路上接到了一个电话,他看了看来电提示,哭丧着脸在心里喊了句哎哟喂我的亲爹。克制住了喊霸霸的冲动,大伟佯装心态平和的接起了电话,电话那头的男人少了平时那种缺根筋的霸气,他略微哆嗦的腔调被努力压抑着,混乱的喘息和声音交织在一起,使得简短完整的句子充满了起伏。   他说:“大伟……你来一下。”   大伟莫名的,第一次打从心底里不愿耽误一秒。他好像忽然不怕阎王了,反而从那六个字的语气里生出些心疼来。   夜黑风高之时鬼的能力胜于白天,来往三界比鬼更牛X的飘飘车自然更更牛X,大伟不一会儿就到了,他把车停在单元门口,打开车门预备上楼。几乎是开门的一瞬间,他就感觉到一股强大的能量从眼前这建筑物的某个位置渗透出来。大伟打了个哆嗦,飞身上楼,直往鬼气最集中的地方走。   白天珞的屋里像结了冰一样冷,阴气裹着丝丝黑雾沿着墙壁流动,它们在墙角处徘徊回转,往来于这并不算完全密闭的空间。空气里有轻微的噼啪声,像是有什么电流一闪而过,让人来不及看清,只能模糊的感觉视线里曾出现过一点暗红色的影子。卧室里结了薄薄一层霜,白色的,却带着血腥气。   不久前才见过的男人此时正坐在床边,怀里还抱了个人。大伟不敢打扰,脚步停在了卧室门口。   阎王早就感觉到了他的气息,收了收自己的鬼气,扭过头看他,不知该怎么形容现在的情况。   “这就是……您要杀的人?”大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实在不明白阎王叫他来干什么。   阎王一愣,反问道:“你说什么?”   大伟见他脸色不对,赶忙装聋作哑,嘴里喊着没没没。阎王正是情绪激动时,飞了个眼刀过去,厉声问道:“你刚才为什么这么问?!”   他那一嗓子吼出了满心的焦躁,把大伟震得站都站不稳,大伟扒着门框勉强稳定身形,哆哆嗦嗦地说:“您每天给我的那些单子,上面的东西搭起来吃不就是折腾他的吗?”   阎王被将了一军,心里堵了一口气,恨不得扇自己两耳光。   崔判虽然是地府高管,但经常往基层跑,大伟跟在他身边没少接触从上面下来的“人”,又因为接私活儿的缘故,经常往阳间溜达,对人类世界的了解远比阎王多。阎王给他的清单,他第一次看就觉得有问题,后来在这屋里闻到了白天珞的人味,准确说是阴阳师的味儿,大伟心里就寻思着阎王要么是和这个阴阳师计划在地府折腾点新玩意,要么就是折腾这个阴阳师。刚才进了这个屋,他更确定了就是后者。床上那人看起来很虚弱,正是最容易阴邪入体的时候,阎王刚刚释放的鬼气,只要再多那么一点儿,就能要了一个阴阳师的命。   阎王低头看看白天珞已经有点发乌的嘴唇,压下鼻腔里那种陌生的感受,回头冲大伟喊:“我该怎么救他?!”   大伟简直要怀疑自己幻听了,他紧张的咽了咽口水,壮着胆子凑过去看了看那人的样子,一脸严肃的问:“大人,您刚刚不是要杀他吗?”   “我是想救他!”阎王气不打一处来,心里却已经开始怀疑自己办了坏事。他不知道怎么救白天珞,只能全凭想象。他想白天珞是阴阳师,不是普通人类,那么增加他的灵力或许有用,于是他把自己的鬼气往白天珞身体里送。   然而一点用也没有,甚至……甚至差一点要了他的命。   阎王忽然意识到什么,一下子瞪大了双眼,脑子里仿佛有根弦被一柄利刃挑断了,嗡的一下弹开,抽的他头皮发麻。   好在他旁边有个靠谱的大伟,大伟一边伸手摸白天珞的额头,一边问:“大人,请您先告诉我,在他晕倒之前您对他……他发生了什么事。”   “他吃了……我做的东西,然后……就晕过去了。”   “除此之外您没有对他做什么特别的?”   “每天让他睡不好……“   大伟露出玩味的神情。   “不是你想的那样!是……扰乱他的神经,让他睡不安稳……”   大伟心放下了一半,这种降低抵抗力的小折磨不算什么,只要不是糟了阎王的酷刑就好。人类的病人类自己能治,撞邪中蛊鬼上身这种病就很难说了。他抬头看着阎王,尽量简单的解释:“问题不大,送去医院,人类治病的地方。”   “你知道怎么去吗?”   大伟已经拿起了白天珞的手机准备拨个120,听阎王这么一问立刻懂了他的意思,答道:“会,但是……”   阎王一把抱起白天珞,不等大伟说完已经往门口冲了过去,大伟把话咽了回去,心想他还有那么一点理智。鬼的行动可以极快,但这种快用人类比较科学的方式来描述其实是一种类似于细胞解体再细胞重组的过程。阎王和大伟能在下一秒就出现在车上,抱着白天珞时却不能那样,人类脆弱的身体会在他们穿透物体时被搅碎。   要把白天珞送去医院,阎王只能用对他来说最慢也是这么多天都避忌的方式——暴露在人类世界里。   好在这是午夜。   阎王打开门,抱着白天珞就要往楼梯间跑,这高档小区的电梯有24小时监控,他不能让白天珞“飘”在电梯里。   偏巧电梯门“叮”的一声开了,一对深夜醉酒而归的小情侣互相搀扶着要出电梯,两人抬头撞见从面前飘过去的白天珞,吓得在电梯里惊声尖叫,情急之下还按了电梯里的报警按钮。   一时之间尖叫声和警报声响彻整栋大楼,阎王把白天珞往大伟怀里一送,嘱咐他赶紧开车带着白天珞去医院。敏感度极高的楼梯间应急灯不知是感应到了白天珞的呼吸还是什么,一路随着大伟的脚步亮到了一楼。大伟把白天珞往车里一塞,关上门就风驰电掣的往附近的医院开。   电梯里响起监控室工作人员的询问声,他在监控画面上看不出到底出了什么事,只是见到这两个要出电梯的醉鬼出门之前又踉踉跄跄地退了回来,一个背靠着电梯壁张嘴大喊,另一个倚在角落里疯狂地按呼叫。   他才刚问了一句,就觉得眼前一黑,而后倒在了椅子上。电梯间里被吓得酒醒了的小情侣也在同一时间歪歪斜斜的躺到了电梯里。大楼里被惊动的灯一盏一盏关上,整栋楼在静谧的午夜进入了沉睡,被吵醒的住户在不知不觉间就地躺了下去,阎王大手一挥,删除了他们这一晚的记忆。   大伟感觉车里忽然旋起了一阵风,他知道是阎王来了。阎王落在后座,伸手把白天珞搂进怀里,像是楼着个宝贝。   原本应该进入睡眠的市中心在这一夜因为某个音乐节而热闹非凡的,散场后人们四面八方的找寻回家的交通工具,首当其冲的就是的士。大伟看了一眼马路上堵成一片璀璨夜景的小车们,心想阎王冒险而出的抉择是对的。   他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阎王,出生安慰道:“他应该没多大事儿,大人不用担心。”   阎王搂着白天珞的手又紧了紧,半晌才回了一句:“都是我害的。”   大伟还没想出安慰的话,就听后座自己的大Boss低下头凑在白天珞耳边低声说了一句“对不起……”   他的呼吸喷在白天的脖颈处,透着些许人气,可惜白天珞感觉不到。   大伟一瞬间感慨万千,他心想生命里遇到一个这样的存在真好啊,阎王这么缺根筋的人都会说对不起了,真是此生足矣。   医院很快就到了,阎王让大伟把车开到急诊室门外一处光照不到的花坛旁,而后抱着白天珞轻轻放在了地上。接着他抬起手,掌心对着旁边一棵树微微发力,树叶被无形的力量扯离了树枝,它们张狂地在风中翻飞,彼此碰撞出凌乱的沙沙声,那声音渐渐变了调,像是有个浑浊的声音在喊:“救人呐!救人呐!”   树叶的呐喊被风卷着灌入急诊室大门,声音里的讯息被打磨得愈加清晰。几个医护人员循声跑了出来,看到了倒在地上的白天珞。一个护士飞快的跑回急诊大厅拿了个简易担架出来,而后几个人把白天珞抬了进去。   阎王看着脚步匆忙的几个背影,脚下发虚地退了两步,身子一沉,像是卸了重力一般,一下跌坐在花坛旁。   大伟不知该说什么,只好搓搓手,迈步过去坐到了他旁边。   “他真的会没事吗?”阎王手肘支在膝盖上,双手十指交叉地抵着额头,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问旁人。   大伟估计白天珞就是被阎王搞出了肠胃炎之类的事,在一旁使劲儿打包票:“真没多大事儿,一根汗毛也少不了。”   “我真的是想杀他的……”   大伟十分错乱,感觉自己在阎王身边打工脑容量不够,疯狂地想念起了性格比较成熟稳定的顶头上司崔判。都说阎王要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可这阎王连要不要人死都搞不明白。   好在阎王没有等他回应,而是自顾自地往下说:“我看过他的生死簿,八十多岁,寿终正寝。没意外就是没意外,不会改变,你懂的……”   “所以我想,我就让他吃点毛病出来,再累点毛病出来,能短一天是一天,能短一年是一年。”   “他活得少一天,下去陪我的日子就早一天。”   “可是今晚我才发现……”   “哪怕他有一秒的阳寿折在我手上……”   “我都承受不起。”   “我不能回去等他,回去了……不知道他这一辈子会遇到什么人、什么事。说不定到老了来见我的时候,拉着个人哭哭啼啼不肯喝孟婆汤,说下辈子还要做夫妻。”   “所以我要在这守着他,陪他走完余生的六十多年……”   阎王这一番话说得断断续续,大伟感动到一半听出了中心思想,慌得想捂住耳朵。阎王喜欢这个人,想留他在地府陪自己,原本是打算害他的命,却情到深处下不去手,最终决定不理朝政留在阳间搞对象。   大Boss这趟“微服私访”还有六十年啊!   大伟支支吾吾,不知道该说什么,阎王却没让他为难,抬起头看着近处的地板,自己解了围:“我最开始,是打算时不时跑上来看看他折腾折腾他,现在既然要一直留在他身边,我所在的位置也没必要瞒着了。更何况,今晚这么一闹,崔判恐怕也已经知道我在哪里了。”说到这里,阎王扭头看了看大伟:“他应该一直在找我吧?”   大伟扭过头,回了他一个心照不宣。   阎王忽然站起身,理了理衣服,然后盯着紧随其后起身的大伟说道:“医院这里,你先替我看着,我得回趟地府。在我回来之前,你不许离开医院,明白吗?”   得到一个训练有素的点头后,阎王拍了拍大伟的肩,嘱咐道:“里面躺的是你们王后,你给我机灵点儿。”   大伟瞬间感觉自己肩负了伟大的使命,立正站好挺了挺胸,莫名其妙地举起手来敬了个礼。   阎王满意的一笑,忍住了想再去医院里看一眼白天珞的念头,往地府里速战速决去了。他心里清楚自己不只是回地府安排工作这么简单,今晚在小区里闹那一出他是犯了禁忌,下地不够,恐怕还要上一趟天。   地府里崔判的办公室里乱成一锅粥,助理大伟急call不回,临时接替的二助慌里慌张的汇报——人去楼空找不着阎王踪影了!   崔判急得团团转,阎王这混小子,溜出去玩就溜出去吧,反正上任几天就没干几件实事,可他怎么这么快就捅了娄子!他老脸急得通红,心里又担心阎王受罚,犹豫半天还是掏出手机拨了个号码。   电话刚挂,他就嗅到一阵熟悉的味道由远及近,这是回来了!   阎王走位风`骚地迈着大长腿回来了,进地府办公大楼时还冲几个前台小妹飞了个媚眼,被他这模样欺骗的前台小妹完全没意识到阎王失踪几天有什么问题,几人低头议论了几声,猜测阎王这模样一定是办了什么大事。   阎王以一切尽在掌握中的姿态进了会议室,伸手打了个响指,宣了崔判。崔判态度虔诚的进了会议室,把门一关,转过身来换了一脸长辈惯用的神色。他长着一张教导主任的脸,和颜悦色的时候很有些慈祥长者的风范,一旦严肃起来就让人陡然无措。   阎王把翘着的二郎腿放下来,乖乖巧巧地站起身,头也不敢抬地说了句:“叔我错了。”   这混小子难得叫一次叔!   崔判心知新阎王再年轻再胡闹也是阎王,大是大非的问题一定拎得清,于是把教育他的话咽了回去,叹了口气,问道:“那大人预备怎么办?”   “待会儿我会去玉帝那解释今天的事。”   “嗯。”崔判老怀安慰,他总算还知道这事的严重性。   “然后我可能要去阳间办公一段时间。”   “……”   崔判忍了忍,追问了一句:“大人要去多久?”   “大概六十年。”   “……”   “叔,您能帮我吗?”   崔判心里哎呀了一声,怎么尽往人软肋上戳!论地位自己是下属没资格不听,论年纪自己是长辈,又有老阎王的交代,这一声“叔”真是把人往沟里带。   其实真论起年龄来阎王已经几百岁了,一点儿不比崔判小,可他前几百年都是个鬼胎,成了人形也不过30年,又着实是个小青年。   小青年阎王和崔判密谋了一下,最后决定借个改革的壳儿把这接下来的几十年蒙混过去。崔判召集了各部门高管开会,阎王能言善辩,他冠冕堂皇的说了一堆洗脑的鬼话,把手下的大将们忽悠得热血沸腾。而后一干人等商量好了往后每天电子会议的时间和流程,把黑白无常派给了崔判,又一纸令下的给大伟换了个名为阎王特助的跑腿儿岗。   守在医院的大伟打了个喷嚏,看着手术室的灯没来由的一阵心慌,不知道自己一下升了职。   ————————第十章 完结———————— 第11章 第 11 章   ————————第十一章 ————————   白天珞得的是急性阑尾炎,所以疼得跟要生孩子似的。这事儿说和阎王没关系吧又确实有些关系,说完全怪他吧好像也不能这么说。综合来说,是白天珞自己劳累过度加阎王使坏影响其免疫力,害得白天珞命里来了这么倒霉催的一劫。   小白总开了一刀,身体缺了那么一小部分的被推回了房间。大伟想起自己说的“一根汗毛都少不了”,跟老寒腿犯了站不住似的只想往地下跪。   几个护工当然看不见他,他们把白天珞推进病房后还细心的给他擦了把脸。护士遇到这种白净好看的病人免不了要多生出些怜爱,再加上这病人似乎是独自来医院在路上晕倒的,心里就更是同情了。   “唉……这小伙子可怜死了,病成这样还自己往医院跑,都没个家人陪着。”   “就是啊,不知道结婚了没……”   年长一点的护士抬眼看了不稳重的新人一眼,摇着头暧昧一笑,唤着她一起出去了。   大伟双手合十给病床上昏睡的白天珞作揖,嘴里喊着:“祖宗诶!阎王把您交给我,您可别躺着也惹一身桃花啊!”   这边厢小白总做完了手术,那边厢阎王完成了地府里的工作安排,去天庭之前他下了最后一道命令——把所有电梯都拆了。   拆就拆吧,反正鬼都能飘,当初他爹折腾这玩意也不过是为了让刚下来的人适应环境。   阎王上了南天门,正要往里走就被一小童子拦住了,童子伸手一引,说道:“贵客,南极仙翁有请。”   南极仙翁的宅子修得像个园林,宅中有一片竹林,林中有一径,直通一竹制吊楼。阎王被领到了楼里,远远看见南极仙翁正踩在竹子顶上练太极。与他遥遥相对的是另一仙人,白发眉白须白衣裳,看起来比南极仙翁那个秃顶大爷仙风道骨得多。   见阎王来了,二人齐齐飞入吊楼。阎王行了个抱拳礼,向南极仙翁问了声好,脸一转就见那白衣仙人正横眉冷对的看着他。   阎王十分无措。   “哼!你真是个棒槌!”   那白衣仙人气得哼了一声,从头到脚变了个模样。柔软素净的白色绸衣变作一身笔挺的西装,白眉转黑,白须转无,干净利落的黑色奔头之下变幻出了一张阎王熟悉的脸。   “爸……”老爷子年纪一大把了没事儿玩cosplay装什么神仙!   老阎王横了不争气的儿子一眼,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   “我……”   “行行,别说了,你干的那点破事儿我能不知道?找个对象而已,就你事儿最多!”老阎王搁天上待着,打从阎王看上白天珞开始他就一路看在眼里,根本不用崔判通风报信。   “……”阎王被自己爹实打实的挖苦了一下,感觉面子上有点扛不住,没想到接下来就听他老爹说:“也怪我,该带的没带,一下子把地府丢给你。玉帝那儿你也别去了,招呼我打过了,往后怎么着你看着吧。你百年实习期还没过,这一百年里我还能帮你兜着点。”   阎王还没完全听明白什么意思,就听他爹继续说:“喜欢人家就对人家好点,你瞅瞅你做的那些胡闹事有多登不了台面?宠爱宠爱,你宠了才是爱嘛。”老阎王恨铁不成钢,抬起手就往阎王脑门上敲:“给你一百年时间娶个媳妇儿,这媳妇儿要是还娶不回来,那你就真是个棒槌!”   阎王这下完全明白过来了,搂着他爹死命亲。南极仙翁在旁边呵呵直笑,心里感叹地府现在的氛围怕是变得温馨又和乐了。末了,阎王问起他妈去哪儿了,老阎王往蟠桃园的方向一指,颇为吃醋地说了一句:“天天和七仙女在那儿跳广场舞,饭都不给做了。”   爹妈都不在地府待着,也不能怪这做儿子的往外跑。阎王自觉底气足了五分,雄赳赳气昂昂的下凡去了。老阎王和南极仙翁对视一眼,苦笑着说:“都是债啊……”   天上一日,地上一年。   等阎王再见到白天珞的时候,已经是两天后了。风把虚掩的门吹开,小护士扭头看了一眼,那门不知怎么地,慢慢地往回合上了。阎王大人脚下生风地飘回病房,就见自家媳妇儿正和大伟有说有笑,准确来说是白天珞斜靠在床上,大伟搬出说学逗唱的功夫哄得他挺高兴。阎王不知怎么的脑子里立马就想起了小美人鱼的故事,冲到白天珞床边冲他喊:“是我救的你,不是他!”   白天珞抬眼看了看他,说:“七天已经过了,他是来接你回去的。”   阎王压根忘了这茬,扭头看大伟,不知他俩曾说过些什么。大伟笑得一脸的奸佞,两条浓眉挑得跟木偶似的,下巴还往病床方向扬了几下。阎王正纳闷,就听见白天珞在一边轻轻地笑。   “他都跟我说了。”   “你说什么了?”   白天珞是阴阳师,自然能感应到大伟,他刚醒的时候以为自己迷糊了,到真正清醒才确定自己病房外头确实有只陌生的鬼。   这鬼恐怕还有点来头。   小白总踌躇了半天,最后忍不下好奇,开口冲关着的门说了一声别躲了。   大伟正靠在门后面嗑瓜子,耳朵里钻进这么一句,只好收了瓜子现了身。还不等大伟想好要说什么,白天珞却是先开了口,他问:“孟大树呢?”   “孟大树?”   “就是那只虾子精。”   鬼精鬼精的大伟一听就觉得阎王少交代了重要一环,于是清了清嗓子,以地府阴阳师管理局纪检部部长的身份坐在了椅子上,忽悠着白天珞交代了一番。   大伟从白天珞的话里迅速的get了几个重要信息,继而向病床上的人描述了一个感天动地的故事。话说白天珞晕倒后虾子精是慌张万分,无奈之下他只好去了自己最不愿意去的地府求助。这事儿地府本是不想管的,但虾子精声泪俱下以头抢地,深深的感动了慈悲为怀的自己,于是自己才破例施以了援手。至于这援手怎么施的,白天珞不会细问,大伟也正好蒙混了过去。   白天珞面无表情地“哦”了一声,以为虾子精已经被收押了。他想着自己连句谢谢也没来得及说,心里漾起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一瞬间觉得被子里似乎也凉了几分。   大伟话锋一转,给阎王留了后路,只道是地府里对这种刚修炼成精的鬼没有政策性的规定,先委托白天珞看着他,等下面开会有了决议再来处理这只虾子精。   白天珞看了大伟半晌,才从嗓子眼里哑着声音“嗯”了一下。   此刻面对还在状况外的阎王,应激反应超群的大伟站起身来,像个长辈一样拍了拍他的肩,颇具官腔地说道:“你为了他到地府求我们的事情我都同他说了,怎么说你也救了他一命嘛,做无名英雄这种事我们阎王是不鼓励的。你这个同志身份特殊,我也不知道该把他往哪里送,就先把你委托给小白同志了,等我们开好会决定了怎么处理你我再来要人。”   大伟边说扯了扯自己的衬衣,金属的光泽从他左胸口的名牌上闪出,阎王瞅了一眼,上面写着:地府阴阳师管理局纪检部部长——李大伟。   送走了深藏功与名的“李部长”,屋里只剩下阎王和白天珞两个人。   两人对看了半天,最后都低下头去,同时脱口而出。   “对不起。”   “谢谢你。”   一个是道歉,一个是感恩,两人听了对方的话都有点错愕,还是阎王先反应过来,知道白天珞是谢他救命之恩。意识到这一点阎王心里更难过了,他鼓足了勇气,向白天珞坦白起来:“是我做的东西不干净,才害得你……”   “不关你的事,我得的是阑尾炎。当时要不是你忽然出现,让我那么一拉,我可能就没机会跟你说谢谢了。”白天珞边说边伸手去够阎王的衣袖,阎王一把拉住他,握着他纤细的手腕往被子里送。   白天珞不知道吃坏肚子容易因细菌感染引起阑尾炎,他打从心眼里觉得自己这病和阎王没关系,他身边有好几个朋友都阑尾发炎切除了,在他心里这病就跟智齿一样迟早有一天要找上自己。阎王到底还是怂了,见白天珞此时对自己不止没有丁点怀疑,还满满的都是感激之情,那到嘴边的坦诚一下子泄了气儿,混在唾液中一起咽回了肚子里。   白天珞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觉得刚才被握住的地方有些发烫,他忽然想起了虾子精第一次以现在这张脸出现时的场景,那在路灯下轻抚在他脸颊的手指,好像也曾带着灼人的温度,让他猝不及防。   阎王听了他爹有宠才是爱的理论,似乎是一夜之间学会了怎么好好照顾人,轻声细语地问:“你累吗?要不要躺一会儿?”   他这一问,白天珞才发觉自己真的有点困了,刚才面对“陌生人”时那种警惕的强打精神好像可以收工了。而这只认识不久的虾子精,对他来说似乎已经是个可以让他卸下防备的朋友了。   认识不久,但却已经有过命的交情了。   而防备,其实在他住进自己家,在为他买衣服找食物,在一次次盛怒之下依然没有赶走他时,在吃下他做的每一口饭菜时,早就莫名其妙的卸下了。   白天珞点点头,阎王扶着他躺好,又为他掖了掖被角,而后起身去关了身后开了一半的窗子。白天珞看着阎王高大的背影,心想我得对他好点,再给他买两身衣裳吧。   当天夜里,白天珞因为伤口轻微感染发烧了。小护士给他打了抗生素和退烧药,又拿毛巾打湿了要给他冷敷。   “这要是有个亲人在多好呀。”小护士边把叠好的毛巾往白天珞额头上盖边忍不住嘀咕。   夜里值班护士不多,小护士不能一直守着白天珞,阎王在一边瞅着她换了两次毛巾,终于明白这是给白天珞降温的方法。留在白天珞身边后,为了不冰到他,阎王调整过自己的体温。此刻他把自己双手的温度调至冰点,伸手将手掌盖在了毛巾上。   极低的温度传递到毛巾上,又被一层层的纤维削弱中和,最后带着舒适有效的凉意熨在白天珞额头上。   白天珞在睡梦中被持续的凉意缓解了昏沉,他迷迷糊糊睁开眼,就看到阎王趴在他床边,两只手搭在他额头上。漆黑的屋里只有窗外隐约透入的月光让人明白自己没瞎,那人灿若星辰的眼睛比月光还明亮,在近在咫尺的地方眨出了月光下的黑珍珠的架势。白天珞烧得口干舌燥,艰难地咽了口口水,喊了声:“渴……”,语气是自己没察觉的撒娇。那人端了水伸了吸管到他嘴边,待他润了嗓子重新裹进被子里,便轻声说:“睡吧,我在。”   白天珞不知自己是梦是醒,听着那四个字,眼泪流了一枕头。阎王心想自己媳妇儿一定难受坏了,伸手顺着他的脸颊帮他轻轻拭了泪。   那双手太冰,白天珞却舍不得躲。   等小护士掐着时间回来拔针时一摸,烧退了,毛巾还凉着。   白天珞隔天真正醒来时,看到阎王在病房里甩着两只手臂装大风车,动作十分癫狂。白天珞心想昨晚原来不是梦啊,但发烧的是自己怎么孟大树倒是看起来烧傻了。   “昨天晚上,谢谢你啊……”   阎王这次当之无愧,右手搭在左肩上揉着酸疼的肩膀,嘴里却嚷着没事儿没事儿举手之劳。   白天珞歪头看着他,心里还没想明白,口却先开了:“要不要我给你揉揉?”   阎王只感觉喜从天降,脚下一蹭就坐到了白天珞床边,指着自己上臂说:“这儿疼,刚好我够不着。”   天珞也不管他是真够不着还是假够不着,伸手往他消瘦却不乏肌肉的手臂上轻轻揉了去。阎王嘴角噙着笑,一颗心荡漾到了天边,恨不得对他爹大喊“老爸!媳妇儿快娶着了!”   责任心颇重的小护士推门闯入,打碎了阎王满脑子美梦,白天珞反应极快地缩回手来,往后倒在摇起的床头上。   小护士有些尴尬,要进不进地踌躇了一阵,最后在门口问了句:“感觉怎么样?还好吗?”   白天珞伸手摸了摸自己额头,回了句:“挺好的,也没再发烧了。”   小护士撂下句“有事按铃”,退出去把门关上了。   可惜,长得这么好看,人却有点不正常。小姑娘边走边在心里感叹,遗憾得不要不要的。   病房里像是干坏事险些被发现的两人对视一眼,不由自主地笑起来。白天珞笑得低下了头,生病的虚弱让他看起来像朵儿娇羞无力的小花,把阎王迷得五迷三道,他拉过白天珞的手往自己手臂上带,嘴里哼哼:“还没揉完呢。”   白天珞的手画着圈地按揉起来,他抬眼瞟了阎王一眼,发现阎王也在看他,嘴里别别扭扭地怼了句:“你看我干嘛?”   阎王心说因为我媳妇儿世界第一好看,可他没敢说,乱找借口地答了一句:“看你一个阴阳师和我一只鬼做了朋友,还给鬼按摩,你说稀奇不稀奇。”   白天珞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继而又恢复了力道。阎王敏锐地察觉到他对自己刚才的话有反应,心想媳妇儿一定发现对我的感情发生了质变,于是十分作妖的非要追问白天珞刚才怎么了。   白天珞的手彻底停了下来,他抬起头定定地看着阎王,在心底下了一个决心。   或许这是唯一一个能分享这件事的朋友。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当阴阳师吗?”   这问题问得有些蹊跷,当阴阳师通常是因为有阴阳眼,能看见鬼又不想被鬼吓,做阴阳师是唯一的选择,至于做个勤快的阴阳师还是懒惰的阴阳师就是个人的选择了。   阎王不明就里,又不敢乱答,索性摇了摇头。   白天珞伸手从衣领里拽出了脖子上那条链子,链子下方坠着他那枚法器戒指。   “因为它。”   “因为这个戒指?”   “我当阴阳师,是为了找它的主人……”   “它的主人……”   “是一只对我来说非常非常重要的鬼。”   阎王仔细端详着那枚戒指,又看了看白天珞坚定的眼神。求偶期的雄性生物敏锐地嗅到了情敌的味道,心里升腾起巨大的恐惧。   ————————第十一章 完结———————— 第12章 第 12 章   ————————第十二章 ————————   白天珞童年的记忆,是从福利院开始的。   从幼年开始,白天珞的语言能力和思维能力就显示出了往高智商学霸发展的趋势,其他小孩跟不上他的节奏,交流起来困难重重。对问题的思考能力让白天珞乖巧得有些敏感,当别的同龄男孩在草地上翻滚时,他已经知道把衣服弄脏会给看护的人带来麻烦。当其他孤儿们围在一起等着发零食时,他已经开始懵懂地考虑自己的未来。   懂事有时并不一定是件好事,于是白天珞在经过很多个捧着图画书勤勤恳恳阅读的个人时间后,被小伙伴们彻底排挤出圈了。他的懂事在群体氛围衬托下成了一种孤僻,连原本觉得他省心的大人们都开始嫌弃他的不合群。渐渐地,很少有人再把目光投放到他身上。   这对白天珞来说也不算是天塌下来的事,他并不觉得任何人是可以依靠的。父母不曾出现在他的记忆里,福利院的孩子们迟早会各奔东西,院长和看护们也每天都盼着他们离开这里。人和人就是这样疏离,彼此微笑不过是种礼貌而已。   白天珞不奢望稳固的依靠,不祈求亲密的关系,但他并不是不在乎别人,起码那点微笑还是要有的。   然而小伙伴们已经不对他微笑了。   真正尝到孤独滋味的白天珞开始觉得茫然,被孤立久了就真的成了孤僻。   生活是从四岁那年夏天一个燥热的傍晚开始改变的。   连着几天孩子们的东西总是莫名其妙地被移动被损坏,这黑锅背在了经常独自行动的白天珞身上。白天珞辩解过,但没人信他,于是他决定自己找出凶手。   那一天出奇的热,明明太阳下山了气温还是高得让人发晕,窗边斜划出的阴影面积逐渐拉大,夜要来了。房间像是个从炉灶上取下的蒸笼,等待晚风将那几乎看得出形态的热气吹散。白天珞躲在教室敞开的大门后,为了假装房间里没人,他连电风扇也没开。他贴墙站着,汗水从衣服上透到墙上,印出一个糊掉的人影。院内小伙伴们嬉闹的叫声伴着热浪刺激着他的耳膜,让他拼命压抑的呼吸声不可控地又大了起来。   正等得不知今夕是何夕时,静谧的室内响起“啪”地一声,是塑料玩具掉到地上的声音,接着又响起皮球滚动撞到墙角的声音,像是一阵风带起的连锁反应。   是风吗?   钢琴的琴盖开了,一串并不美妙的旋律响起,像是有人在琴键上乱按了一通。   绝对不是风!   可是……   白天珞抿起嘴皱起眉,用力捏紧了小拳头。   他一直躲在门后,根本没听到有人进来!   乱七八糟的声音还在继续,白天珞壮着胆子从门后伸出了半个脑袋。   目之所及的地方一个人也没有,高处书架上一整排书却像是被人从后面伸手往外捞了一把似的“嗒吧嗒接”在地上掉出了一条线。最后一本书落地之前又飞了起来,白天珞眼睁睁看着那本书停在半空中,书页被一张张撕了下来。   “你是鬼吗?!”白天珞从门后窜了出来,冲着屋内的怪象喊。他的声音听起来英勇又坚定,但起伏的胸膛暴露了他的紧张。   时至今日白天珞也说不清楚自己当时为什么会说出那句话,但他当时就是那么问了,带着一个孩童的天真那么问了。   被撕到一半的书静了下来,如果不是它还飘在半空中,白天珞几乎要以为自己刚刚是眼花。   “我看不见你……你是鬼吗?”白天珞走到书下方,仰着头问。   那本书啪一下掉落在他脸上,又顺着他的身体坠到地上。   一室安静,再没有闯入者的痕迹。   白天珞伸手揉了揉被拍红的脸颊,环顾了一下四周,用孩童稚嫩的声音对着空气里虚无的目标轻轻喊:“你是鬼吗?你走了吗?”   没有人回答他,他静静地等了一会儿,末了终于放弃似的耷拉下脑袋,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说:“我不怕鬼,我爸爸妈妈也是鬼……你见过我爸爸妈妈吗?”   人死后会变成鬼,他忘了这是从哪里听来的了。   你是鬼的话是不是见过我的爸爸妈妈?能告诉我他们是什么样子吗?   当天的满室狼藉自然又怪在了白天珞头上,这次更加证据确凿,因为老师进教室时正看到他手上拿着撕坏的书。   白天珞的早熟让他放弃了争辩,就算说是鬼也没有人相信。   老师们不会给他太重的责罚,他老实乖巧地不回话,被训一顿这事也就过去了。比起老师,同学们可没那么好“糊弄”,他们看白天珞的眼神愈加嫌弃了。   隔天白天珞病了,现在的他很清楚当年是被鬼的阴气所蚀,但当时的他不仅不清楚自己为什么生病,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发烧了。   白天珞窝在被子里浑身发疼,他想叫老师,却喊不出声,只好自己爬起来给自己倒水。   绿色的小杯子一溜儿的排开,按姓氏排在左边第一个的是白天珞的。白天珞伸手去够杯子,那杯子却像是会躲避一样从他虎口处滑开了,白天珞又伸手,那杯子换了个角度又滑开了。   白天珞缩回手,脑子里想到了什么。同一时间,连成排的杯子像多米诺骨牌一样被依次推倒,在桌子上形成东倒西歪的一片。   “淘气鬼!你是昨天的淘气鬼!”白天珞瞪着眼睛大喊。小孩子不懂那么多词汇,首先想到的就是大人常说的淘气。   淘气鬼用行动证实了自己确实淘气,玩具角里的娃娃们呼啦啦地飞上了天,墙挂式置物架上放置的十二生肖塑料玩偶像前一天的书一样簌簌落下。白天珞惊呼着跑过去想接住他们,他正烧得脚下发软,整个身子都没有力气,这么一飞扑失了准头,直接撞在墙上,脑子里嗡嗡响着倒在了一个大娃娃身上。   白天珞疼得要命,他按着自己的脑门瘫倒在娃娃身上。院子里传来的笑声和白天珞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想如果自己不是一个人多好啊。白天珞终于展现了这个年纪该有的娇气,他哼哼唧唧哭起来,并且越哭越委屈,直到哭来了一个老师。   在医院待了三天,白天珞的病好了。因为身体仍然虚弱,老师安排他在寝室里卧床休息。白天珞毕竟年纪小,对病痛十分惧怕,尽管觉得自己已经一点事儿都没有了,仍然乖乖地躺在床上。   躺着躺着,他忽然觉得浑身冷飕飕的,好像这病又要卷土重来了。   隔壁床叠得好好的被子凭空被扯起,兜着风往白天珞头上盖。白天珞这回几乎是条件反射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他伸手去拽那被子,被子外的“人”却不让他如意。压着被子的力道让白天珞无法反抗,他气得直哼哼,手脚并用地在被子里挣扎。直到浑身出了一层薄汗,白天珞才感觉被子外的力道消失了。他用尽全力掀开棉被,只听得“叮叮叮”一串响,一个青铜色的东西从被子里抖落到了地上,滴溜溜地滚了出去。   房间里的一角放着孩子们的手工作品,被称为“益智区”。紧贴墙角的弧形架子上放着用塑料瓶裁剪的各式各样的“花瓶”,里面插着手工做的花。那青铜色物件笔直地朝着益智区滚了过去,白天珞把被子一掀,跳下床就超那方向跑了过去。   那东西被白天珞在半道上截住了,白天珞抓起它看了看,发现是个装饰了动物形态的圈儿,他把那圈套在大拇指上,才发现那可能是个戒指。   为什么会有个戒指呢?   白天珞还来不及思考,就见空气不流通的房间里,“花瓶”们从不远处的架子上逐个掉落,彩纸造的花和枝干散落一地。那满地狼藉的旁边,一团黑色的物体正在飘动,白天珞几乎可以听到他得意的笑声。   “我看到你了!”白天珞惊叫起来。他眼前那团东西像极了动画片《鬼马小精灵》里的卡斯帕,唯一的区别就是一黑一白。   那坨黑色的东西似乎受到了惊吓,扭过身来看向白天珞,一时竟然也呆住了。一人一鬼就这么对望着,一个满怀好奇,一个无比讶异。   “我看到你了!”白天珞兴奋极了,他往前爬了几步,几乎凑到了那鬼的面前:“你是鬼对不对?”   小黑鬼似乎不大相信自己能被人看到,他伸出圆乎乎的手指了指自己,问道:“你看得到我?”   “嗯嗯嗯!”白天珞点着头应道。   小黑鬼歪着头,不可置信地叨念:“不可能啊……”   “我真的看到你了!”   “你不应该看到我呀……”   小黑鬼双手交叉在胸前,心情并不好的样子。白天珞往前又蹭了几步,在极近的距离跪坐下来,他两脚趴开,手掌撑在膝盖前方,凑到小黑鬼面前用讨好的语气说:“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什么?”   “你见过我爸爸妈妈吗?”   “……”小黑鬼很无语,真是鬼都不知道你爸爸妈妈是谁,简直无法作答。他懒得多言,摇了摇头。   白天珞很遗憾,委屈巴巴地说“他们也是鬼……”   “你死了后也能变鬼的……”   这句话白天珞后来回想起来觉得真是怎么听怎么欠揍,这鬼太不会聊天了,要是搁现在他就算不怼也会飞个白眼过去。可当年的他不知道是太寂寞还是觉得太新奇了,竟然非拉着那只小黑鬼做朋友。   于是一人一鬼就这么做了朋友,那只鬼乌漆墨黑,又说不出自己叫什么名字,白天珞就索性管他叫小黑了。   小黑和白天珞交上朋友后,再也没有来福利院捣过乱。他天天都在下午的自由活动时间来找白天珞,“两人”窝在一起聊天玩耍,小黑给白天珞说地府的故事,白天珞给小黑唱歌。   那是第一次有人夸白天珞唱歌好听,在那之前连白天珞自己都没意识到他喜欢唱歌,尽管时隔多年他成了一个和唱歌几乎没有什么关系的人,也仍旧忘不了最初得到的肯定。   也是从那时候开始,白天珞发现自己能看到鬼是因为和那枚戒指有身体接触。   那枚戒指,大概是小黑不小心掉下来的,所以被看到时他才那么惊讶。白天珞不想失去这个朋友,他存了点私心,没把戒指还回去。   后来白天珞还见到了其他的鬼,模样都和小黑不一样,他们更类似于人。   “为什么你和他们不一样呢?”   “因为我被囚禁了……”   小黑是这么回答的,白天珞追问是怎么回事,他却只是摇摇头一问三不知。   这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的情形,那天之后小黑再也没有出现过,白天珞童年里这段短暂又难忘的奇遇也划上了句号。   他还留着那枚戒指,还是时不时能看到鬼,可惜再也没有他想见的那只。有时一些路过的厉鬼会把白天珞吓得胆战心惊,尽管如此,他也从来没有把那条用戒指做吊坠的链子取下来过。   再之后没过多久,白天珞就被莫明一家收养了。那枚项链陪着他长大,带着他当了阴阳师。   其实他根本就不想做什么阴阳师,他只是想找到童年的那个小鬼朋友。这个执念留在白天珞心里很久,但细想之下,他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非要找到小黑。   是因为他是自己的第一个好朋友?是因为他是第一个鼓励自己唱歌的人?还是因为自己想要帮他摆脱囚禁?   或许都有吧。   白天珞想不清这些,阎王却替他想清楚了,听完白天珞这段前尘往事,他就觉得哪有那么多为什么,这分明是操`蛋的爱情啊!   情敌就应该去死!   哦不对鬼反正已经死了。   那就再死一次!!!   阎王这么想着就冲口而出:“你爱上他了?!”   白天珞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冷淡地说:“你有毛病啊?都说是小时候的事了。”   阎王气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初恋啊!!!”   白天珞觉得虾子精果然还是一贯的不正常,他无力地伸出4根手指头,说道:“我那时候才刚满四岁。”   阎王一听傻乐:“四岁啊……四岁好,四岁特别好……”   白天珞懒得理他,哼了一句“跟你说话忒累”就往被子里钻,伸手一扯被沿捂住了半个脑袋。   阎王关键时刻脑子总是特别好使,飞快地就想出了一个鬼主意。他伸手扒拉白天珞的被子,嘴里甜滋滋的喊:“我有办法我有办法。”   白天珞被扒拉得不耐烦,掀开被子问:“你还让不让人好好生病了?”   “病不用生得那么专心,我有办法找到他,你不想听吗?”   “什么办法?”   “我可以帮你找啊,你别忘了我也是鬼,还是曾经成了精的鬼,我对鬼可比你敏感,方圆几百里有些什么鬼他们几斤几两我都一清二楚。”   白天珞心想这感觉像是养了条警犬。   “而且吧……我好像见过他……”阎王仰起头眯起眼,做回忆状。   白天珞蹭地一下坐了起来:“真的?   当然是假的,但是阎王不可能说真话,所以这是真的。   阎王伸出两只手瞎比划了一下:“黑黑的圆乎乎的大概就那个样子……我肯定是见过的……但是在哪里呢我就想不起来了,总之再见到他我一定告诉你。”   白天珞将信将疑,觉得自己反正也不吃亏,于是冲阎王说:“那谢谢你了。”   “可我不能白给你干呀!”阎王立马蹬鼻子上脸。   白天珞倒头就要睡,阎王拉住他还没歪下去的身子,厚颜无耻的继续:“你看咱俩现在的关系啊,首先,你把我踩死了,让我当不成神仙,你谋仙害命,对吧?然后你生病我救了你,我高风亮节,对吧?再然后,我还要帮你找一个对你很重!要!的!鬼,我义薄云天,对吧?这显得咱俩人品多不对等,好像你一直占我便宜似的。”   “你不是人,没有人品。”   “那我鬼品好总行了吧?”   白天珞隐隐感觉到虾子精要作妖,耐着性子问:“你想怎么个对等法?”   “咱俩做个交易,我帮你找鬼,你帮我当人。”   “帮你当人?”   “我刚修炼成精就被你害了,妖精没当舒坦神仙也没当成功,做鬼呢人家地府现在也不要我,那我尝尝当人的滋味总行吧?你就协助我当人,让我体验体验人类的吃喝拉撒七情六欲,陪我吃吃饭睡睡觉聊聊天谈谈恋爱……”   “我陪你谈恋爱?”   “除了你我还能找谁?”   “再见。”白天珞麻溜地躺下,拉上被子。   “不谈恋爱不谈恋爱……我刚刚是逗你的,你就让我体验一下人类的普通生活就好,最普通的那种。”阎王迅速卖乖。   白天珞心想虾子精确实是有点可怜,自己害了他他倒是对自己不错,又是给做饭又是给送医,这么一算自己好像真的有点不厚道。再想到体验人类的正常生活这个要求着实卑微,白天珞心一软就答应了。   阎王高兴得一下扑到病床上,隔着被子抱紧白天珞。   不谈恋爱不谈恋爱,就随意的吃饭逛街看电影亲亲抱抱举高高,这都是人类的正常生活没毛病嘛!   至于那只黑鬼找不找?   找!当然要找!   四岁是友情没错,可是重逢后就说不准了,这种让媳妇儿念念不忘的潜在情敌阎王一定要找,找到就偷偷灭了他。   ————————第十二章 完结———————— 第13章 第 13 章   ————————第十三章 ————————   白天珞出院那天是被阎王搀扶着走的,严格说起来也不能算是搀扶,毕竟他已经完全康复了。对于虾子精的主动,白天珞是拒绝的,无奈某只鬼非要趁人前不便纠缠时献殷勤,白天珞只能任由他扶了。这种无形且没有任何实际意义的搀扶在护士医生眼里看来,就是这个可怜兮兮的年轻人自己跑来住院开了个刀,又孤零零地自己出了院,怎么看怎么凄凉。   尤其白天珞还长得白白净净乖巧可人,一帮医者父母心的女天使们更是心疼坏了。   护士长对白天珞关照颇多,见他要出院了,一个劲儿嘱咐他不要只想着工作。阎王酸溜溜地什么醋都吃,把白天珞又搂紧了几分。   白天珞伸手去推自己肩头那只恼人的手,护士长盯着他看了看,关心地问:“手疼啊?”   白天珞赶忙摇了摇头,手掌抚在手臂上上下搓了搓,强行圆场:“没有没有,我穿少了,有点儿冷。”   阎王不知道是真智障还是假犯傻,手上力道又重了些,凑到白天珞耳边问:“我搂着你还冷啊?我身上不冰呀……”   白天珞不能在人前和他辩论,匆匆和护士长道别,姿势尴尬的走了。   护士长在后面看着他诡异的姿势摇了摇头,冲年轻的小护士说:“看到没,肢体都忙出问题了,早晚还要来住院。”   白天珞进了家门鞋还没脱就伸出脚丫子踹阎王,阎王无辜脸:“诶你怎么的呢?”   小白总弯下腰换拖鞋,他想起刚刚出粗车上那别扭的坐姿,没个好脸色:“不是说了不用你扶吗?你这一路是想干嘛?”   “不是说了让我当人吗?你看医院里那些病人哪个没有亲戚朋友扶着啊?”   得,敢情自己充当了一回道具让人家体验生活。这理由一出白天珞觉得和虾子精理论都没劲了,只能把没撒完的气憋回肚子里。   为了迁就死鬼怕太阳的特性,白天珞特意选了傍晚出院。出租车在下班高峰走走停停堵得不成样子,到家时他已经饿得肚子咕咕叫了。饭来张口地被伺候了好些天,这会儿看着厨房的炊具,白天珞忽然有点无从下手。他心里还憋着一口气,不乐意使唤虾子精,自己气鼓鼓地给自己做饭去了。   还没等白天珞动几下,阎王就从身后抢过了他的锅铲。   “你别动了,我来吧。”   白天珞的身子被半圈在身后“人”的怀里,耳边是对方低沉的声音说“我来吧”。他的心里除了感动还有些莫名其妙的悸动,他那没完全炸起来的毛一下就被理顺了,心口好像放了个装了满满一杯香槟的高脚杯,那酒气使得整个心房都醉醺醺暖烘烘的。他有点站不稳,但他得稳住自己,似乎自己只要稍有晃动那杯中的液体就会漫出来。   阎王侧过脸看着白天珞,眼里闪动着担忧:“还是喝粥好吗?”   白天珞住院期间一直在喝粥,他嘴里都快淡出鸟了,但为了身体好还是一脸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阎王得了许可,挽起袖子忙活起来,边动作还边嘱咐白天珞去歇着。白天珞开了电视坐在沙发上,一眼瞅见茶几上新添的水果,忽然发现有件事情自己一直疏忽了。   虾子精是怎么把水果买回来的?还有之前每天做饭的那些菜又是怎么来的?   白天珞很少下厨,养母担心他一个人住吃得不好,有时会买些食材来给他囤在冰箱里。他前段时间忙得晕头转向,根本没心思留意虾子精用的是不是家里已有的食材。现在回想起来,那些东西不可能是养母之前送来的。   白天珞放开嗓子冲厨房问了一句:“这草莓是你新买的啊?”   那头传来的声音透着愉悦:“对啊,吃吧,我给你洗过了。”   白天珞捏着颗草莓往厨房溜达:“什么时候买的?”   “昨天,想着你今天要出院就提前买了。”   “哦……你怎么买的?”   白天珞靠在厨房门口,歪头看着在刚刚那一瞬间停下所有动作的背影。   阎王大脑飞速运转,想了半天也没想出合情合理的借口,就在他还一片空白的时候,白天珞踱着步子走到他身边,嘴里叼着草莓又追问了一句:“问你呢,怎么买的?”   “……”   “还有之前我也没问你,你给我做那么多顿饭,菜是怎么买的?你是有现金呢,还是有网银啊?不过你有的话,这些东西又是谁给你的?”白天珞吃着草莓,像是不经意,又像是别有用意地审问。   阎王觉得人比鬼可怕多了,白天珞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居然能屡次把他一个阎王吓得六神无主。他想起白天珞住院期间他在一个八点档家庭剧里听到的一句话——两口子吵架,无论自己有没有错,一定要先向媳妇儿认错。   “我错了!”阎王认错,一想到是两口子吵架他还有点小开心。   “你什么事错了?”白天珞其实很紧张,他担心虾子精会给出什么可怕的答案,但他必须装得镇定一点。   “我说出来你可能会骂我……”   “那你说不说?”   “你能不生气吗?”   白天珞冷笑一声:“不能。”   “那我不说。”   “行,那你别说了。”耍赖明显没用,白天珞不再追问,转身就走。   阎王身体比脑子反应灵敏,还没等白天珞走出厨房就伸手拉住了他:“我错了!我说!”   白天珞没把手抽回去,他抬头看着阎王,一副有话快说的表情。   阎王挠了挠头,做心虚知错状:“偷的。”   “偷的?”   家大业大的阎王给自己找了个自黑的答案:“晚上趁你睡觉的时候出去偷的……大半夜没人看见。”   这个答案虽然十分欠揍,但还是比较合乎情理的。白天珞脑补了一下虾子精每晚摸黑出去偷菜的画面,觉得又好气又好笑:“还干嘛了?总不能是为了给我做饭特意出去偷菜吧?”   “顺便……出去玩儿了”   “呵……哪个是顺便的?”   “……偷菜。”为了让一切显得真实,阎王“忍辱负重”。   白天珞一边点头一边把头扭向了一边,既没表情也不再出声,就跟被定住了似的。   阎王怯怯地问:“你是不是生气了?”   白天珞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生气,他一方面有种身为家长看到自家小孩儿出去盗窃的挫败感,一方面又对寄人篱下生存艰难的虾子精产生了一些同情。他没回答虾子精的问题,而是反问道:“对错是以我生不生气为衡量标准的吗?”   阎王点了点头,一看白天珞表情不对,又赶忙摇了摇头。   “之前我给你买帽子口罩让你出门是因为我怕你一直待在家里太无聊,谁让你大半夜出去偷东西了?没人看到就一定不会被发现 啊?你以为监控摄像头和人一样晚上要睡觉是吧?”   “我不是在同一个地方偷的,每次就拿那么一点儿,他们不会发现的……”   “还挺有计划的啊?你觉得没人管得了你是吧?”   “……你管得了。”阎王察言观色,实话实说。   “你确实应该学习一下怎么做人,免得给我惹麻烦。”白天珞扯了张餐巾纸擦拭手上的草莓汁,然后把纸团扔进一旁的垃圾桶里。   阎王听到“惹麻烦”三个字,觉得自己的心像那团废纸一样也被扔进了垃圾桶里,他耷拉着脑袋道歉:“对不起。”   “以后还偷吗?”   “不偷了。”阎王在心里下定决心,今晚就要大伟安排一个小组做一个在地府用冥币买人间物品的app,明天天亮务必上线!   “以后你不用特意为我做吃的了。”被剥夺下厨权利的阎王刚想再争取一下,就听白天珞接着说:“家里要买什么的话,就等我下班回来一起出去买吧。”   心情好像一下就从地狱到了天堂,阎王刚刚还在被嫌弃的遭遇里自怨自艾,转瞬就开心到冒泡。白天珞要和他一起出去买东西,这双宿双栖的小日子越过越有样子了!阎王觉得那个app没什么必要研发了,谁要在冷冰冰的软件上买东西呀,方便快捷就是个P,一文不值,和媳妇儿一起逛超市才是美好的鬼生。   阎王拉着白天珞的手摩挲,咧嘴笑得特别开心,白天珞觉得心里那杯酒晃了一下,洒了几滴出来。他抽回手出了厨房,故作冷淡地说:“吃你最后一顿饭,赶紧的吧。”   最终小白总闻着味儿喊饿的时候,阎王从厨房里端出来的不是一碗粥,而是一碗乌冬面。清淡的汤汁上泛着点点油花,Q弹的乌冬面团在中间,面上撒了绿油油的葱段和一点点白胡椒末儿,旁边还盖了一个糖心蛋和几条青菜。   “不是说熬粥吗?怎么变成煮面了?”   “你不是不乐意喝粥吗?”阎王把碗放到白天珞面前:“先吃清淡点儿的,重口的等胃多养养再吃。”   白天珞尝了一口,看起来清汤寡水,滋味却不错。他饿得都要眼冒金星了,捧着碗大口吃起来。   阎王趴在对面看着他,小心翼翼地问:“以后还让我给你做饭吧,我保证不偷菜了,想吃什么咱们提前一天去买。”   白天珞咬了一口糖心蛋,舔了舔沾在嘴边的蛋液,抬眼看着对面的虾子精问道:“孟大树,你为什么非要给我做饭?”   阎王心里一抖,没敢作答。为什么非要给他做饭,之前的答案是想害他短命,可是现在呢?为什么现在还这么执着呢?   没等到对方的回应,白天珞自顾自地答起来:“你这么殷勤的照顾我,是为了留下来吧?你放心吧,地府有命令,我不会赶你走的。你以后不用这样了。”   “因为你照顾不好自己。”没有了之前那些盘算还是想给他做饭,因为想对他好,想一直对他好。   “……”白天珞把视线转回到食物上,他往嘴里塞了最后一口面,吧唧吧唧吃起来。   “我刚来你家就发现了,你不喜欢按时吃饭。你把心思都放在了工作上,每天回家都累得直不起腰,如果我不给你做饭,你也不会自己做吧……”   “……”白天珞捧起碗来呼噜呼噜喝汤。   “你照顾不好自己,所以我来……”   面煮得有点多,白天珞吃撑了。但他不想把碗放下,就捧着那碗汤一个劲儿的喝。眼里酸酸的,好像有什么东西掉进了汤里,喝进嘴里又咸了几分。他白天珞从小就聪明又独立,好像谁也没有把他放在一个需要照顾的立场上。后来被收养,虽然养父母对他很好,但已经长大记事的他满脑子都是养子更要出人头地的争强好胜心态。再到后来养父失踪,家庭遭遇变故,年长于莫明的他更是早早地承担起了家庭的责任。他想让养母和弟弟过上最好的生活,他想要成为一个强者。人们人前赞他青年才俊,背后骂他工作狂,但无论是夸是贬都没人觉得他需要照顾。   只有两只鬼不同,一只听他唱歌问他长大的梦想是什么,另一种说要照顾他。可惜那一只不知道现在在哪里,面前这只也总有一天会去他该去的地方。   “你慢点喝别呛着!”那只鬼还在对面絮絮叨叨,把他当个小孩子。   白天珞干了一大碗面汤,把碗放回桌上推到虾子精面前:“让你照顾,洗碗去吧!”   “前面那句再说一遍!”   “什么再说一遍?”   “就是前面那句!什么意思再说明白点!”   “我刚刚是说,既然我照顾不好自己,那就你来吧。”   “媳妇儿你说真的啊?!”阎王一激动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白天珞皱眉:“什么鬼?你刚叫我什么?”   阎王一听白天珞愿意让自己照顾他,就跟听见媳妇儿在婚礼上说我愿意似的,兴奋得没皮没脸毫无分寸:“媳妇儿啊!你不觉得咋俩现在像两口子过日子吗?”   白天珞一把抢过碗:“滚滚滚!媳妇儿是随便叫的吗?谁告诉你两个人过日子就是两口子了!我自己洗!”   “我洗我洗!”阎王跟在白天珞屁股后头抢碗,两人挤在洗碗池边你争我夺,被溅出来的水湿了衣服,然后又互相责怪地推搡起来。   明天就去买套情侣围裙!阎王在心里默默想。   这孟大树满嘴胡言乱语,他连人都没学会做我居然还相信他能照顾我,简直智障!白天珞在心里冲自己翻了个白眼。   ————————第十三章 完结———————— 第14章 第 14 章   ————————第十四章 ————————   晚餐在吵闹的洗碗日常中结束了,白天珞住院期间落下了不少工作,他迅速地洗了个澡就抱着笔记本电脑窝进了沙发里。阎王一刻也不愿离开媳妇儿,理所当然地坐在了旁边。   白天珞回了几封邮件后感觉被挤得有点热,便用手肘撞了撞虾子精要他离远点,就这么顺带着瞟一眼的功夫,他看到虾子精大腿上放着的是他舍不得用的母校70周年校庆纪念版记事本。   “谁让你用这个的?!”白天珞像个被扔到地上的甩炮,瞬间就炸了。   “……”阎王没想到顺手拿个硬壳黑皮本都能惹怒媳妇儿,人类生气的理由真是太百花齐放了。   “你在上面瞎写什么呢?!”白天珞皱着眉抢过本子,瞅见阎王在设计……同学录,“姓名、性别、最喜欢的食物、最讨厌的食物,最喜欢的颜色……你写这些干嘛?”   “你给我填一下呗。”阎王伸头过去看着那页纸,有些兴奋地说。   “我为什么要给你填?”   “之前你说要我好好学学做人,不要给你惹麻烦,我觉得你说得很有道理,我应该认真地、努力地学习一下怎么做人。不过凡事都得有个步骤,学做人得先从了解人开始,对吧?”阎王循循善诱。   “嗯……所以呢?”白天珞眯着眼睛,提醒自己要保持警惕。   “我认识的人类只有你一个,是不是一切得从了解你开始?”阎王脸上的表情平静又真诚,内心已经成了踏浪的哪吒,挥舞着混天绫为自己的机智叫好。   “你可以再去认识别的人类,需要的话我给你介绍几个阴阳师。”   “……我有你一个就够了。”   阎王不怕人,纯属找个机会表忠心说情话,白天珞没感受到甜蜜,倒是瞬间反应过来提出让鬼结识阴阳师这个提议简直脑抽。虾子精说得没错,自己是他唯一认识的人类,并且,极有可能会永远都是唯一的一个。白天珞觉得虾子精的想法从逻辑上来看好像没什么问题,倒是自己身为一个CEO常常被他搞得脑子不灵光,说出去都丢人。不过……现在事情的重点不在写这么个“人类录”合不合理上,而在于虾子精不问自取乱动他的限量版记事本!他果然应该好好学学怎么做人!   白天珞脑子转了一个来回又绕到了虾子精确实该好好学学怎么做人这件事上,他恨铁不成钢地说:“第一,我拒绝填,第二,谁准你动这个本子的?”   “这么紧张……小黑送的啊?”   “……跟他没关系,是母校校庆的纪念品……”   “哦,那就好!”   “……”   白天珞不是很懂虾子精,嘴里啧了一声,刚要开口说教就听虾子精说:“写吧写吧!等我背下来之后帮它复原到一个印儿都没有。诶,对了你为什么拒绝?”   复原?背下来?这两点都很有趣,前一项超出了一般鬼的能力,白天珞很想看看,后一项……白天珞更想看看。于是这拒绝的理由,他还真说不出什么来。还挂念着工作的白天珞不再废话,接了笔刷刷写起来,那问题都很简单,可有些连白天珞自己都不曾细想过。   这么一串答案并不了然于心的问题答下来,白天珞耗费了不少时间,写完后他把本子往虾子精怀里一扔,下令道:“背吧”,而后又埋头进了工作。   阎王在旁边捧着白天珞的个人资料如饥似渴,满面春风,俨然铁粉。   白天珞一工作起来就是典型的工作狂,等他被虾子精提醒去睡觉的时候,已经快到夜里12点了。尽管手头上还有要研究的方案,白天珞还是乖乖关了电脑。   大病初愈,最是清楚进医院有多闹心。   挤牙膏的时候白天珞顺嘴问了一句背得怎么样了,没想到虾子精十分自信地回道:“烂熟于心,倒背如流。”   “那你背我听听。”   “有奖励吗?”   白天珞叼着牙刷,想也没多想就说:“看你表现。”   于是刷牙洗脸的过程就伴着一串近似于播音腔的个人资料朗诵,那声音被哗哗的水声打扰着,却还是一字不漏的传到了白天珞心里。   有人这么用心的记过他的事情吗?没有。亲生父母早就不在了,他实在没有太多与他们有关的记忆。被收养后家境并不好,养父母甚至弟弟莫明都没有那么多心思来记住这些并不重要的事情,别说白天珞的喜好,他们连自己的喜好恐怕都不清楚。至于朋友,他白天珞一直也不是那么讨人喜欢的人。独立、坚强、不认输、自己一个人打拼……就这样一路成长到今天,竟然是一只鬼最用心的在记住他那些琐碎的喜好。   那只鬼还在邀功,举着记事本絮絮叨叨地说你看我给你复原了,和新的一样。   确实和新的一样,一个字都没有,干干净净。可那些内容都住进了虾子精脑子里,而那虾子精的声音住进了白天珞的心里。   白天珞“嗯”了一声,踏着拖鞋往卧室走,他觉得他需要安静地独处一会儿,有些东西他得思考一下。   虾子精没能让白天珞独处,他跟在白天珞身后挤进了卧室。   “奖励呢?”   “你想要什么?”   “睡床!”   “我家就一张床。”   “那就一起睡。”   “我拒绝。”白天珞觉得这个问题没有讨论的必要,他倒在床上,把枕头拖到舒服的位置靠了上去,“出去的时候帮我关上门谢谢。”   门没关,虾子精倒是扑了上来,如果他现在是原形那铁定是要吃人的节奏。白天珞心里一抖,表面上还要维持男人的尊严,只好强装淡定地看着眼前那张笑眯眯的脸,摆出敌不动我不动的架势。   “一起睡吧,说好让我当人的,你怎么能不让我睡床。”   “两个男的一起睡你不觉得奇怪吗?”白天珞本来觉得没什么,但一想到和虾子精睡一块儿他就觉得有什么。   “两个男的在一起睡有什么奇怪的?”   “……”被这么一问好像觉得奇怪倒成了一件奇怪的事。   “你怕吃亏啊?”虾子精一脸正派。   “切,我怕什么……”   “那不就得了。”虾子精自自然然地倒向床的另一侧,一只手和一只脚顺势横在白天珞身上。   白天珞一下挥开虾子精的手,不客气地说:“我数三下,出去……1,2……”   那只恼人的手回到白天珞身上,伴随着一声“我感应到小黑的踪迹了!”   白天珞的“3”字被咽了回去,顺带着还有正要从肺里呼出的空气。   虾子精的手在白天珞胸口,隔着衣服抓住了底下的什么东西,是白天珞挂在胸口的法器戒指。   “你……感应到了什么?”白天珞声音放得极轻,他用力眨了眨眼,大气也不敢出,生怕惊扰了这次奇妙的连接。   “他现在在的地方……有雨的味道。”阎王闭眼皱眉,胡诌得缥缈又文艺。   白天珞心跳明显加快,快得阎王很不高兴,快得白天珞追问的时候他都顾不上继续胡诌。等了半天没等到更详细的信息,只等来虾子精一脸摸骨老神棍的表情,白天珞沉不住气了,他寻思可能是隔着衣服不利于感应。   于是他腾地一下坐起,伸手把戒指摘了下来递给阎王:“你戴上它试试!”   白天珞眼里满是希冀,阎王看在眼里,不知自己这一番忽悠到底是对是错。他又感受到了一丝良心的谴责,和害白天珞进医院那次的感觉很像。他犹犹豫豫,看看戒指又看看白天珞,终是不忍让他失望,迟疑地伸手去接那戒指。   就在戒指离开白天珞手的瞬间,白天珞伸手往上方慌乱地抓了一把,把那枚戒指又抓回了手里,阎王隐约能感觉到,白天珞的心跳和眼神比刚才乱了许多。阎王不知道的是,白天珞的慌乱是因为在戒指离手的瞬间他发现自己看不到虾子精了,那一刻巨大的恐惧毫无预兆地朝他袭来,他着实慌了,慌得他自己都懊恼。   “还是……我拿着吧。”白天珞把戒指套在自己指尖,伸手将自己的手指插入虾子精的指缝,而后弯下手指扣住虾子精的手:“这样……会不会比刚刚清晰一些?”   掌心相对,十指相扣,肌肤触碰的地方温度逐渐升高,让人松开手去,又想索性握得更紧。   分明是暧昧的姿势,阎王心里却不是滋味。白天珞的动作让他想起了两人第一次在鬼民银行的见面,那时白天珞竖起小拇指对他说“肢体接触的话,小指碰小指也可以吧”,曾经那么不愿随便与“人”肢体接触的人,这会儿却为了另一只鬼与他十指紧扣。   看来小黑真的是很重要很重要的存在。   阎王吃醋。   但那混球肯定没老子活得久!老子一定能笑到最后!   阎王很快就治愈了自己。   治愈了自己的阎王表现出了影帝的水平,他闭着眼睛一阵抖动,像是身体遭到了电击。表演了一段帕金森后他猛地睁开眼,皱起眉,侧过头,屏息了几秒,而后像是泄了气一般说:“断了……感应不到了。”   “你刚才……”   “刚才我看到了他之前的一些经历……很多碎片式的画面……”   白天珞黑色的眼眸亮了亮。   “你躺下,让我理一理,再慢慢说给你听。”   白天珞抽回手,乖乖躺下。阎王寻着白天珞的手握住,在白天珞甩开之前解释道:“握着吧,说不定还能感应到。”   白天珞觉得有理,也就不再反对,躺好等着一旁的孟大树给他讲小黑的经历。作为一个还在手术休养期的病患,他其实非常疲惫了,但他心情又很激动,两种感觉交织在一起,拉扯着他的神经。   阎王关了灯,贴在白天珞身边,凑到离他耳朵极近的地方,用刻意压低放缓的声音讲着自己杜撰的往昔。他的声音低沉又温柔,不急不缓地描述着一些片段,内容多是催眠的自然风光描述,一点惊心动魄的剧情都没有。   半小时后,白天珞兴奋的神经逐渐放松,竟昏昏欲睡起来。   阎王感觉到白天珞的呼吸放缓,轻声问:“小白,你要睡了吗?”   “嗯。”白天珞迷迷糊糊。   “明天晚上再给你讲好不好?”   “嗯。”   “以后每天都给你讲故事好不好?”   “嗯……”   “以后……都让我陪你一起睡好不好?”   “……嗯……”白天珞困得嗯都只剩半个调子了,他稀里糊涂地答了一声,而后彻底陷入了沉睡。阎王伸手揽过白天珞,脸贴着他的脖颈蹭了蹭,又抬起一条腿把他夹进怀里。取得以后都能和媳妇儿一起困觉的资格,他实在是高兴,忍不住用力把媳妇儿搂了搂。唯恐惊扰了白天珞的好梦,他在半途收了力,维持着一个略微尴尬的力道和姿势环着白天珞,心里是一点点蔓延开的酸涩与喜悦。   白天珞睡了,阎王却精神得很。等白天珞完全睡熟,他悄悄取下白天珞的戒指,在客厅里召唤来了大伟。   大伟以为阎王和“王后”双宿双栖后他能清闲点,没想到王后刚出院阎王就召唤他,大伟一路上估摸着这混世魔王是不是又搞事情了。   没想到大伟在客厅里见到的阎王十分正经,整个人透露着帝王的霸气与领袖的沉稳,隐约还有些阴鸷之气。   “模样你记牢了,回去查查它的的主人是谁。”阎王边说边把什么东西抛向大伟,大伟伸手接住,是一枚戒指。   地府有官职的人都有一枚专属戒指,相当于地府公务员的标志,也相当于个人印章。这东西阎王有,大伟自己也有。按理说阎王手上应该有能查到这枚戒指主人是谁的名册,可他交给自己……那就很明显,名册上没有这枚戒指的记载。   如此这般……这事儿就不简单了。   可阎王要找的是什么人呢?   大伟不敢问,可是不问清楚他又把握不好自己调查的尺度。   幸好阎王也需要有个人陪他一起骂骂情敌,于是连吐槽带讲解的把事情给说了,甚至连白天珞听到小黑的消息兴奋得与他十指紧扣的事都没拉下,末了还问大伟那小三是不是很贱。   大伟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心说人家是念念不忘的初恋您才是强行插入的小三啊!   “小三”阎王抬起脚斜踏在擦得干干净净的茶几上,咬着牙说:“回去查查谁没有戒指,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DIY改了样子……”   大伟心想您真天真,还没想完就见阎王斜眼瞪他,瞪完了叹口气,接着说:“要真是这么幼稚的原因倒好,我只怕……”   阎王没说出口的话大伟心里很明白,小黑是特意化了形出现的,所以它只有一个轮廓,连具体相貌都没有。一个戒指没有记载并且不以真身出现的鬼,身份恐怕大有问题。   两人都心事重重,气氛有些压抑。大伟急阎王之所急,领了旨意还了戒指,预备回地府去彻查。临走前阎王踹了他屁股一脚,命令道:“让黑白无常改个名字……”   “啊?”   “小白这名字是随便叫的吗?!你看白无常那个长相,叫这名字简直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大伟心说真是伴君如伴虎,叫了那么多年的乳名忽然就不让人叫了,有异性没人性……不对,有同性没鬼性。   “还有小黑!什么破名字!听着就闹心!赶紧改!!!”   “……喳”   “另外给我重点查一下他!!!一想到他俩同名我就脑仁疼!!!”   “……”   ————————第十四章 完结———————— 第15章 第 15 章   ————————第十五章 ————————   白天珞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愣神了很久,腰上横着的那只手让他产生了“我是谁我在哪”的疑问,回想了老半天他才想起昨晚发生的事情。白天珞考虑是否要向虾子精严正声明不清醒状态下答应一起睡不算数,细想又觉得特意纠正这件事儿反而显得有那么点不自然。   就这么着吧,都是男人,那么矫情干嘛。   再说万一又感应到了小黑呢……   想起小黑他又有点懊恼,小黑是他除了家人之外最在乎的“人”,不只是因为童年那段交情,更重要的是那件没向虾子精提起的事。为了找到小黑的踪迹,白天珞成为了阴阳师,可是昨晚还没听完他的消息自己竟然就安心地睡了过去。心心念念牵挂的事情有了进展,自己竟然没心没肺的进入了梦乡,白天珞有些怨自己。   “媳妇儿……”阎王仿佛是做了个好梦,梦话说得黏糊糊的。   白天珞对自己的那点儿怨一下就转移了,昨晚一定是被这妖精祸害的!这妖精竟然还做春`梦想着娶媳妇儿!还真把自己当人了!一想到自己以后每天要和这只不知是妖精还是鬼的小龙虾同床共枕,白天珞脊背忽然蹿上一丝凉意。以后还是改口叫孟大树吧,起码听着像个人。   白天珞大力推开阎王的手,撸着头发起了床,脚步声里都是满满的气不顺。   阎王几乎是一瞬间就醒了,那梦是他给自己造的,昨晚他搂着白天珞实在是手痒心痒,可他不敢对白天珞太过分,只好给自己造了个梦,让自己能在梦里一偿所愿。可惜媳妇儿的白眼太深入阎王心,他梦着梦着就怂了,在自己造的梦里追着白天珞讨好,一点儿甜头没尝到。   忽然被吓醒,阎王也有些懵,他瞅着和梦里一样气呼呼的背影,眯着眼张嘴就喊:“媳妇儿你又生气了?”   白天珞扭头瞪了阎王一眼,阎王不敢吱声了。   这是白天珞病愈后回公司的日子,洗漱时他的起床气已经好了大半,脑子里又过了过工作的事,等走到餐桌边看着阎王给他端粥的时候已经恢复了冷静和淡定。   “小白,你昨天说的话还记得吗?”阎王哪壶不开提哪壶。   白天珞低头喝粥假装没听见,生怕孟大树要他清醒时再来确认一次两人正式同床的事情。他这会儿虽然不打算反悔,但要他真心实意在清醒状态下做出这样的决定,他到底还是不情愿的。   “家里没什么吃的了,今天等你下班后咱俩一块儿去逛超市吧?”   原来说的是这件事。   这事儿白天珞自然是没什么好拒绝的,他轻轻嗯了一声,又补充了一句:“今天可能会比较晚回来。”   晚不晚对阎王来说不是个事儿,他满脑子都是能和媳妇儿逛超市的喜悦,脸上褶子都笑出来了。白天珞自觉那笑很是渗人,赶紧喝完粥换了衣服要出门,他觉得自个儿可能内分泌紊乱了,对孟大树一会儿怕一会儿恼的。   临出门白天珞被阎王叫住了,白天珞警惕地问了一声干嘛,就见孟大树搓着发蜡走到他身后,很有架势的往他后脑被压扁的头发上招呼。   “今天是你病好后第一天上班,要弄得精神点。”孟大树边说边整理着白天珞的头发,他的鼻息喷在白天珞耳边,白天珞觉得那是热的,像人。   直到把白天珞打扮得让自己满意了阎王才放他走,没想到这一走竟是到夜里10点还没回来。   阎王很担心,虽然白天珞说过会晚归,但也不至于这么晚。   会不会是身体还没完全康复?   阎王这一天本就度秒如年,这会儿更是一刻也不愿多等,寻着白天珞的味儿找去了白天珞的公司。   未免遇到其他的阴阳师,阎王收敛了自己的鬼气。他飞身上了白天珞所在的楼层,飘在空中隔着窗户往里瞧。   那间屋子是间会议室,大长桌的两旁坐满了人,他们都看着房间尽头那个正面向白板写写画画的人。白板前的男人脊背挺得的笔直,右手拿着一只黑色马克笔飞快地写着什么。他白色的衬衣扎在西装裤里,掐出细细的腰,他脑后的头发翘着饱满的弧度,正是阎王的杰作。   白天珞边写边说着什么,阎王想听清楚他的声音,于是穿透窗子直接飞进了屋子。他停在离白天珞最远的角落里,听着白天珞冷静睿智的分析,看着这个和他印象里截然不同的白天珞如痴如醉。   白天珞写完一大串,然后画了个圈把那密密麻麻的重点数据圈了起来,他边说话边转身,一眼瞅见杵在墙角的孟大树,吓得往回抽了一口气。   “嗝……”白天珞那口气抽得太猛,把横隔膜抽到痉挛,竟然抑制不住的打起嗝来。   下面在座的员工忍了半晌,终于还是有人憋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而后会议室里爆发出群众们集体憋不住的笑声。白天珞尴尬不已,脸都涨红了,他气鼓鼓地看了阎王一眼,摆摆手宣布休息十分钟,然后一边打着嗝一边离开会议室回了自己办公室。   阎王自然是紧跟白天珞,他觉得白天珞打嗝的样子可爱极了,连耳朵尖儿都红了,像是一只小兔子。他飘进白天珞的办公室,傻乎乎地问:“嘿嘿,你刚才怎么了?”   “我他妈见鬼了!嗝……”白天珞从桌上抄起台历就扔向阎王,嘴里抱怨道:“被你吓的!嗝……”   他心里很生气,但一边打嗝一边发飙实在展现不出他的愤怒,反而逗得阎王哈哈大笑,直笑得倒进了沙发里。   白天珞气极,冲到沙发边,一个跨步骑到孟大树身上,顺手抽了茶几上用来擦茶水的抹布,试图塞进阎王嘴里堵住他的笑。他边发狠边打嗝,阎王笑得越发厉害,几乎想伸手捂肚子,无奈他要腾出手来抵御白天珞。白天珞嘴里喊着我艹,阎王嘴里说着别闹,两人就这么在沙发上打闹着,最终阎王一个力道把白天珞摔进了里侧,翻身骑到了白天珞身上。   “媳妇儿别闹了……”阎王努力收住笑,顺口喊了句媳妇儿。   经过这么一番肉搏白天珞已经不打嗝了,这会儿他被高大的孟大树骑在身下,听着他冲自己喊了一声媳妇儿,吓得一激灵。   “我艹,起开!”白天珞一脸严肃,阎王看到他的表情就知道自己失言了,赶忙起身,还乖巧地把白天珞从沙发上扶了起来。   “你干嘛老叫我媳妇儿?你到底知不知道媳妇儿是什么意思?”   阎王装木头,心里说老子太他妈知道了你就是我媳妇儿。   白天珞刚想教育孟大树,就听门外传来敲门声,接着是秘书询问着“白总,你没事儿吧?”   白天珞赶忙回答没事,他刚刚都忘了自己是在办公室里,居然那么大动静的跟孟大树在这折腾,外面听着怕是要以为他发疯了。   听着秘书的高跟鞋从门边离开,白天珞伸手用力推了孟大树几下,边推边埋怨:“你来干嘛?要不是被你吓到我也不会打嗝,真是一遇到你就没好事,害我在公司出丑。”   阎王低眉顺眼,拉住白天珞的手,坦诚道:“我看你这么晚没回来担心你,特地来接你回家。”   “接你回家”这几个字白天珞很久没听过了,小时候倒是他这个做哥哥的经常接莫明回家。白天珞手上脱了力,任由孟大树拉着,连挣脱都不好意思挣脱。他必须承认,“接你回家”这四个字他很受用。   阎王见白天珞没甩开自己,便轻轻捏捏他的手,盯着上面沾到的墨水,温言细语地说:“怎么这么不小心,弄脏了。”   白天珞心里怦怦直跳,不知道这话要怎么接,只好慌乱地说:“你先回去吧,开完会后我还有很多文件要批,今晚可能要到三四点。”   “你身体……”   白天珞听着外面员工陆陆续续往会议室移动的声音,赶紧打断孟大树:“吃得消,你赶紧走吧。”   白天珞抽出手的瞬间又被孟大树拉住了,对方一脸认真地问道:“左边第一个,高高瘦瘦穿黑衬衣戴眼镜的人,是公司很重要的人吗?”   白天珞瞬间明白了孟大树说的是刚才会议室里坐在左边第一个位置的人,他很想问孟大树为什么这样问,但对方表情太过认真,让他不由自主就随了步调:“是,刚升上来的运营部副总经理,姓周”   “重要的事情不要交给他,如果可以的话,找个理由让他离开你的公司。”   “什么意思?”白天珞皱了皱眉。   “人品有异,牢狱之灾,死于非命。三个月之内他会做出格的事,这事会让他丢了性命,也会害了旁边的人,不赶走的话祸害的就是你的公司。”   “你怎么看出来的?”   “面相。”   “切……”   “我是鬼,他脸上是将死之人独有的阴煞面相,我能看出来。”   白天珞若有所思,这一点他怎么从来没听说过?他忽然发现自己刚刚一点都没有感应到孟大树的鬼气,孟大树真的太不像普通的鬼了,难道真的是因为他曾经修炼成精?可修炼成精会那么容易死吗?如果这是合理的,那么世界上能有一个孟大树就应该有千千万万个修炼成精又一命呜呼的鬼,自己没听说过不奇怪,但地府来的所谓阴阳师管理局纪检部部长说地府没有这种先例,这就有点不合常理了。究竟是孟大树有问题,还是孟大树和李部长有问题,又或者是整个地府都有问题?   “为什么我刚刚没有感应到你的鬼气?按理说在你靠近这栋楼的时候我就能发现你,根本不可能被你吓到。”白天珞猛地抽回手,劈头盖脑抛出一个问题。   这个问题阎王早有心理准备,佯装一脸惊讶地回答道:“你不问我也要问了,难道你感应不到我?我发誓我想都没想过会吓到你……”   阎王把问题抛回给白天珞,这下白天珞也不好追问了。   “会不会是因为你的戒指没戴好,这样挂着灵力的操控能力会下降吧?”阎王边说边缓缓释放自己的鬼气。   听了孟大树的话,白天珞伸手握住挂在胸口的戒指。他凝神感应,果然像是灵力复苏一般一点点感受到了孟大树的鬼气。   生意场上的人喜欢通过观察别人的穿着打扮去掌握对方的信息,白天珞的法器戒指太过夸张,外形上和他的打扮不相称,戴在手上又总被人揣测是否单身,所以捉鬼和升级之外的时间,他很少把它戴在指间。为了随时能感应到鬼,白天珞一直戒指不离身,大多时候都是用链子挂在胸口的,但这样的身体接触比不得戴在手上完整,灵力有所下降似乎是理所当然的。   大概是这个原因吧。白天珞无心多想,接受了这个理由。   秘书的敲门声适时地响了起来,白天珞应了一声,伸手拧开了房门。办公室的门关上之前他听到孟大树用不大的声音冲他说我在这等你,他想说不用了,最终还是忍住了。   白天珞虽然觉得孟大树那番周总要惹事的论调有些无稽,但还是忍不住在接下来的会议中多留意那个周总一些。经孟大树这么一说,他先入为主地就觉得周总的眼神和发言透着一股子打了自己小算盘的诡异,白天珞细细观察着,思量之间又对自己这么信任孟大树感到惊讶,于是整个后半场会开得心神不宁。   阎王的等不是坐着干等,他看了一眼白天珞桌上堆积如山的文件,叹着气坐到了白天珞的椅子上。   白天珞住院期间每天都有秘书带文件来给他签批,但量并不大。现在看来大概是秘书考虑到他生着病,把不那么紧急的都扣下来留着等他病好后再处理。阎王端坐在桌子前,双手抚在那堆文件上,闭眼感应了一下里面的内容,脑子里瞬间就有了与之关联的所有事。   他是阎王,要掌握一只鬼一个人乃至一间公司一个城市的所有情况都是轻而易举的事,加之他在地府早早地就处理过公文,白天珞桌上那堆文件对他来说简直是小学生的卷子。   会议结束后白天珞回到办公室,他一眼就看到孟大树坐在他桌子前签着他的文件,走近一看甚至连笔迹都模仿得一模一样。这事实在非同小可,白天珞气得抽了孟大树手中的笔,大骂他乱来。   阎王心里清楚白天珞的想法,指着桌上的两叠文件说:“这边是签了的,都是小事,你看一眼就明白了。那边是比较重要的,我没动过。”   白天珞觉得这简直是鬼扯,他翻了翻孟大树替他签的文件,确实没有错处,心里不由得又觉得最近的生活实在是太鬼扯了。   白天珞挪过另外一堆文件看起来,令他没想到的是,孟大树平时看着宛如智障,论起商业来却颇有见地,有他在一旁帮着分析,白天珞竟然提早解决了几个重要文件,刚过凌晨1点就完成了工作。   离开办公室白天珞才真的放松下来,一放松他就想起自己还没吃晚餐,一时之间饥肠辘辘的感觉占据了他的全部意识。   去超市买食材做饭已经不可能了,白天珞把电梯摁到了一楼,领着孟大树去找夜宵吃。   写字楼所在的地段并没有繁华的夜市,这个时间大多数店铺都关了门,街上冷冷清清。白天珞绕了老半天,终于在某个巷子里看到了一家还亮着灯的沙县小吃。脖子上搭了条毛巾的老板正在店门口收拾东西,看那模样似乎也要打烊了。   白天珞走过去: “老板,现在还有东西吃吗?”   “就剩黄焖鸡米饭了。”   “那来两份吧。”   “两份?还有人没来啊?我这预备收摊等不了多久了,给你打包好不好?”   白天珞在听完老板的话后才反应过来自己为孟大树也叫了一份,他觉得自己大概是饿糊涂了,竟然会给不能吃人饭的鬼点一份。   “不等人,我自己吃,饿得不行了。”   老板把店里剩下的鸡肉和米饭全盛给了白天珞,远远超过两人份。白天珞迫不及待地拆着筷子,就听那老板说了一声:“小哥别吃太久啊,我这收拾收拾就要关门了。”   白天珞嗯了一声,挑起一团米饭就往嘴里塞。老板瞅着他辛苦,也不再多说什么,回到铺子门口刷锅去了。   阎王坐在白天珞旁边,一手撑在脸侧,笑嘻嘻地看着白天珞鼓着腮帮子像小仓鼠一样用力嚼着米饭,看得白天珞一阵不自在。   “你看我干嘛?”   “你刚刚叫两份,有一份是帮我叫的吧?”   “不是,都是给我自己叫的。”   “诚实不是人类的优良品德吗?”   白天珞一口鸡汤刚进喉咙,呛得咳嗽起来。   “咳咳……你少自恋了,我帮你叫干嘛,你又吃不了……”   阎王不反驳,伸手帮白天珞拍拍背顺气。白天珞在鸡汁里挑挑拣拣地选瘦肉,刚挑到一块四四方方薄厚适中部位良好的鸡肉,还没送进嘴里,就被凑到跟前的阎王叼走了。   白天珞一脸诧异:“……你能吃?!”   阎王不止能吃还嚼得很香,他吞下鸡肉,得意地说:“我也以为我不能吃,后来给你做饭的时候我要试菜,慢慢地就发现自己能吃了。”   “你……好像……越来越像人了……”白天珞想了半天,给出这样一句话。   阎王顺势就接:“是啊,我跟你越来越像了,饿的时候吃你们的食物也能饱。”他看了一眼白天珞的表情,又接着说,“小白,我也好饿。”   “回去给你上香。”白天珞头也不抬,夹起一块肉扔进嘴里,吧唧吧唧嚼得贼香。   阎王伸手指了指:“我不想吃香火,就想吃这个,要不你喂我点儿吧,我自己动的话就变筷子成精了,人家老板该吓着了。”   “饿着吧你,没你的份。”白天珞丝毫没动恻隐之心,他每天都在找机会怼一怼孟大树,这会儿机会送到眼前,自然是不会错过。   阎王一派胸有成竹,慢动作伸手去拿筷子,嘴里回道:“那我只好自己动手了,反正吓死人了是你的问题,他又看不到我。”   “啧……”白天珞没辙,扭头扫了一眼店外背对自己的老板,夹起一块几乎全是骨头的鸡肉用力塞进孟大树嘴里。孟大树给白天珞一个得意的眼神,连骨头带肉一块儿嚼吧嚼吧吞了,口齿不清地夸道真香。   白天珞气得牙痒痒的,又不能不给这只宠物投食,边投喂边防着老板,一顿饭吃出了做贼的感觉。   还好这小店里没有监控摄像头。   尽管偷偷摸摸,但两个人一起吃确实比一个人吃的滋味好多了,抢着吃更是香。   肉足饭饱后两人返回写字楼一楼取车,白天珞还在为刚才被孟大树威胁的事耿耿于怀,于是坐在驾驶座上吐槽:“你来接我下班结果是我开车回家,不知道到底是谁接谁。”   阎王装模作样扣安全带:“以后我也开车接你。”   白天珞发动了汽车,带着点脾气没轻没重地开玩笑:“以后是什么时候?等我死了之后吗?你是不是胎都不准备投了?”   “不投了。”阎王伸了伸腿,调整了一下坐姿。   白天珞的车正在上车库出口的坡,吓得险些急刹车熄火,他扭头看了一眼孟大树,追问道:“什么意思?你要在我家住一辈子啊?”   白天珞一直觉得孟大树纠纠结结的游荡在人间是因为他想做人想成仙,这事儿也不是不能成,只要地府让他投个好胎就行。可他现在说不投了是什么意思?   “你想我走吗?”阎王扭过身,看着白天珞回答。   如果这个问题是之前问的,白天珞会毫不犹豫地说是,可他最近摸不清自己是怎么想的了。他分明觉得孟大树说的话做的事件件都让他恼怒,但又不由自主有些留恋,这滋味他以前没尝过,现在尝到只觉得混乱,好或是不好,喜欢还是讨厌,不像那些数据一样给人清晰直观的判断。   他忽然想起昨天戒指离手看不到孟大树的瞬间。   如果孟大树走了……   白天珞皱眉。   车子出了车库,白天珞两手转着方向盘往大马路上开,眼睛看着左右的倒车镜,“忙”得不可开交。路上没什么车,丝毫不堵,他却莫名地急躁。   阎王没等到白天珞的回答,他把身子坐正,看着前方的道路,过了老半天补了一句:“要投胎的话就等你以后一起,你往哪里我就往哪里,投到什么算什么。”   孟大树想要的到底是什么?不在乎做人,不在乎成仙,他想要的是……   白天珞明显感觉到他和孟大树的关系在一天天拉近,这种越来越亲近的关系让他想要转身逃开,又流连忘返。他的心时晴时雨,乱七八糟,而这一切显然都是因为这只混蛋虾子精。   白天珞心烦意乱,忍不住叹了口气,嘴里叨了一句什么。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可那话收不出来。他用力轰了一脚油门,在躁起来的发动机声里把车开得飞快。   阎王清楚地听到白天珞说的是“阴魂不散”。   ————————第十五章 完结———————— 第16章 第 16 章   ————————第十六章 ————————   一路无话,连家门都是沉默着进的。   这天夜里,阎王没有贸然进白天珞的卧室,也没敢多说一句话,他脑子里一直回荡着白天珞说的那四个字。   阴魂不散……   可不是吗?   平日里白天珞表现得再嫌弃也不如这四个字沉重,阎王几乎是心如死灰,他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继续缠着白天珞的必要。   白天珞为那四个字自责了一路,可他开不了口辩解,更何况他心里还有无法疏解的烦躁与慌乱。整个后半夜孟大树一个字也不说,白天珞明白他是伤了心。人家这一晚又是帮加班又是陪下班实在无可诟病,辛辛苦苦围着自己转悠了一夜,自己这么伤人实在是不厚道。白天珞越想越觉得自己没有在鬼类面前充分展现人类的优良品质,反而表现出了无理取闹铁石心肠的一面。他在卧室等不来孟大树,又拉不下脸道歉,纠结的心思百转千回,最后走到门口没好气地冲沙发上的阎王喊了一句:“孟大树……你到底睡不睡觉?再不滚进来我就关门了。”   阎王扭头看了白天珞一眼,认命地滚进去了。   但凡白天珞召唤,阎王都不会错过离他近一点的机会。但珍惜机会归珍惜机会,对方一个“滚”字已经把容忍表现得很明白了。阎王察言观色,小心翼翼地躺上了床。   白天珞关了灯,侧身背对着孟大树,脑子里挥之不去的是刚刚孟大树的眼神,悲伤又温柔的眼神。今晚这事儿往小了说不算什么,犯不着有隔夜仇吧,兴许明天起床就雨过天晴了,白天珞在心里想。他刚闭上眼,就听到背后的孟大树开口了:“我会走的,地府正式召唤我的时候我就走,在这之前要打扰你了……如果你不喜欢我去你公司,我……”   “睡觉吧,别说了。”白天珞打断了阎王的话。阎王只好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他无声地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多说一个字可能就是多一份的打扰。他有着掌控整个阴间的自信与魄力,如果他想,他甚至可以把这人间搅成炼狱。一个人类对他来说太渺小了,可就是这样一个渺小的人类,打击着他的自信,让他尝过了很多不曾懂得的心情,见识了比炼狱还可怕的炼狱。   白天珞听得出孟大树话里的委屈,不知是感同身受还是什么原因,他心里竟然咯噔一声,跟着泛起了揪心的感觉。   虾子精从一开始找自己报仇到地府暂时不肯收他,一直都是单方面死皮赖脸非要住在这个家里,于是白天珞总盼着他走,甚至经常在话语里明明白白地撵他。虾子精通常都不急不恼,脸皮厚得像城墙,而白天珞会更毒舌地赶他,像是吃准了这“人”赶不走也不敢生气似的,换着花样地对他冷漠不留情面。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热脸贴冷屁股,这似乎已经成了他们两人之间的默契和相处方式,可他忽然这么认真地说他会走……于是白天珞忍不住阻止了他的话,他并不是嫌孟大树打扰了自己睡觉,而是不想听他再说那样的话。   原来自己心里挺愿意他陪着自己的,白天珞恍然大悟,明白了自己的想法。   在短暂的睡眠时间里,白天珞做了个梦,梦里他还是当年的小孩模样,他面前站着小黑,小黑跟他说我要走了,然后追身离去。白天珞跟在小黑身后跑了很久,他的步子越迈越大,渐渐地就成了大人的模样。跑着跑着他摔到地上,有人把他扶起来,那个“人”是孟大树,他一下扑进孟大树的怀里,哭个不停。孟大树伸手轻拍他的背安慰他,等白天珞哭得不那么厉害的时候,他对白天珞说“我有个惊喜要给你,你把眼睛闭上。”梦里白天珞顺从地闭了眼,再睁开时孟大树不见了,白天珞站在空荡荡的孤儿院里,除了自己之外一个人也看不到。   白天珞是被自己的眼泪弄醒的,睁眼的瞬间他看到孟大树正焦急地看着他,拍着他的脸问“你是不是做噩梦了”,白天珞那会儿虽然睁了眼,但意识还没完全清醒,属于立马能接着睡的阶段。他费力地眨眨眼,伸手揪住孟大树的衣角,然后半闭着眼往对方身上贴。阎王还来不及多问,就听白天珞迷迷糊糊说了声“你别走”,而后一闭眼又睡了过去。   阎王惊讶了两秒,然后苦笑着伸手搂住白天珞,把他嵌进了自己怀里。   白天珞刚刚一直在说梦话,他说的是“小黑……你别走”。   清晨闹钟响的时候,白天珞的一只手还攥着孟大树的衣角,半个身子也几乎在对方怀里。白天珞脸上一红,松开已经握得有些发麻的手指,回忆起了夜里的失态。白天珞觉得尴尬极了,他这人脸皮薄得很,一想到自己那样哭哭啼啼向别人示好就觉得丢人。但他到底是精明的生意人,盘算了一下发现这样总好过清醒的时候去哄孟大树,于是过了一会儿也就释然了,揉着一脑袋乱毛起了床。   阎王每天早上都是和白天珞同“醒”,这一天却有些不敢面对白天珞,于是直到白天珞出了房门才睁开眼,做贼似的跑去了厨房。   昨晚他想了一夜,最后得出结论自己对白天珞来说还是有存在价值的,就算是个替代品也是一种价值。   还没到放弃的时候。   以后他会更慎重更有分寸。   他绝对不允许自己永远做别人的替代品。   一顿早餐两人吃得客客气气,都努力装成忘了昨晚的样子。但客气通常显得疏离,所以气氛还是分外诡异,两人都想说点什么让屋子里显得热闹一点,但思来想去都没敢多说。阎王想套近乎又顾虑重重,生怕一不小心说出不该说的话又把天聊死,白天珞想活跃气氛又想起自己早上在孟大树怀里时两人的距离,别别扭扭地又是一阵脸红。两人之间微妙中透着暧昧,暧昧中夹杂着尴尬,最后白天珞提着公文包逃也似的上班去了。   从那个早晨开始,白天珞又进入了超负荷的忙碌状态,公司之前接触的意向合作方最近抛出了橄榄枝,白天珞陷入没完没了的资料审核和无休止的谈判里,忙得几乎双脚不沾地。   白天珞禁止阎王出去偷菜,而他又实在无暇料理自己的生活,只好选择教会孟大树在网络上购买食材。阎王为了和白天珞多亲近亲近,装得像个记性不好的老年人,缠着白天珞教了一次又一次,最后白天珞懒得教了,给他画了套傻瓜教程。   为防止“老年人”乱操作多花他的钱,白天珞用自己的另一个手机给孟大树单开了一个账户,并且往里面存了点生活费。钱不多,刚好够花。做这些的时候白天珞心情很微妙,不知道自己是养了个儿子还是养了个爹,恍惚间又觉得像讨了个媳妇儿,这日子真是贼诡异。   阎王压抑着自己没再去公司,也不敢过多地追问白天珞的情况,但他着实心疼白天珞,于是照着养生食谱每天给白天珞做养生粥当宵夜。白天珞夜夜晚归,到家的时候常常是凌晨,他累得几乎说不出话,但无论多累都会把粥喝了。   工作之余他不善言辞,除了说正事之外他不是健谈的人,他想用这种行动让孟大树知道其实自己挺需要他的。   经历了一段时间的忙碌,白天珞终于和合作方正式签约了。这关乎公司非常重要的一个新项目,也是白天珞事业规划里非常重要的一件事,白天珞非常开心,想找个人分享。他最先想到的是孟大树,他想和孟大树一起庆祝。   与合伙人一起吃完午餐后,白天珞给公司全体员工放了半天假,然后迫不及待地驱车往家赶。要怎么庆祝呢?白天珞边开车边想,忽然他感到一丝异样,坑爹的汽车竟然在高架桥上抛锚了。   白天珞打电话叫了个拖车,又从后备箱里拖了自备的警示标志放在车后方。刚放好就听得一阵刹车声,一辆黑色轿车停在白天珞面前,车窗里伸出个脑袋,兴冲冲地喊道:“天珞!”   车里的人看起来年纪很轻,笑得阳光灿烂,一双明亮的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芒,白天珞几乎瞬间就认出了他,开心地叫道:“柯其!”   柯其是白天珞的高中同学,也算是他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进入大学后柯其出了国,两人之间隔着时差,加上那会儿白天珞没有智能手机又几乎不用社交软件,两人慢慢就断了联系。柯其是白天珞学生时代里少有的能让他变得开朗的人,他就像个小太阳,往外透着阳光灿烂和自由奔放。虽然年岁增长,但柯其那股子青春洋溢的劲儿还是没变,两人许久不见,现在又都是事业有成的模样,一聊起来就没完。   柯其陪着白天珞等来了拖车,然后驾车把白天珞送回了家。车驶进白天珞住的小区里,柯其打着方向盘,问道“哪栋?”   “2栋。”白天珞伸手指了指。   “当年是2班现在是2栋,天珞你完蛋了,你这辈子是和2脱不了关系了。”柯其笑道。   白天珞也忍不住笑起来。   柯其把白天珞送到楼栋门口,两人又在车里聊了会儿才互相道别。白天珞下了车冲柯其挥手,两人客气地互相说着你先走你先走,最后白天珞拗不过柯其,自己先转身往单元门走去。没走几步他就听到柯其在背后喊他,白天珞回过头去,见柯其已经下了车向自己跑过来,手里还拿着手机。   “电话电话!聊了半天不记得留电话了!2得太邪门了……”   白天珞忍俊不禁,掏出电话和柯其互留了联系方式,顺便加了个微信。   临走前柯其友好地和白天珞来了个拥抱,他大力拍了拍白天珞的背,说道:“下次我约你2人世界,你别不来啊!”   “一定去。”白天珞笑着应道。   阎王从感应到白天珞的气息起就在客厅的落地窗前守着,今天很不一般,白天珞是白天回来的,并且不是驾车到地下车库,而是坐别人的车回来的。   阎王守在窗前原本是好奇,待他看到下面发生的一切,顿时在心里暴跳如雷。   大意了大意了!!!除了小黑还有别的情敌啊!!!   老子一定能打败这些跳梁小丑!!!   伟大的革命战士阎王一扫前些天的消沉,顷刻间就振作得斗志昂扬。   斗志归斗志,醋还是要继续吃的。   于是白天珞一进门就看到孟大树堵在门口一脸阴沉地质问:“你是不是在外面有人了?!”   “啊?”白天珞不知道孟大树这唱的是哪一出,很是跟不上他的节奏。   “我都看到了!你别当我瞎!”阎王一本正经自顾自地吃醋。   “……嗯……你本来就是虾。”白天一边换鞋一边笑到抖肩。   阎王一看媳妇儿笑得可爱也不由自主跟着笑,嘴刚裂开一个弧度就想起自己在吃醋,清了清嗓子冲白天珞说道:“你严肃点!我这吃醋呢!没跟你开玩笑!”   白天珞捕捉到了孟大树刚刚那一点笑,心想孟大树这到底是又在体会人类的七情六欲还是……他配合的说道:“那你什么事吃醋?”   “刚刚送你回来那傻大个!你俩什么关系?!”柯其身高193,白天珞站他面前显得十分小鸟依人,阎王恨不得立马给自己调整一下`身高。   白天珞没计较孟大树的用词,他倒进沙发里,随口说道:“穿一条裤子的关系。”   阎王不懂人类形容哥们的俗语,他脑补了一下白天珞和傻大个穿一条裤子,心里警铃大作,气得都要发抖了:“你别故意气我啊!”   “我没故意气你啊……”白天珞有好多天没好好和孟大树说过话了,不知道是不是距离产生美感,他今天觉得孟大树莫明地招自己喜欢,连“吃醋”的样子都有点可爱。   “你俩……都是这种关系了,怎么我一直没见过他也没听你提起过他?!”阎王委屈巴巴垂死挣扎。   “我自己都很多年没见他了,你怎么会见过。”   阎王一听很多年没见稍微安了点心,他把柯其归类到白天珞少不更事时的烂桃花,危险程度比初恋小黑低了一级。   “那你们现在重逢了,他会不会住到你家,跟你一起睡觉啊?!”阎王觉得自己有必要捍卫一下自己的特权,敌人太多太凶猛了,他要各个击破。   白天珞抬眼看了一眼脸色不佳的孟大树,试探着答非所问了一句:“我俩睡过八百遍了……”   他没说谎,高中时他们同一个宿舍,两人没少在一张床上聊天睡觉。   但阎王脑子里想的可不是相同的一码事,他心跳如战鼓,两耳轰鸣气喘不顺,“气血”一下子全都涌向头顶,像是一口干了一杯烈酒,一下就上了头。   过去的事,都是过去的事……镇静,我要镇静……阎王一边把柯其的危险程度提高到了小黑之上一边给自己做思想工作,他双手握拳,后槽牙咬得死紧,拼命压抑着心中的怒火。尽管他努力平息自己的情绪,但空气中的阴寒之气还是受到他怒火的召唤,开始一点点集结游走,逐渐蔓延至整个房间。屋子里的温度骤降,拉着窗帘的室内又暗了几分,“穿堂风”乍起,茶几上的几张纸被吹起了一角。白天珞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他皱着眉站起身,就感到那风忽然大了起来,纸张刷拉几声被吹得翻到了空中,屋里的装饰物被吹得摇摇晃晃倒成一片,甚至连沙发边巨大的落地灯都有要被吹倒的危险。白天珞急着伸手去扶,一不留神手磕在一旁的小桌上,疼得他“嘶”地一声捂着手跌回了沙发里。   ————————第十六章 完结———————— 第17章 第 17 章   ————————第十七章 ————————   阎王是急火攻心才没控制住自己体内的阴气,但他到底还是克制了自己,所以只惹出点小打小闹的动静,于他来说刚刚发生的那些小动静就像啥也没发生一样,可白天珞受伤就是大动静了。白天珞一叫唤他就回过了神,急急地扭头一看,这么一回神屋里的一切异样就都在瞬间停止了。   阎王要凑近去看,白天珞搓着手一脸不高兴地看着孟大树,质问道:“刚刚是你干的?”   “我干什么了?”   屋外风声四起,低处的树叶沙沙作响,白天珞感到一阵凉意,就见开着的窗户透了一阵阵冷风进来,虽不及刚刚那阵妖风猛烈,却也让他打了几个寒颤。   白天珞没有把握那是孟大树在作怪,如果非要说刚刚那一幕是家里进了风,好像也不是不可能,尽管那风有些过大了。在刚刚的某一刻,白天珞隐约感觉到有细微的鬼气从这间屋子的各个角落里冒出来,接着几乎是瞬间就消失了。此刻戒指没有戴在他的手上,他对自己的灵力没有百分百的自信,所以不敢断定是有什么鬼物在作怪,同时他也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这一切和孟大树有关系。想着再问下去也是白问,白天珞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止住了话题,把不满都融进一个白眼里,给了孟大树一眼刀。   “我看看你手。”阎王蹲到白天珞身边,轻轻牵他的手,白天珞不情愿地往回挣,终是没舍得用力,被孟大树拉了过去。   阎王知道白天珞被弄疼是因为自己,他心里自责得不行,看着被撞红的印记,心疼地往那呼呼吹着气。   白天珞撇着嘴,孟大树抬头看看他,柔声哄道:“不气了啊……”说罢又低下头来给他呼呼揉揉。   白天珞忽然想到了什么,抽回手,尴尬地说:“你当我是小孩儿啊……”   孟大树这招是跟一个老奶奶学的,那会儿他俩上街去买衣服,一个小孩跑太快摔在路边,他奶奶就是这么扶着他给他呼呼的。孟大树当时问白天珞又没着火她为什么要吹,白天珞回复说这是人类表达疼爱的一种方式。   两人同时想到了那时的对话,都有些不好意思,气氛瞬间又微妙了。   “都是这桌子不好!给我们家孩子磕坏了!”阎王用力拍了桌子一掌,想要逗白天珞。   白天珞噗嗤一笑,气氛缓和了不少。   阎王贴到白天珞身边问道:“还疼吗?疼的话奶奶再给你吹吹。”   白天佯装闻闻自己的手,嘴里骂道:“呕……你吹过都是臭的。”   “是吗?我闻闻……”阎王说着又去拉白天珞的手,白天珞逃避地甩甩手,说道:“别闹了,听不听正事啊?”   阎王看白天珞一脸认真,也不再闹他,坐直了身子问道:“什么正事?”   “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中午就回来了啊?”   “好奇,但是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问……”阎王蹭了蹭鼻子。如实回答。   白天珞假装没听出孟大树话里的酸涩,说道:“签约了。”   “真的?”阎王知道白天珞最近在忙什么,他也替白天珞高兴。   白天珞看到孟大树眼里的赞许,他有些得意,说道:“真的!所以给你个机会陪我庆祝。”   “你特意回来找我陪你庆祝的啊?”阎王划重点的本事是一等一的好,平时白天珞对他不冷不热他都能提取出其中的关心,更何况这样一番放松戒备没有掩饰的话。   白天珞一听孟大树这话又有点下不来台,给自己找了个借口:“我是看你天天给我熬粥挺不容易的,所以奖励你一个机会,让你感受一下人类庆祝喜事的滋味。”   阎王顺杆往上爬:“意思是庆祝的方式可以让我挑?”   白天珞倒是没想过这茬,他原意是想尽快和孟大树分享喜讯,然后两人一起吃顿家常菜庆祝庆祝,没想到被孟大树理解成了这个意思。鉴于之前一不留神就给了孟大树半张床,白天珞觉得还是要防备一下,于是说道:“方式你可以挑,但同不同意我说了算。”   阎王喜不自禁,他闲在家里的时候常逛各大网络平台,发现人类谈恋爱常做的三件事就是吃饭睡觉看电影。吃饭睡觉他已经达成了,虽然这个睡觉还不是终极的睡觉,但起码在循序渐进了。倒是要如何说服白天珞一起去看电影是他一直在考虑的问题,没想到机会就这样送到了眼前。   “我想去看电影!”   “……”这个要求白天珞倒是不至于拒绝,但也是真的没想到。   见白天珞没有立马答应,阎王补充了一下所谓的理由:“最近上了个电影叫《大鱼》,人家是鱼我是虾,算半个同类,我想去看看你们人类怎么说我同类的。”   其实阎王对鱼啊虾啊的一点兴趣都没有,但这是近期上映的唯一一部爱情片,尽管是个动画片,也比什么枪战片喜剧片灾难片好得多,他要看的是爱情,如果白天珞不反对的话,他恨不得和白天珞看爱情动作片。   “行,把家里收拾好了就带你去看电影。”白天珞觉得这不算什么过分的要求,他翘起二郎腿,顺手抽了一本财经杂志翻起来。   阎王闻言赶紧起身收拾被他自己弄乱的家,该摆好的摆好,该清扫的清扫,丝毫不敢马虎。   白天珞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儿,掏出手机来定了两张票。他想起自己上一次看电影还是学生时代,不由得也期待起来。   傍晚,两人来到了离家最近的一家千达百货。   电梯门口站满了要去往顶层电影院的顾客,白天珞挤进电梯后就往角落靠,阎王紧随其后跟了上去,搂着白天珞缩在角落里。白天珞被阎王忽然的动作吓了一跳,扭过头瞪他,阎王知道白天珞什么意思,赶紧解释道:“我贴着你就不会有人往我身上站了。”   孟大树在普通人眼里是不存在并且没有实体的,对他们而言他不会占据人类的空间,这就意味着普通人类可以穿过他的身体。只有在阴阳师独特的磁场里,鬼才是真实的。   白天珞不知是接受还是不接受这个解释,扭过头看向另一边,不再搭理阎王。白天珞看的方向贴了张游乐场的海报,阎王留意到白天珞是真的被那张海报吸引了,他在白天珞的眼神里读到了一种天真纯粹的渴望。   电梯很快就到达了目标楼层,电梯门一开,爆米花的香甜味就袭了进来,白天珞揉了揉鼻子,想打喷嚏。   阎王吸了吸鼻子闻闻空气里的味道,感叹道:“好甜啊。”   白天珞很久没吃过爆米花了,那香甜的味道于他来说陌生又熟悉,他看着捧着爆米花桶笑得一脸幸福的人们,忽然生出了要吃爆米花的想法。   他不是爱吃甜食的人,这一刻却忽然有想尝尝这种甜美滋味的冲动。   你想吃啊?我去给你买!”阎王看出了白天珞的想法,说道。   “嗯,你去吧。”白天珞故意说。他眼看着阎王脚步轻快地往爆米花柜台走了过去,还没凑到人前开口就僵硬地转过身来。   白天珞咧嘴笑,嘲笑走回来的孟大树:“你倒是给我买呀。”   “我忘了我不是人……”阎王尴尬挠头,一脸失落。白天珞笑到一半忽然想起自己也犯傻了,岂止是孟大树不记得他不是人,连他自己都不记得他不是人,买了两张电影票。   白天珞清了清嗓子,把后半截笑咽了回去,他拿出手机去取票,然后捏着两张票在孟大树开口询问之前抢先挽尊:“为了证明带你来看过电影,特意给你也买了一张票。”   阎王嘴里“嗯嗯嗯”地点头如蒜道,满心欢喜。   离电影开场还有10分钟,白天珞给自己买了一杯饮料,然后带着孟大树进场了。他们的座位在正中间,白天珞坐下,隔壁“空”着。   毕竟是公共场合,一人一鬼不方便对话,白天珞只好低头玩手机消磨时间等开场。他正刷着朋友圈,忽听旁边一声“哎哟卧槽”,他扭头一看就见一姑娘已经坐在了阎王的位置上。   在白天珞的眼里,这姑娘坐在了孟大树身体里面,孟大树比她大了几号,两人看起来就像俄罗斯套娃一样。   孟大树在“卧槽卧槽”的惊讶了几秒后猛地跳了起来,同一时间白天珞一边翻出票展示给那姑娘看一边说:“不好意思,这里有人。”   那姑娘看了看白天珞的票又看了看自己,再起身看了看座位上的号码,意识到自己坐错了座位后,边道歉边拉着自己的闺蜜往右边移动了一个位置。   孟大树还气呼呼地骂骂咧咧,白天珞又好气又好笑,咬着嘴唇闷头笑,尽量不刺激孟大树。   “好笑吗?!”   白天珞一只手轻握拳头遮住还合不拢的嘴,点着头看向孟大树。他的眼睛瞟到刚刚那个女孩,四目相对的瞬间,他心里忽然生出一点不好的预感。   那小姑娘显然是被白天珞的颜吸引到了,她飞快地扭过头去和闺蜜耳语。她的闺蜜自以为隐蔽地看了白天珞一眼,在并不明亮的放映厅里,两个姑娘脸红到了耳朵根。   两人似乎是商量了什么,就见那姑娘恍然大悟似的点了点头,凑近白天珞轻声问道:“快开场了,这位是不来了吗?不来的话我可不可以坐过来?这个位置比较中间。”   “他……会来的。”白天珞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敷衍。   “你不是拿了两张票吗?票都在你身上她怎么进来呀?”很显然,刚刚两个姑娘讨论的就是这茬。   这下白天珞尴尬了,在生意桌上他可以巧舌如簧,无论对手提什么问题他都能有条不紊的回答,但在这个他很少踏足的场地,面对这样一个问题,他还真一时半会想不出答案。   两个姑娘似乎是认定了白天珞被放鸽子了,她们眼里闪动着期待的光芒,等着这个看起来温柔和善的帅哥给她们一个靠近一点的机会。   “我不同意啊!”阎王适时地伸出了魔爪,抓住白天珞的手腕说道,“我坚决不统一!”   白天珞自然知道他不同意,即便孟大树同意,他自己也不能接受,于是他给了一个以后他回想起来不知该不该后悔的答案,他说:“这张票是给我去世的前女友买的,我答应过她陪她看这部电影。”   小姑娘一脸窘迫,连连道歉,眼里是掩不住的失望与更甚的倾慕。痴情花美男,简直无法抵抗。   白天珞摆摆手说没事,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阎王哭笑不得,伸手用不大的力气掐白天珞的手:“前女友?还是去世的?”   白天珞“嘶”一声缩回手,没敢看孟大树。   “我成你前女友了?”阎王越想越觉得这么称呼不算坏事,想趁机逗逗白天珞。   “……”白天珞想了想牛高马大的孟大树穿女装的样子,憋着没笑。   “你成我前男友了?”   “……”   “原来咱俩是人鬼情未了啊。”阎王曲起食指,勾了勾白天珞的下巴。   “啧!”白天珞往后一躲,一脸你有完没完的表情。   阎王不再逗白天珞,他感动于白天珞维护他这一席之地,轻轻捏了捏白天珞的手腕,小声唤道:“小白。”   白天珞不想理他。   “小白……”   “干嘛?”白天珞没好气地回道。   “谢谢。”   白天珞没看他,但声音听得一清二楚,这回白天珞想都不用想,就立马报复式地回道:“不是为了你,我是不想看到她和你像俄罗斯套娃一样坐在我旁边,太吓人了。”   放映厅里的灯终于暗了下来,电影开场,白天珞扭头看到孟大树吃瘪的样子,不由自主扬起了嘴角。   一场电影看下来,白天珞总觉得两人的关系不一样了,但他又说不清到底哪里不一样了。两人的对话和交往好像并没有什么变化,不一样的似乎仅仅是……他的心境。   阎王其实完全没记住电影演了什么,他只记得自己和媳妇儿一起看电影了,这简直是他追爱生涯里的里程碑。他旁敲侧击的确认了一下,这待遇小黑没有,傻大个也没有,就他独一份。比看电影更有划时代意义的是媳妇儿说他是前女友,撇开那个必须套进已故身亡无法出席理由的“前”,再撇开那个是公是母是人是鬼皆浮云的性别,这相当于媳妇儿已经承认他们是情侣关系了!四舍五入就是他俩马上要结婚了呀!   阎王觉得他没当场在放映厅里跑圈已经是很克制了,那一刻他除了有点不显露的小得意之外基本保持了冷静,这份冷静让他在媳妇儿面前保持住了高大伟岸成熟睿智的形象。   阎王觉得自己很不错,特别不错。   很不错的阎王还记得一件事,那就是白天珞在电梯里曾经对一张海报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那是一张游乐场开业的宣传海报。阎王在心里暗下决心,有机会的话一定要领着白天珞去游乐场玩一次。   ————————第十七章 完结———————— 第18章 第 18 章   ————————第十八章 ————————   看电影的事儿在阎王心里是至高无上的浪漫约会,到了午夜白天珞睡着了,他就轻手轻脚楼着白天珞把那一小段经历再细细品味一遍,越品越兴奋。偏偏他有劲儿不敢往白天珞身上使,只好咬着自己大拇指贼笑,把放`荡的笑声都扼杀在喉咙里。   岂料越嗨越刹不住车,简直抑制不住地想把白天珞叫醒分享心情腻歪一会儿。   阎王贼心不小贼胆却知道还没到时候,斟酌了半天他还是退一步海阔天空地给自己造了个春`梦,然后在梦里和媳妇儿你侬我侬去了。入梦前他施法给自己手脚绑了绳子,告诫自己无论如何一定要控制住自己。   岂料控制得十分不到位,半夜里把绳子挣开,双手搂着白天珞摸了一通,腿也顺势夹了过去。白天珞一个激灵吓醒了,恍惚间他听到孟大树发出一些微妙的喘息声,还感觉到有什么发烫的东西在背后贴着他,他扭头一看孟大树那面色潮红的模样就知道是怎么回事。都是男人,谁没做过春`梦呢,可做就做吧,不带拿自己当道具的。白天珞这回是赤裸裸地被猥亵了,偏偏人家不是“有意识”地冲着他来,这气还不好生。   白天珞实在不愿意吃这么个哑巴亏,眼一闭脚一蹬,把阎王踹到床底下去了。   阎王正在梦里大振雄风,猝不及防摔下床,简直要被吓wei。白天珞装睡,一个翻身占了整张床,还装模作样地砸吧砸吧嘴,轻轻打起了小呼噜。   阎王爬起来,在床边不知所措地站了几秒,寻思半天最终放弃了夺回半张床的计划。他小心翼翼地帮白天珞拨开了散乱在脸上的刘海,又帮他掖了掖被子,然后轻手轻脚溜去了客厅。   白天珞在黑暗中睁开了眼睛,一时难以入眠。   第二天清早阎王还沉浸在前一天约会过的小确幸里,他边做早餐边哼小曲儿,看在白天珞眼里就分外的轻浮。白天珞早已经把看电影这件琐事抛诸脑后,脑子里留下的只有自己大半夜被占了便宜这件事。他脸皮薄,不好意思拿这种“闺房秘事”找孟大树的麻烦,更何况前一夜已经装睡掩饰过了。   小白总心里别扭,有气愤有尴尬有恶心还有点别的什么,挠得他心痒痒的梳理不清。   从昨晚那件事发生开始,白天珞脑子里就总有孟大树和别人形床笫之事的画面,有声有画立体3D,惹得他脸一阵红一阵白,一整个早上都心不在焉。这简直犹如白日发春`梦,还是发的关于别人的春`梦,于是白天珞气鼓鼓地,一半生孟大树的气一半生自己的气。   阎王的憨傻与敏锐常常只有一线之隔,他看出了白天珞的不对劲,在白天珞的座位对面站起身来,一手撑在桌子上,另一手伸过来摸了摸白天珞的额头,问道:“你不舒服啊?”   “噗!!!!!!!!”白天珞正端着杯子喝牛奶,这一呛把嘴里的牛奶喷了阎王一身。   “……”   “……”   恰好企划部总监打电话来,白天珞借口工作紧急,丢下满身牛奶的阎王溜掉了。临出门他回了身,终是没忍住的问了一句:“你非要体会当人是不是因为想娶媳妇儿?”   这话完全说中阎王的心思,他非要找这么个体会当人的借口留在白天珞身边,确实是为了娶到白天珞这个媳妇儿。白天珞猜得全中,阎王却是不敢点头,不只不敢点头,他还吓得心跳如雷,寻思着白天珞是不是看穿了他这算不上高明的计谋。   幸好白天珞也没深究,他觉得自己问出这个问题实在是尴尬,见孟大树一脸懵逼,也就赶紧关上门走了。   白天珞驱车赶往公司的路上,走神想了想究竟是孟大树想娶媳妇儿还是自己想娶媳妇儿,否则自己怎么像是青少年看了毛`片儿一样这么在意。他母胎solo从没谈过恋爱,既没浪费过注意力去想恋爱的事,也没动过想谈恋爱的心思,没想到被孟大树这场春`梦一骚扰,忽然开始思春了。   到了公司,面对跑步取代走路的工作氛围,小白总立马抛下那点让他羞涩的小心思,充满干劲地投入到了工作中。   阎王看着白天珞扔了个炸弹就跑,紧张得无所适从。孤独又忐忑的王者一挥手,把牛奶残局收拾了,然后抱着抱枕窝在沙发上召唤大伟。   大伟姗姗来迟,阎王劈头盖脑就是一通骂,大伟一看阎王那样就知道这又是让白天珞刺激的,于是问道:“大人和夫人吵架了?”   阎王听到“夫人”这称呼,心情一下就开朗了不少,夸道:“你还挺会说话。”   大伟笑而不语。   阎王叫大伟来本也不是想找他麻烦,而是要他给自己分析分析,所以很快就絮絮叨叨地把经过讲了一通,大伟一听,拱手作揖大喊恭喜。   “怎么就恭喜了?”   “夫人这是动心了和您闹别扭呢!”   “你给我解释解释!”   “他睡得不如之前拘谨,还往您这边滚,这是把您当自己人!他问您是不是想娶媳妇儿,这是感受到了您的爱意试探你!他扭头就跑,这是害羞了不好意思!这就是人们说的暧昧期,您再努努力,可就要成了!”   阎王摸摸下巴,抑制不住的笑意爬满了整张脸。   大伟伸手抽了张纸巾,替他擦哈喇子:“您老注意点儿形象……”   阎王回过神来,一把扯过纸,训道:“你这意思是我形象不好?”   “……”   “我什么形象关你屁事,我媳妇儿不嫌弃就行!诶我刚还想说你小子有眼力应该提拔一下,没想到……”   “多谢大人提拔!”大伟听着提拔二字就要跪。   阎王挑眉:“起来起来,你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   “是是是……您说。”   “提拔的事儿暂缓,我再观察观察,你回去吧。”   “还观察啊……”   “怎么滴你还有意见?!戒指的事儿查明白了没?!”   “……没。”   “那你废话个屁啊,尽在这摸鱼耽误时间,赶紧回去干活!”   阎王坐在沙发里手一挥脚一翘,把大伟赶走了。大伟心里苦,自己好歹是个地府公职人员,怎么尽干点跑腿出主意的活儿,更何况我这是摸鱼?分明是你叫我来的呀!   他在心里盼着白天珞早点从了阎王,让他也能及早脱离苦海。   阎王也苦,他捶打着抱枕大骂工作,心想要不是工作,就冲白天珞今早这口奶,他一定能趁热打铁再讹白天珞一场约会,到时两人关系就又能来一次质的飞跃。阎王没想到的是,多亏了这忙不完的工作和白天珞早出晚归的作息,否则就冲他昨晚犯的那点破事儿,白天珞也能对他下正式的卧室逐客令。   运气是恋爱能否成功的重要决定因素,阎王作为衰气满满的地府的大Boss,运气贼拉好。   项目签约后白天珞比之前更忙,他手头有一大堆规划和人员搭建工作需要完成,于是继续忙出了猴子跳圈脚不沾地的境界。在不停歇的工作中白天珞瘦成了排骨精,他每天回家都是半眯着眼睛浮肿着脸,压根就没有体力把中气十足人高马大的孟大树赶出卧室,他甚至连多说一句话的心力都没有。   这一耽搁,那晚的气也就渐渐消了。   在阎王又一次开始变着花样给白天珞做养生早餐的半个多月后,白天珞终于把所有重要事项都敲定好了。第一阶段的工作已经顺利完成,接下来公司可以把步调慢下来一段时间,让合作方去执行跟进。在一切对接确认到位后,白天珞大力喘了口气,他看着一帮跟自己打天下的高管,感觉大家都面黄肌胖,视觉上苍老了好几岁。   在这么长一段时间的忙碌后,员工们都有种身体被掏空的感觉,白天珞决定组织一次公司出全资的旅行犒劳一下大家,让大家短暂地远离工作和家庭的压力。   既然决定了那就要尽快选好地方,白天珞是做事很利落的人,在决定的当晚就抱着电脑坐在床上查了起来。   阎王把脑袋凑过去,盯着他的屏幕看:“干嘛呢?今天把工作都带床上来了。”   “不是工作,找地方旅行。”   “诶旅行好啊!”阎王一听贼高兴,语气里都是掩饰不住的喜悦,他心想媳妇儿真是闷声搞事情,前有电影后有蜜月,进展嗖嗖的!大伟诚不欺我!   阎王完全忘了看电影是他自己提出来的,在他印象里那场约会就是白天珞特意安排的。   白天珞不知道自己无端端背了这么一口锅,他忙着筛选,无视了孟大树过度开心的语气,也丝毫没有跟他继续讨论的打算。   阎王见白天珞没搭理自己,主动引话题:“怎么忽然想去旅行了?”   白天珞头也不回,盯着屏幕淡淡地说:“组织员工旅行放松一下。”   原来不是二人世界……   阎王有点失望。   但是!在那些看不见他只能看到白天珞的凡人面前,有些事情更好下手!   阎王脑子里闪过一些画面,兴奋得血脉喷张。于是这边厢白天珞按天数和费用查旅游胜地推荐,那边厢阎王捧着手机查蜜月圣地。他匆匆看了一圈,发觉选酒店比选地点重要多了,什么风景都不及和白天珞一起在一个有情调的房间里待着。光有情调还不够,最好能有情趣,起码得比在家里有情趣。   既然地点不重要,阎王也就暂时没了查看信息的必要。他凑回白天珞身边,瞅了瞅白天珞认真的神情,一只手试探性地撑到白天珞身后的床头,然后一点点把下巴挪到他的肩膀上。见白天珞没什么反应,他才一丁点一丁点的释放自己的重量。他怕引起白天珞的反感,所以尽管做出了把下巴搭在白天珞肩膀上的动作,却基本是靠自己的力量在维持。   白天珞没有反抗,准确来说是毫无反应。尽管阎王一点儿也不好受,但他还是觉得很开心。   “啧……”白天珞忽然出声,吓得阎王赶紧和他隔开距离。   白天珞扭头看阎王,阎王翻着眼珠子假装看天花板。   “你能不能正经点?每天古里古怪的。”   “我努力……”阎王心想我不知道多正经,正正经经谈恋爱娶媳妇儿,再没有比我更正经的了。   白天珞把视线转回电脑屏幕,他刚刚那声“啧”其实不是冲阎王来的,而是冲难以抉择的旅游项目来的。他指挥着鼠标在屏幕上点了几下,冲孟大树说道:“这几个,你说哪个好?”   阎王一眼就瞅见了其中一个在蜜月圣地排行榜中出现过的名字,他伸手指了一下,说道:“这里好。”   白天珞点了点头,回应道:“我也倾向于选这个,那就它了。”   阎王伸手去握白天珞握着鼠标的手,白天珞手一缩,皱眉道:“干嘛?”   “点进去看看。”   白天珞点开那个页面给孟大树看,孟大树一边往下划拉鼠标一边自言自语道:“我们只去三天啊……”   白天珞眨巴眨巴眼睛,没忍心纠正他。   阎王从头看到尾,松开鼠标感叹:“三天就三天吧,不能太耽误你工作。”   白天珞终于忍不住说道:“我们是去三天,但这‘们’里没有你,是我和我的同事。”   “我又不要浪费你的钱买票,为什么不带我去?”   “我为什么要带你去?”白天珞边说边关了网页,点下关机键。   阎王理所当然地为自己谋取福利:“咱俩这关系你不带我去合适吗?”   小白总诧异:“咱俩什么关系?   “公不离婆秤不离砣。”   “有病……”   白天珞啪地一声合上电脑,起身往桌上放。   阎王扯着脖子喊,急得连音调都高了:“那你去了我怎么办?”   “看家,或者去做游魂。”白天珞看也没看孟大树。   “你这是始乱终弃六亲不认!”阎王口不择言。   白天珞已经坐回床上准备关台灯了,听了孟大树的话他扭过身来,嘲笑道:“我看那三天你也别瞎溜达了,就在家多看书学点文化吧,别乱用词汇。”说完伸手把灯关了。   白天珞端端正正躺好,阎王一动不动地在一旁呆坐着,心里不住地感叹白天珞无情残酷无理取闹。白天珞忍了半天,正要开口问问他到底睡不睡,就感觉身旁的人乖乖钻进了被子里。漆黑一片的房间里只有布料摩擦的声音,白天珞闭了眼,忽地听到一声冷哼。   “知道我为什么说那里好吗?”孟大树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他的语气平平静静,毫无波澜。   “……为什么?”   “带我去我就告诉你。”   “那不想知道了……”白天珞不中计,转过身去背对着孟大树。   “他在那里。”   这话说得不明不白,白天珞还是顷刻间就懂了,他猛地翻过身来,看向孟大树:“你说什么?”   “刚刚看到那个地名的时候,我感觉到那里有他的踪迹,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带你去找他。”阎王一字一顿的说,他感觉得到白天珞变得急促的呼吸,那喘气声就像打在他心上,没有力度,却让他很痛,他不知道要等到哪一天,才能让白天珞对自己的事情有这么大的反应。不过是一个儿时的玩伴,到底为什么这么重要,阎王开始怀疑白天珞对他有所隐瞒。   “好……我带你去。”   阎王毕竟是阎王,扛得住压力受得了刺激,鬼主意张口就来,演技堪比影帝,小白总又上当了。   寻人大虾孟大树凭着自己的独门忽悠绝技成功的“加入了”白天珞的旅行团,一大早他们就飞往了厦门。飞机上没什么空余位置,阎王只能坐在白天珞身旁的走廊上。每逢空姐和餐车从走廊通过,他就只能站到白天珞正前方那巴掌大的地方,说站倒也不算站,因为压根站不住。这事儿要是换别人肯定觉得遭了大罪,但阎王不是一般人,他头回站过去就半真半假的摔,直愣愣扑到白天珞身上给他来了个飞机椅咚。   阎王压在白天珞身上,乐在其中地说:“不好意思啊,地方太小。”那语气听着没一点儿不好意思。   白天珞在人前不能发作,只能吃哑巴亏,偏偏阎王得寸进尺,之后就直接俯身抱着他,白天珞觉得两人姿势实在是邪乎,但是不能说只能干瞪眼,瞪得眼睛都要冒火了。   偏巧空姐空少来往频繁,白天珞忍无可忍,起身准备躲去厕所里清静一会儿。   白天珞躲,孟大树跟,一路尾随着就往厕所去了。   走到没人的地方,白天珞终于发飙了:“你找揍啊?!”   “咋滴啦?”阎王一脸无辜。   白天珞忙碌的这段时间,阎王常常靠看东北小品打发时间,看得他自己说话都是东北味儿,要多接地气有多接地气。   白天珞急眼:“你刚刚那是干嘛?”   “你以为我愿意啊?”   这倒打一耙,弄得白天珞都不好意思追究了。   阎王再接再厉:“行吧,你要是不高兴那我不贴你身上了,你说你是想看空姐和餐车在我身体里来来回回的碾压穿越,还是想看我和其他乘客俄罗斯套娃。”   白天珞脑补了一下,觉得甚是血腥诡异,相比起来孟大树椅咚他确实和谐多了。他刚有认栽的想法,忽然反应过来,说道:“你就不能不在那吗?飞机这么大,你还找不到一个自己能安安稳稳待着的地方?”   “人太多了我怕怕……得一直跟着你我才安心。”阎王边说边伸手握住白天珞的手腕。   得咧,就当带了个孩子吧。白天珞败下阵来,用他最后的倔强阻止了孟大树跟着他进厕所的举动。   ————————第十八章 完结———————— 第19章 第 19 章   ————————第十九章 ————————   这趟出游恰好赶上国庆假期,机场通道的LED屏上全是景点的广告,白天珞一路目不斜视,似乎是毫不在意,直到临近某一个广告牌,他忽然放慢了脚步。白天珞这一路都走在队伍的前头,阎王看到他状似不经意的瞟了那广告牌几眼,而后像是怕被发现似的,低头大步走了过去。   那一个新建的游乐场的广告。   又是游乐场……   阎王暗下决心,一定要趁着这次机会带白天珞去这个游乐场玩一次。   到达大厅里挤满了等待拿行李的游客,白天珞看着人群,有种想立刻坐飞机回家的冲动。其实他并不想把公司旅行安排在国庆假期,可左右分析,这个时间竟是最好的,一来这个时间点其他公司也休假,免除了工作过程中人员缺失的风险,二来国庆大家都放假,有家属的可以带家属,也算方便员工和家人同游,三来玩完三天大家还能回去休息几天,免得一个个拖着旅行后疲惫的身躯回去上班。   当然也有人不乐意来,白天珞不勉强,给有自己安排的员工另发了个小红包。   因为这次旅行的目的是休闲放松,考虑到旅行社赶鸭子似的游览方式,再加上国庆假期人山人海的场景,公司最终抛弃了旅行社,决定让大家来个自由行。一行人没往人头攒动的市中心去,而是换乘了大巴直奔厦门当地一处叫曾厝垵的渔村。   飘在队伍最后的阎王一上大巴,就看到白天珞靠窗坐着,身旁的位子已经被他一个同事占了。阎王在那排座位的旁边顿了顿,见白天珞看也不看他,失落地往最后一排去了。   白天珞是故意挤在前排靠窗坐的,身旁的座位有人坐也在他的计划之中,他打的算盘是有个人能把他和走廊隔开,这样孟大树就没法赖在他旁边作妖。一切不出他所料,孟大树成功地被赶到了后面,可他自己却没有想象中那么得意。他回头望了望,这一望恰好和孟大树四目相对,那“人”眼神里满是可怜,看得白天珞莫名地一阵抱歉。孟大树指了指身旁的位子,努了努嘴示意白天珞坐过去,白天珞动作并不标准地晃了晃脑袋,回过头去。   白天珞虽然工作起来很严肃,但他没什么领导架子,人又长得干净好看,所以同事们非但不畏惧他,还特别喜欢跟他开玩笑,彼此之间的关系非常和谐。车一开动旁边的同事就开始和白天珞聊天,这人是网络部的运营总监,平时和白天珞交道打很不少。他这次没带家属,一上车就开始絮絮叨叨说着这次要带什么礼物回去给女朋友,白天珞左耳朵进右耳多出,回答的都是不走心的“可以也行挺好的”。   有同事在前面唱歌搞气氛,车上热热闹闹的,白天珞却觉得有些寂寞。车行了十来分钟,他终是放心不下孟大树,借口需要睡会儿,起身换去了最后一排。   阎王见白天珞向自己走过来还有点不敢相信,待白天珞在他旁边落座他才敢确定,高兴地问:“你特意来陪我啊?”   白天珞没张嘴,在嗓子眼儿里“嗯”了一声。   难得白天珞这么坦荡的承认,阎王还没琢磨过味儿来,就听白天珞小声补了一句“不看着你怕你惹祸。”   白天珞当真是这么认为的,他觉得他往孟大树身边一坐就心安是有原因的,这就好比养了只爱惹是生非到处撒野的宠物,只有拿跟绳子拽着栓在眼前才能心安。孟大树就是他养的那只宠物,只是品种比较特殊,是只宠物虾。   阎王对这个回答并不是很满意,但他认同白猫黑猫只要能抓到老鼠都是好猫的道理,甭管白天珞是担心他一个人寂寞还是担心他一个人惹祸,反正只要能让白天珞在他身边坐着,无论自己是个什么人设他都没意见。   中午十一点,大巴车到达了目的地。阎王看了看窗外的烈日,一丝焦虑爬上眉头。白天珞把他的表情看在眼里,伸手去开双肩包的拉链,嘴里叮嘱道:“跟着我走。”   下了车,白天珞刷拉一声打开一把黑面花纹底的遮阳伞,阎王赶紧躲到伞下。一旁的同事开玩笑,逗趣道:“难怪咱们白总皮肤这么白,讲究啊!”   白天珞笑笑不说话,阎王伸手揽住他的肩头,心里满是感激。   几个客栈老板已经等在了路口,公司人数不少,行政部找了三家民宿才安排好住宿问题。房间一个个分下去,最后留给白天珞的是一间大床房。   再没架子好歹也是领导,独自住一间房是必须要的,于是称了阎王的心如了阎王的意。   众人约定好午餐集合时间,然后各自领了房卡回去放行李。白天珞对房间没什么特殊要求,只要干净整洁就行,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打开`房门后他看到了一幅挑战自己底线的画面。   与平日里常见的快捷酒店房间不同,那间房铺着浅灰白条纹的地毯,贴着藕粉色的墙纸。厚厚的蓝紫色窗帘把光遮了大半,一张贵妃椅倚在窗边。粉紫色的圆形大床放置在房间中央,上面铺着米色的被褥。淡紫色的幔帐自房顶垂下,分四股系着垂在床沿,床头后方硕大的粉色玫瑰花纹铺满了整面墙。   白天珞一百个不情愿的走进了房间,哪知道进去一看更崩溃。房间里的灯不是围着绸子就是围着羽毛,灯光在这些东西的影响下变幻出暧昧的颜色。浴室像个巨型鱼缸一样用玻璃隔出来,玻璃四面挂着起不到任何遮挡作用的流苏,除此之外再无其他遮挡。床头有个爱心形状的小碟子,里面放着两个避孕套,外包装上写着“赠品”二字。   没吃过猪肉总看过猪跑,白天珞一眼就看出了这是一间情侣房。他叹着气摇了摇头,掏出手机来预备给行政经理打电话。阎王像只打了兴奋剂的野生大猩猩,嗷嗷叫着撞开挡在路中间的白天珞,扑到床上打滚欢呼。   白天珞被撞得肩膀一歪,手机掉在地毯上,他捡起手机来,看了看眼前傻乐呵的孟大树,默默把手机踹回了兜里。房间就这么多,有这虾子精在他不可能和标准间里的哪一个换,更不好仗着领导身份非要和其他大床房的人和他换,更何况这种小情小调的客栈,大床房大概都是这德性。   白天珞虽然收了电话,但对这房间的不满并没有降低。他不喜欢这间房,于是就看不惯孟大树这幅欣喜若狂的样子,他回身去关了门,口气不善地说:“你这么兴奋干嘛?”   “这房间好啊!”   “哪里好?”   阎王自然不可能回答说因为有情趣:“……长得漂亮。”   “你的品位让我重新认识了你。”白天珞语带讽刺,弯腰把箱子横放在地上,摊开来整理里面的行李。他有轻微的强迫症,家里的东西总是摆得整整齐齐,这会儿他也像布置自己家一样,把箱子里带的东西一样样规规矩矩摆好。   阎王侧卧在床上,看着白天珞蹲在箱子边整理的背影,兴致高昂地问:“咱们下午干嘛啊?”   白天珞顿了顿,扭过头来反问道:“小黑现在在厦门吗?”   阎王心里一惊,真是撒一个谎需要一千个谎来圆。他装模作样的闭眼“算了一通”,说道:“在……是在,但我现在测不准位置,现在是正午,我法力会减弱。”   白天珞知道午时的太阳是鬼的死穴,没有强求:“你什么时候能测准?”   “……晚上吧,肯定比白天好。”   “嗯……”白天珞点了点头:“太阳这么大,下午你就在房间里待着养足精神吧,我们只有三天时间。”语毕白天珞从箱子里把衣服拿出来,起身挂到衣柜里。   “那你呢?”   “管好你自己吧。”   阎王知道白天珞带自己来是为了小黑,他因撒谎而心虚,又见白天珞语气严肃,所以丝毫不敢放肆。中午白天珞和同事们出去聚餐钓鱼,他就老老实实在房间里待着。平日里他很少在白天出门,今天这么一晒确实皮肤火辣辣地疼,元气一伤之下脑袋也开始发晕。阎王躺在床上,心想这床真大,大得一个人睡忒冷清。他幻想着晚上和白天珞一起躺在这,想着想着脑子里更加混沌,竟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等阎王醒来,天已经彻底黑了,而白天珞还没有回来。   阎王出门去找白天珞,不多时就在海边的露天餐馆里见到了他。七八个人围着个大圆桌喝得东倒西歪,铺满整桌的碟子里都是被扫荡得所剩无疑的残羹冷炙,空气里残存的海鲜香味让人能猜出这是一顿大餐。一个体型已经有些发福的中年男人剥了个皮皮虾扔进嘴里,边吃边举着啤酒瓶和坐在旁边的白天珞碰杯,嘴里喊道:“白总,我再敬你一个。”   中午聚餐后,带了家人的员工们都揣着自己的旅游基金各自活动去了,余下的一帮单身汉懒得挪地方,坐在渔村里钓了一下午鱼。白天珞不爱往人堆里凑热闹,也就一直跟他们混在一起。晚上一群人继续一起吃吃喝喝,这帮人没人管着,喝起酒来没个节制,一个个都醉得没了人形。   白天珞明显也喝高了,他双眼迷离耷拉着脑袋,一只手撑着额头,另一只手虚虚握着立在桌上的啤酒瓶。   “砰”一声,白天珞的手无力地垂了下去,酒瓶被带得砸到了地上,玻璃四溅开来,发出清脆的响声。   白天珞头一歪,趴在了桌子上,脸险些撞进碗里。   明显是被灌成这样的。   这种场合,员工都少不了给领导敬酒,碰上那么几个贪杯的,还会从敬酒变成灌酒,不喝出点毛病来都不算尽兴。阎王气不打一处来,在心里无声地把酒桌文化怒骂了一通。   那中年同事一看白天珞倒下了,赶忙伸手拍拍他后背,见白天珞毫无反应,他扭头扫视桌上其他人,大着舌头说道:“白总高了,哥儿几个sei跟我一起送肥房间。”   对面一位穿深绿色polo衫的男士喝得满脸通红,但在一桌子东倒西歪的人中勉强还能算清醒,他手撑着椅背从座位上站起来,脚下飘飘忽忽地走过来,嘴里说道:“来老余,我跟你一块儿送白总回去。”   中年同事拉着白天珞一只手绕过自己脖子搭在肩上,踉踉跄跄站起身,他甩了甩头,用力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再眨了眨眼,终于撑起了眼皮。他用尚存的最后一点意识问道:“白总住哪家哪号啊?”   “这我……咋知道啊……要不搁你那屋歇着吧。”   中年同事眼睛半睁半闭:“行行行,对付一宿。”   说罢两人就抬着白天珞要走。   阎王一听着了急,边暗骂成何体统,边一步窜过去,在白天珞身上摸了一通。房卡在裤子右边口袋里,阎王把房卡掏出来,一甩手直直扔在前方。两个醉鬼一看房卡从口袋里掉出来,边捡边笑:“巧了巧了呵呵呵。”   两人驾着白天珞走得东倒西歪,在饭桌之间穿梭时还让白天珞被一把椅子撞了一下。阎王心疼坏了,生怕自己的小祖宗被磕坏,眼见醉鬼靠不住,他只好施了法术协助那二人,这才让白天珞被安安稳稳送回房。   两人开了门也不往电槽里插房卡,直接把白天珞扔进床里,就勾肩搭背跨着乱七八糟的步子走了。   白天珞双手展开仰面倒在床上,膝盖处折弯,双脚垂到地上。阎王开了灯,那光被一圈圈粉色织物柔化,在房间里洒下让人卸下防备的暖光,。尽管如此,白天珞还是因为受到刺激伸出一只手遮挡住眼睛,嘴里发出不满的轻哼。他的外套早就滑下了肩头,T恤下摆也已经松了开来,此刻一侧腰线露出,白`皙的皮肤在柔光下传递着人体的温度,让阎王很想上去摸一把。   阎王当然不只是想想而已,当即就摸了上去。   他走到床边侧身躺在白天珞身旁,伸出胳膊环住白天珞的腰身,一只手钻进衣服下摆往那白嫩皮肤上轻抚,白天珞像是被挠到了痒痒肉,身体往阎王所在的方向一躲,忍不住轻轻笑出了声。   那笑声听得阎王一阵酥麻,心底软成一片。   他把那不太君子的手抽回来,拍了拍白天珞因醉酒而发红的脸颊,柔声道:“小白,起来洗个澡再睡。”   阎王倒是没那么爱干净,但他知道白天珞有洁癖,这样睡下去,他明早肯定会生闷气。   白天珞醉得人事不知,阎王叹了口气,起身去浴室里拿了条毛巾搓洗起来。透过玻璃隔断和稀疏的流苏,他能清晰地看到躺在床上的白天珞,他的身体陷在柔软的薄被里,整个人看起来柔软又无害,仿佛连一只足月的小奶猫都有能力欺负他。他的睫毛微微颤动,双耳红得似是要滴血,两条长腿的线条因裤子被绷紧而格外明显。阎王咽了咽口水,不知此情此景究竟算好还是坏。   白天珞一个翻身,把半边脸埋进身下的被子里,阎王一瞬间想起了那夜被踹下床的惨痛经历,被差点不举支配的恐惧让他快速拧干了毛巾,像个老妈子一样翻动白天珞给他擦了把脸。   被凉水这么一洗,白天珞似乎清醒了一点,阎王把他拉起来灌了两口水,顺着背问道:“好点儿没?能洗澡吗?”   白天珞半眯着眼睛扭过头来,伸出双手捧住阎王的脸,探究似的端详了半晌,然后带有迟疑的唤了一声:“哥?”   说完眨巴眨巴眼,手忽然失了力,脑袋往阎王肩头一栽,继而蹭了蹭。   白天珞的酒品非常奇特,喝醉的第一阶段就是喜欢冲人叫哥哥姐姐。说奇怪其实倒也算个辛酸事儿,生意场上少不了喝酒,喝起酒来称兄道弟就好办事,白天珞年纪轻轻就在酒桌上打拼,形成了一醉就满屋子呼哥唤姐的习惯。一般这时候他是连着姓叫,可他看了孟大树老半天也不记得这人是生意场上的谁,憋到最后迟疑地叫了声哥。   阎王不知真相,被那声带着尾音的“哥”刺激得找不着北,端着杯子的手一抖,杯里的水在地毯上洒出一片水渍。他放了水杯,伸手揽住白天珞,颤声问道:“宝宝你洗不洗澡?要不要……要不要哥帮你?”   白天珞半梦半醒,嘟囔了一句“我困”,没正面回答阎王的问题。阎王侧过头来亲了亲白天珞的头发,又伸手呼噜了一把那睡乱了的毛。白天珞似是很舒服的“嗯~”了一声,那小奶狗一般的声音让阎王血气上涌,他觉着再这么待着自己肯定要犯错误了。阎王咽了咽口水,他把白天珞轻轻放倒在床上,起身去浴室往浴缸里放水。放水的这段时间里,阎王憋着没出浴室,而是一直在给自己做坚强的心理建设,他怕白天珞再叫一声“哥”他会当场把白天珞给办了。   正当阎王眼睛盯着浴缸耳朵听着哗哗水声的时候,白天珞一伸腿,压到了电视机遥控器。   电视恰好开在一个音乐频道,屏幕上正放着韩国某场音乐颁奖礼,一个女子偶像团体穿着一侧高开叉的长裙,正在舞台上表演劲歌热舞。白天珞被那声音吵到有些烦,睡眼朦胧的翻了个身趴进被子里哼哼,希望有人能帮他把电视关掉。可惜唯一能指望的孟大树在浴室里掐着大腿给自己做思想工作,完全没意识到浴室外的事。白天珞拽过枕头往电视的方向扔了过去,无奈丝毫不起作用,那一浪高过一浪的观众应援声吸引了他的注意力,逐渐把他从瞌睡里拉了出来。白天珞扭过头来眯着眼看电视画面,一不留神看“清醒”了。   于是,白天珞正式进入醉酒后的惯有状态——人来疯。   他从趴着看变为坐着看,最后变为跳着看,等阎王关了水听到浴室外的动静回过头去看时,就见到白天珞在床上表演了一段狂舞。   白天珞身子软的很,肢体协调性也极佳,那白嫩的细胳膊细腿灵活地舞动,配上媚态十足的动作,让阎王瞬间想到了一个词——妖孽。阎王顶着一张痴汉脸,几步窜出浴室,冲白天珞傻笑。   “诶~孟大虾~”白天珞这回看清了孟大树是谁,他边学电视里的收尾pose边给阎王乱起外号,那百转千回的语调里有醉意溢出。   阎王不知道白天珞这是发酒疯,还以为他是遇到什么开心事儿清醒了,他走到床边跟着白天珞瞎乐呵,咧着一张嘴问:“你怎么了?”   白天珞的眼睛还聚焦在电视屏幕上,电视里观众哗啦啦鼓掌呜呼呼喝彩,白天珞也跟着给自己鼓掌,阎王一看白天珞给自己鼓掌,也跟着冲他鼓掌,一个醉汉引导得另一个也像喝醉了一样神志不清,两只“海狮”看着对方哈哈大笑。   电视里,伴着观众的呼声,一男一女两位艺人走上舞台开始了一段贴身热舞。   白天珞正跳到兴头上,像小孩在跳跳床上一样开心地蹦了两下,伸出胳膊冲送上门的道具招招手,喊道:“上来!”   阎王言听计从,甩下鞋子噌噌踏上床。他这两脚令床垫受力发生了变化,白天珞脚下不平衡,一下往阎王身上歪过去。阎王伸手扶住白天珞,白天珞顺势一手搭上他的肩头。   见过大世面的地府Boss一下子呆住了。   女歌手正一手搭在男歌手肩头,另一手柔柔垂着,她凑近男歌手脖颈做了个类似亲吻的动作,就在即将亲到的一瞬间,她把头一偏,双脚踩着节奏饶着对方走了一圈,最后欲情故纵地停在男歌手一侧,伸手沿着他的裤子往下抚摸。   白天珞一边瞟向电视一边条件反射似地跟着做,因醉酒而迷离的眼神中流露出难得一见的xing感,阎王被撩得yu火fen身,他心里一整个鹿群胡蹦乱撞,表情是又喜悦又害羞,动作是又僵又木,像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伙子一般,伸手捂着嘴不好意思和白天珞对视。   白天珞没什么撩妹经验,但骨子里在这方面还是有胜负欲的,也不管自己撩的是男是女,撩的手法是man是媚,总之他见有人被自己调戏得害羞成这样,心里免不了得意,忍不住发出轻微的笑声。骄傲和魅惑灌注而成的笑声被阎王听在耳朵里,只觉得身上那把火又烧得旺了些。他伸手去勾白天珞的下巴,引着白天珞站起身来,想用最后的理智问白天珞这是怎么了,哪知白天珞冲他邪魅一笑,伸手勾住了他的脖子,往他脸上啄了一口。   阎王做梦也没想到白天珞会有这么主动的一刻,他对这个突如其来的吻毫无心理准备,整个鬼都丧失了自制力,凭本能伸手就要去搂白天珞。哪知白天珞喝醉后动作快得像只猴子,亲完就往床下跑,阎王一搂没搂着,再抓又没抓住,跟着喝大了的白天珞围着床满屋子跑,累得气喘吁吁。   白天珞不只上蹿下跳,还乱扔东西,阎王总算明白过来白天珞这酒压根儿就没醒,他像练球似的接个没完,可怜巴巴地喊“小祖宗你别闹了”。等白天珞的兴奋劲儿消耗殆尽,软软地扑腾到床上时,阎王也没了为所欲为的力气和兴致,倒在白天珞身边大口喘着气。   白天珞这回是真的一倒就进入了深睡眠,阎王一整晚心情起起伏伏,实在也没了帮祖宗洗澡的心力。他休息了一会儿就起身把白天珞抱进了被子里,而后躺在白天珞身边给他掖被角。   伟大的阎王一边看着媳妇儿的睡颜一边思考起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以后地府该不该禁酒。这禁了吧,就再也看到媳妇儿那么让人回味的表现。这不禁吧,小祖宗发起疯来可能会把地府拆了。   阎王陷入了两难。   ————————第十九章 完结———————— 第20章 第 20 章   ————————第二十章 ————————   白天珞这一觉果然又睡到了第二天中午,宿醉让他头疼不已,令本就容易有起床气的他更是不悦。偏偏躺旁边的阎王没有自制力,睡着睡着就犯了老毛病,一条腿曲起搭在白天珞身上,将他下半身紧紧夹住。白天珞一怒二疼三不爽,卯足了劲儿地掐了阎王一下。   阎王被疼醒,一脸错愕地看着白天珞下床,心想小祖宗到底酒醒了没。   事实证明白天珞是彻底清醒了,因为他的行动速度已经恢复了正常,行走轨迹也不再那么任性妄为。   阎王揉着手臂跟着下了床,靠在洗漱间门口和白天珞聊天:“你昨晚怎么喝那么醉啊……”   白天珞把挤了牙膏的牙刷塞进嘴里,口齿不清地答:“不记得了。”   阎王坏心眼儿,追问:“那你记得你亲了我不?”   白天珞一喷,满镜子泡沫。他尴尬地愣了愣,随即皱着眉头一个眼刀子飞向阎王,阎王无惧无畏,伸出食指戳了戳自己的脸颊,邪笑着说:“亲的这儿,可用力了!”   白天珞不答话,平平静静地专心刷牙,脑子里却把自己前一晚做的糗事全都回忆了一遍。   太丢人了……   跳什么舞啊……   亲什么鬼啊……   为什么后来还学起了动物叫……   阎王敏锐地捕捉到白天珞懊悔的微表情,进攻道:“你说你怎么能随便亲我呢,你这是耍流氓啊……亲了要负责的。”   白天珞仰头呼噜呼噜,吐完嘴里最后一口水,把牙刷插进杯子里,面无表情地挽尊:“呵,你不是我去世的前女友嘛,亲一下怎么了?睡都睡了你那么多晚了。”   忽然飙车最为致命。   阎王被噎个半死,还没想出怎么回应就被拿着毛巾准备洗澡的白天珞撵出了浴室。眼瞅着白天珞从浴室里面凭空拉下窗帘,阎王不由得感叹“鬼主意”这个词真是太不公平了,鬼哪有这么深的套路,你们人类才是真的会玩。   白天珞的手机在床头嗡嗡响,是微信的声音。这趟公司出游虽然没有集体活动的限制,但白天珞毕竟是领导,员工不能冷落了他,这就少不了要相约干点什么。阎王对前一晚白天珞被灌酒的事耿耿于怀,他决定占用白天珞的时间,救白天珞于酒深火热之中。   独自占有白天珞的最好方法,莫过于给情敌小黑加戏。   择时不如撞时,还有什么比这个时刻更和谐的呢?   于是影帝阎王恬不知耻地冲进浴室,佯装兴奋地喊道:“我感应到小黑了!!!”   白天珞一惊,阎王也一惊。   白天珞惊的是小黑有下落了,阎王惊的是白天珞怎么穿着衣服。   才五分钟!怎么就洗完了?!泡个脚都不止这么点时间啊!   阎王伸手抠墙,看着白天珞搓洗着换下来的衣服,一颗心跟着那堆衣服一起被扭成了纠结的麻花。大意了大意了,他今天这澡居然洗得那么快,应该早点冲进来的……   “他在哪里?”   阎王一把搂住白天珞:“感应得不清楚,让我离你的戒指近一点!”   “诶!你干嘛!”白天珞一扭身,用力推开阎王。   “太模糊了嘛,只知道在这座城市里。你的戒指有他的气息,能让我对他敏感一些。”   “那你抱我也没用啊!去外面等着!”   白天珞把莽撞的闯入者赶出了浴室,他以最快的速度洗干净衣服,拧干挂好,然后认真擦干净双手,把戒指套在了手上。   阎王正噘着嘴坐在床上生气,看到白天珞走出来,哼了一声:“感应不到不是我的错啊,你不配合。”   白天珞坐在一旁,伸出带着戒指的左手握住了孟大树的右手,干脆地说道:“感应吧。”说完他便安静地看着孟大树。   阎王微微一怔,低下头去看到白天珞与他十指相扣的手,在瞥见中指上带的那枚戒指后,立刻明白了白天珞的意思。他用大拇指摩挲着白天珞的手指,有些紧张地说:“咳咳……可能时间会有点长。”   阎王紧张是因为忽然尝到了甜头喜不自胜,可那吞吞吐吐的模样看在白天珞眼里就成了不自信,他担心是自己给了太大压力,急忙安慰道:“别紧张,我相信你。”   阎王一听“我相信你”几个字,心里不由得一阵愧疚,只觉得自己分外不是人,但转念一想自己本来就不是人,也就不去计较那么多了。更何况眼下真正要紧的是媳妇儿和他十指相扣,他哪里还有心思想别的。白天珞的手暖暖的,尽管阎王在阳间的时候一直把自己的体温调得比较温暖,此刻还是感觉到一股暖意传来。白天珞的手并不纤细柔软,他有男人该有的骨节与力度,阎王握在手里,觉得踏实无比,这世间再没有比那更适合的一双手。   阎王得了便宜还不满足,装神弄鬼了一番,又得寸进尺地两个手一齐握住白天珞的手,一脸讨好地解释道:“这样更好点儿。”   白天珞皱了皱眉,没说什么,只盯着阎王。阎王怕被看出破绽,只好又闭了眼。   阎王眼睛闭得并不紧,长而密的睫毛微微颤着,在眼下遮挡出一截不太稳定的阴影。白天珞从侧面看着阎王,他的视线自阎王高高的眉骨往下,顺着他有棱有角的侧面线条一直扫到嘴唇,然后是下巴,再是喉结。   白天珞扭过头去,没来由地觉得有些慌张。   他不好再细看身旁的人,只好把注意力集中到两人的手上,他看着被孟大树包在手心里的自己的手,忽然感到心间一阵剧烈颤动,那滋味像是正面临着巨大的恐惧,又像是得到了天大的惊喜。白天珞说不好那是什么感觉,他只觉得那细微的颤动正慢慢放大,他的四肢开始变得无力,血液却沸腾起来,时间空间好像忽然成了遥远的东西,他整个人恍恍惚惚,脑子里莫名闪过四个字——岁月静好。   尽管不知为何会作此感想,白天珞仍是不敢动弹,唯恐惊扰了这一刻的岁月静好。   阎王却打断了这一刻的宁静,他用力握了握白天珞的手,喊道:“找到了!”   白天珞怔愣地看着他,有点喘不过气来。   阎王伸手一指,说道:“那个方向!小黑在那个方向!”   白天珞回过神来,掩饰地缩回手,故作潇洒地说道:“那马上出发吧。”说罢就要提鞋来换,阎王阻住他,沉声说道:“现在是正午。”   正午,太阳毒辣,鬼很容易灰飞烟灭。以阎王的道行和身份来说,他不是真的抵挡不住,但也确实有些危险。   白天珞看了阎王几秒,把鞋子放回了地上。他本该考虑到这一点的,刚刚是慌了神,才这样掩饰地想要加快速度。回想起刚才,白天珞觉得一切都像是快进,而且还特别模糊,孟大树似乎只握了一秒自己的手,而自己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刚刚仿佛叫嚣着要冲破他的身体,让他几乎站立不稳。   其实阎王握着白天珞的手足足有十分钟,他满脑子都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浪漫情怀,恨不得那一秒就到白头。但他不敢太过放肆,他怕白天珞会生气,只好拼命游说自己来日方长。   于是阎王在依依不舍里叫停了那难得的亲密。   阎王嘱咐白天珞把下午和晚上的时间留出来,白天珞点点头。他还是恍惚,出于本能反应他不想面对孟大树,于是借口买午餐跑了出去。结果等他溜达了一圈终于平静下来回到房门口预备开门时,才想起自己压根没买外卖回来。白天珞深吸了几口气,只好又往外走。   前一天和白天珞喝过酒的几个同事凑在一起准备找地方开餐,见白天珞一个人溜达,几人赶忙招呼白天珞一起用餐,白天珞和他们互相问候了几句,感觉自己状态恢复了许多。   出于逃避心态,白天珞和几人一起吃了饭,席间他特意聊了聊工作,一来二去就感觉自己又恢复成了那个精明干练的自己。   鬼果然是蛊惑人心的存在啊,白天珞在心里感叹道,他不知道刚刚自己是怎么了,他只知道那很不寻常。   阎王的心情起起落落,之前他是有意想赌一把,赌白天珞更在意他的安危还是更在意找到小黑。如果冒着午时的太阳出去,身为普通小鬼的他有灰飞烟灭的可能性,可等几小时后再出发,又可能失去小黑的踪迹,无法再次“感应”到他。白天珞会怎么选择,阎王很好奇,也很担心,好在他赌赢了。白天珞一出门阎王就高兴得满床打滚,用尽全力发泄他刚刚刻意掩藏的喜悦,发泄完了他就翘着腿摊在贵妃椅上,满怀希望地等着媳妇儿给他带外卖回来。哪知道等来的是汤足饭饱两手空空还板着脸的主人,吓得他又在心里自我检讨,生怕是自己便宜占多了又惹小祖宗不高兴了。   屋子里电视开着,两人都不和对方说话,各自梳理着自己的小心思。   白天珞看了看表,焦急地问:“他还在吗?”   阎王点头如蒜捣,没敢再去握白天珞的手。   又过了一会儿,等太阳不再那么猛烈,阎王指挥着白天珞出发了。白天珞租了辆小电摩,载着阎王一路狂飙。阎王在后座伸了几次手,最终把持不住地紧紧搂住白天珞的腰,整个胸膛都贴在了白天珞的脊背上。白天珞不适地抬了抬肩侧了侧身,要孟大树离他远点。阎王大喊:“这个车好吓人!人家害怕!!!”   白天珞无奈,带着只“受惊”的虾子风驰电掣,径直开去了他指引的地方——一个满街打广告的游乐场。   “游乐场?”白天珞停下车,一脸狐疑。   “我感应到它就在里面。”阎王略微打怵,偷偷观察白天珞的表情,做贼心虚地强调,“我也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   白天珞想了两秒,边锁车边说:“我知道他为什么来这里。”   阎王一路都是装受惊,这会儿是真的受到了惊吓。游乐场对白天珞来说肯定有特殊意义,而从他的话里来看,游乐场对小黑来说也有特殊意义,那么这是不是代表……   “走啊。”白天珞在前面催,阎王赶紧跟上去。   装模作样地领着白天珞在游乐场瞎转悠了半个小时,阎王“失望”地说:“我感应不到他的踪迹了。”   “啊?”   “空了……好像……不在这儿了。”   白天珞伸手去握阎王的手,着急地说:“再好好感应一下!”   阎王摇了摇头,说道:“我肯定他不在这里了,可是我感应不到他去哪里了,找不到他的任何踪迹。”   白天珞叉腰瞪着阎王,反问道:“既然什么都感应不到,你怎么能肯定他不在这里?”   阎王表情认真:“我就是知道,我确定!我们鬼类的感应很玄妙,你不懂的。”   白天珞眯着眼:“你不是骗我的吧?”   阎王心里咯噔一响,举起右手并拢三指发誓道:“我向阎王保证,没骗你!”   白天珞盯着他看了会儿,最终无奈地扭过头,转身要走。阎王拉住白天珞,问道:“你去哪儿?”   “回去啊!他都走了我们还杵在这干嘛?!”白天珞心情不佳,语气也非常不好,他对孟大树是有怨气的,如果中午就出发,兴许他已经见到小黑了。   阎王劝道:“既然咱们来都来了,要不在这里玩一会儿?”   白天珞冷哼一声,带着怒气嘲道:“人没找着,你倒是心情蛮好嘛,还有兴致玩。”   “有啊,这儿看着挺好玩的,我的人类生活体验里可以加上这一项。”阎王装傻,假装没听明白白天珞的语气,只当他是真的在问自己,于是一边环顾四周一边答,表情装得很是兴致勃勃。   “……”鸡同鸭讲,聊不下去,白天珞叹了口气。   白天珞确实很喜欢游乐场,这是他小时候最向往的地方。在孤儿院里他曾经听小黑给他描述过游乐场的样子,那时他一直梦想着去游乐场玩一次。被收养后父母带着他和弟弟莫明去过一次,但那次入园没多久莫明就中了暑,一家人在医务室折腾了几个小时,等莫明醒来就匆匆回了家。那段不愉快的经历让莫明对游乐场产生了反感,养父母也心有余悸,于是白天珞再没去过游乐场。   游乐场之于白天珞,就像是小时候很想要却得不到的玩具,那份执念即使成年后也依然留在心间,但这个年纪再拿到那个玩具,已经不知道该怎么玩了。更何况这次的重点不在游乐场身上,经历了失望的白天珞就更没心情玩了。   显然孟大树并没有急白天珞之所急,眼神里对游乐场充满了好奇与向往。   阎王是个好影帝,游乐场对他来说远没有媳妇儿吸引人。在影帝充满内心戏的演技面前,白天珞犹豫了。   “你看你钱都花了,门票那么贵,就这么走了多浪费,再说就算你现在回去,也找不到小黑,还不如在这里多留一下。”阎王给出最有力的理由。   白天珞不穷,但出了名地节俭。他想想门票的价格,觉得孟大树说得有几分道理,他又想起自己答应过带孟大树体验人类的生活,心里便不再反对孟大树的建议。   白天珞问道:“那你想玩什么?”   阎王当然啥也不想玩,但他不能说实话,只好尴尬地“呃”了两声,扭过头去随手一指。   旋转木马。   太弱智了。   白天珞扶额:“你自己飘上去吧,那么多空位。”   阎王骑虎难下,飘到了一匹“马”上,他抽搐着嘴角,装天真状冲白天珞挥手。   尽管没人能看到孟大树,白天珞还是觉得有些丢人,他掏出墨镜戴上,扭头看向远方。   从旋转木马上下来,阎王咧着舌头拍着胸口干呕,白天珞嘲笑道:“好玩吗?”   阎王挺胸抬头:“好玩!”   “想吐吗?”   “不想!”   “哦,那试试那个吧,那个更好玩儿。”白天珞坏心眼地指了指旁边高速旋转的游乐设施。   阎王挣扎:“……还是算了,一个人玩儿太无聊了,你在旁边等着也无聊。”   “我陪你。”   这个游乐场是新开的,还排不上这座城市的著名景点,所以每个游乐设施上都有空位,阎王完全找不到理由逃避。在白天珞的诱骗下,两人又上了几个颠来倒去疯狂旋转的游乐设施。一路玩下来,白天珞越来越兴奋,阎王感觉自己要折寿。   路过一个鬼屋,阎王觉得自己翻盘的机会来了,坚决要拉着白天珞进鬼屋。哪知道刚进去没走几步,阎王就整个鬼一弹,发出了惨烈的嚎叫。   “啊!!!!!!!!!好吓人啊!!!!!!!!!!”   白天珞抿嘴憋笑,身后又传来一声:“妈呀!!!!!!!!妖怪呀!!!!!!!!!”   声嘶力竭,绝对真实。   白天珞实在没忍住,哈哈大笑起来。等从鬼屋里出来,阎王吓得手脚发软汗毛直立,白天珞则笑得直不起腰。鬼屋工作人员在对讲机里叹息道:“太伤人了,那小伙子一直笑咱们,从头笑到尾,咱们有那么差吗?”   白天珞笑的不是假鬼是真鬼,他捂着肚子走到一边,冲阎王说:“瞎叫唤什么呀?你自己不就是鬼吗?”   阎王拍着胸口安抚自己:“我们鬼不长这样啊!太不写实了!!!”   阎王自小看惯了死于各种原因的“尸体”,按理说是不至于惧怕的,可惜那个鬼屋是外星人主题,秃头突眼绿了吧唧,没个人样,自然也就没个鬼样。   白天珞笑得前仰后合,阎王悔恨不已,觉得自己在媳妇面前高大伟岸的猛男形象怕是要荡然无存了。   天色渐暗,游乐场里亮起了灯。不远处的摩天轮高高耸立在游乐场正中央,带了些神圣的意味。白天珞在孤儿院里画画时,画得最多的除了父母就是游乐场,每当他在画纸上描绘游乐场时,总是先画摩天轮。或高或矮,或宽或窄,模样不同,颜色不同,但都承载着他的向往。   阎王适时的提出意见:“能找个温和点的东西吗?咱们品种不同,我理解不了你们人类,这一个个的像滚筒洗衣机似的,我又不是件衣服,扭来扭去的实在适应不了……”   白天珞朝摩天轮一偏头:“那个好吗?我想坐。”   这是这一天里白天珞第一次直截了当说出自己感兴趣的项目。   阎王点了点头,不知是福是祸。   摩天轮虽然是每家游乐场都必有的游乐设施,但因为并不刺激所以更多地是受到小孩们的青睐。偏巧近期一部热门浪漫韩剧里有与摩天轮有关的剧情,这就导致了大量年轻人在这一时期对摩天轮产生了浓厚的兴趣。阎王和白天珞排在一对小闺蜜的后面,在俩小姑娘眼里,白天珞是独自一个人来坐摩天轮的。一个高高帅帅的大男孩一个人来感受这份浪漫,这实在无法不叫人多想,于是其中一个粉头发姑娘冲另一个水手服姑娘挑挑眉,小声说道:“来许愿的吧?”   水手服似乎不太明白个中缘由,反问道:“哈?”   粉头发露出惊讶的表情,一不小心没管住音量:“你最近追番追得韩剧都不看了吗?《愿景》里面有几段超浪漫的摩天轮情节,单身狗在摩天轮最高点许愿会很快脱单,情侣在最高点接吻会永远在一起。”   “Leo演的那个?”水手服问道。   粉头发猛点头:“嗯,第一集 里面他坐摩天轮在最高处许愿后一睁眼就看到了下面的女主,两个人在一起后又去坐了一次摩天轮,然后在下雨有雾气的玻璃上写对方的名字,最后靠在一起接吻……哎呀想起来还是觉得好甜啊!”   粉头发边说边双手捂脸,两个姑娘叽叽喳喳讨论起了剧情,引得前面的人频频回头。白天珞扫了一眼,确实这队伍以年轻人为主,基本都是赶潮流的小姑娘或者情侣。白天珞没来由地看了孟大树一眼,又飞快地闪开了眼神。阎王在那一眼里品出了一些让他心口发痒的东西,却又不知是不是自己想太多。   幸好这个摩天轮单次能上的人很多,转圈也不是以龟速,所以阎王和白天珞排队的时间并没有超过30分钟。看到摩天轮稳定的运动轨迹及和谐的运动速度,阎王不再担忧。这心一旦安下来,他就又打起了鬼主意。工作人员示意白天珞往里走时,阎王还在走神,白天珞不着痕迹地在他背后推了一下,撵着阎王走了进去。   两人在摩天轮里面对面坐下,姿势端端正正,颇像旧时代相亲的初次见面。摩天轮转动起来,两人都有些不自在,齐齐望向窗外。   白天珞看着游乐场里被父母牵着的孩子们,思绪飘到了自己的童年。   已不记得模样的父母,被孤立的日子,有小黑陪伴的时光,被收养的喜悦,后来的成长,一点一点的打拼,以及现在拥有的家……像是走进了一条时光长廊,白天珞的脑中闪过一幕幕早已抛却在回忆长河里的画面,最后耳边响起了刚才那两个女孩的对话。   像是有心电感应似的,两人都在这一刻把视线从窗外移到了对方身上,然后像是惶恐被抓了现行一般继续扭头看风景。   阎王在升空的时间里终于想到了自己能干点什么,解决了这一难题的阎王得意地摊开胳膊搭在椅背上,抖着脚丫子翘起二郎腿,整个人看起来很是流氓。他觉得摩天轮这东西还是蛮好的,两个人关在密闭空间里,吊在半空中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应,干点什么都合适,简直又浪漫又变态,地府很应该多建几个。   白天珞设想过会和小黑一起坐上摩天轮,也设想过会和父母弟弟一起坐上摩天轮,却没想过会和死于自己脚下的虾子精一起实现这个小心愿。和孟大树相识之后的一切都超出了他的预期,但又似乎是顺理成章的。   他用余光瞟了一眼对面坐姿豪放狂霸的孟大树,想起中午被蛊惑的自己,心虚地咽了口口水,咬住了下唇。   狭小的空间,温暖的灯光,那不存在的鬼的呼吸声好像在一点点变得急促。白天珞双手在身侧悄悄握了拳,身子也变得僵硬,而那理由他不敢深究。   阎王没有辜负白天珞的紧张,他嘿嘿笑着挪到了白天珞身侧。   白天珞回头:“你要干嘛呀?坐回去。”   阎王摇头。“你猜我要干嘛?”   “我怎么知道。”   “猜一下嘛。”   “要……干嘛呀,我哪能知道你要干嘛呀,你……许愿啊?”白天珞结结巴巴,想躲又觉得自己很不爷们。   “我要报仇~”   在摩天轮升到最高点的时候,阎王搂住白天珞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而后眨着眼睛解释道:“扯平了。”   白天珞一下子醒悟了孟大树说的是昨晚的事,从那一吻再到这句话,他很难归类自己的心情。紧张的心落了地,还不稳的气息让他产生一丝幻觉,仿佛闻到空气里有甜美的爆米花味儿,但心口落地的石头震荡起灰尘,那灰尘飘散在空气里,揉进爆米花香的甜味里,多了一些令人失望的味道。   可笑他原本分明是不爱吃爆米花的人。   阎王伸手指了指上方:“错过最高点了,你失去许愿脱单的机会了。”   “谁想脱单了……”白天珞辩解。   “哦,你不想啊……是因为有我陪着你吧?”   白天珞横了他一眼,挪开了点,嗔怒道:“滚滚滚……”   阎王立刻又挤了过去:“不是吗?有我天天陪着你,你也不算单身了。”   白天珞顿了顿,不知该不该对不算单身争辩,结巴了半天才回击道:“不甘心错过的是你吧,天天做梦想着娶媳妇儿。”   阎王失笑,伸出左手支在白天珞右侧的玻璃窗上,假装探过头去看地上的灯光,嘴里顺着话茬接:“那我以后不想娶媳妇儿了,反正咱俩跟一对儿似的天天在一起,我陪着你,你陪着我,我娶你得了。”   白天珞被阎王一记不着痕迹的窗咚搞得很不好意思,他身子后倾想要躲,嘴里骂道:“瞎说什么……啧,你那边也能看,干嘛非凑我这边。”   阎王扭头深深看进白天珞眼底,牵起嘴角缓缓说道:“这里比较好看。”   两人凑得极近,阎王所说的这里也不知是这一侧的风景,还是此刻被他看在眼里的白天珞。白天珞慌了手脚,心怦怦直跳,只好别过脸去看窗外灯火。阎王用手肘拱了拱他,用轻松的语气追问:“诶你说我娶你怎么样啊?”   按照一般的走向,男生之间这么闹,顺势答一句“你敢娶我就敢嫁”就完事了。可白天珞这人较真,他琢磨不透这只鬼蛊惑人心的招数,他不知道孟大树说的是玩笑话还是当真,可他又不敢去确认。如果孟大树说是玩笑,他会不知道怎么面对被他牵动情绪的自己,如果孟大树说是当真,他又不知道接下来要如何应对。   怪怪的,这种好像哪里不对的感觉他从来没在别人身上体会过,而这种让他并不轻松的感觉又并没有让他想要远离。   从来没有人给他这种感觉。   他胆怯地想要退后,又抑制不住想要前进的欲`望。   这就是鬼在蛊惑人心吗?他好像越来越陷进去了。   阎王没有给白天珞想清楚这个问题的时间,他又凑近了一点,几乎贴在白天珞耳边,装作听不清他说话的样子:“啊什么你声音太小我听不见。”   恐怕是不答不行了,白天珞佯装轻松,伸手推了他一下,迂回作答:“你娶我是什么意思?觉得我不man吗?不能我娶你吗?”   “……”阎王觉得白天珞探讨的这个问题有点超进度了。   白天珞眼见一句话占了上风,赶紧乘胜追击:“我娶你,你嫁不嫁?”   “……”   “切。”   “嫁!”   白天珞的“切”字尾音还没落下,就被阎王的“嫁”字弄得一愣。   阎王边说还边往白天珞身上靠,嘴里没个正经地喊道:“嫁了嫁了,就这么下嫁了,便宜你了。”   白天珞被逗笑了,忍不住吐槽孟大树:“便宜我?我看你精神有点问题。”   阎王这次没在心里炸成烟花,他知道自己革命尚未成功。感觉到白天珞紧张的肢体放松下来,他搓搓手,再接再厉地逗白天珞:“可不是便宜你了吗?连个戒指都没有啊……你看我这手指多长,戴戒指可好看了,绝对手模。”   白天珞不服气地回:“你那叫什么好看?”边说边伸出手要比,哪知道粗略一看就明白自己输了,只好尴尬地往回缩。   阎王拉住白天珞的手,说道:“我看看。”   他的大拇指细细摩挲白天珞的手背,又顺着白天珞细长的中指一路摸到指尖,把他的手指摊平:“我发现我握了这么多次,还没好好看过。”   白天珞的脸瞬间就烧起来了。   等摩天轮回到地面,工作人员打开门让白天珞出来时,就见这小子像神经病一样把手举在身前,嘴里还念念有词,仿佛下一秒就要上演美少女战士变身的戏码。   白天珞迅速收回了手,一脸平静地走了出去。   小白总头一回在游乐场里好好玩儿一次,就被不少游乐场员工认为他有毛病。好在白天珞自己没有察觉,从摩天轮上下来后心情有些小飘逸,走起路来手都晃啊晃的。   俩人约好结束了摩天轮的游玩就返回客栈,于是无需多言地往出口处走去。出口附近有个卖纪念品的屋子,衣服帽子头饰本子摆了满屋,白天珞脚下一拐弯,溜达了进去。   阎王一回头见媳妇儿不见了,倒回去才发现白天珞购物去了。小屋里商品多人也多,走动都得小碎步侧身,阎王思量再三,未免被人破膛而过,他决定化身白天珞的看门汪,乖乖守在门口。   店里不少东西都是女生专属,对男生胃口的并不多。白天珞左选右选,看上了一件狗狗图案的白色卫衣。他伸手拿了一件,犹犹豫豫走了几步,又回过身来再拿了一件。   两人提溜着那袋衣服,骑着小绵羊往回赶。阎王照旧搂紧白天珞,不放过任何一个吃豆腐占便宜的机会。   实现了一个长久的心愿,白天珞心情是愉快的,在这个时刻有个人陪在身边一起分享,那些快乐好像又翻倍了。白天珞的情绪让他的心飘飘荡荡仿佛飞了起来,他想要一点刺激,于是把车开得飞快。   沿海公路上海风烈烈地吹,白天珞打了个寒颤,感觉有些冷。阎王在他耳边问道:“冷吗?”不等白天珞回答,他就把白天珞搂得更紧了些。阎王悄悄把体温又提升了一些,白天珞觉得自己魔怔了,他竟觉得有这只鬼抱着他,他感到越来越暖和。   回了渔村把租的电摩还给店家,白天珞伸伸懒腰觉得真是有些累了,但疲惫之余好像更多的是畅快和舒心。微信上还有人在问他几时回来想不想去喝酒,白天珞忽然就生出了不想被看到,不想被人打扰的想法。他拉住要往客栈走的阎王,一言不发地拐向了别处。   “不回去啊?”阎王问。   白天珞走在前面,一只手背到身后,冲阎王做了个招手的动作。阎王嘿嘿一笑,窜过去揽住白天珞的肩头。   白天珞把阎王领到沙滩上远离人群的一处地方,他脱了鞋甩到一边,像个小无赖一样往沙地上一坐,伸手抓了把沙子玩:“玩儿得我都不想工作了。”   阎王执行力绝佳,往媳妇儿身边一坐,附和着问:“跟我一块儿旅行特好玩儿吧?~”   白天珞切了一声,嘲笑道:“你少自作多情了,我是觉得游乐场好玩,这里的景色也好看,还没有雾霾,跟你有什么关系?”   阎王撇撇嘴:“这么好玩,结果你只安排三天……不只你玩不尽兴,你那些同事肯定也不过瘾。”   白天珞堆着小沙丘,白了阎王一眼:“哪有公司在项目进行到1/3就给大奖励的?现在项目还没结束,只能给这么点小福利犒劳大家,更重要的是用后面的福利激励大家。”   阎王一听来了兴致,用手肘撞了撞白天珞,问道:“那下次咱们去哪儿?”   “想太早了吧,后面还有一大堆的工作呢,想想都累。”白天珞说完叹了口气。   阎王还记得白天珞说他非常喜欢工作,他曾经信以为真,如今看来,白天珞并不是真的享受。阎王从侧面瞅了瞅白天珞尖尖的下巴,心疼地说:“你看你多瘦,最好你以后就别工作了,我养你,我给你变钱。”   白天珞没和孟大树讨论这话,他呵呵笑着推了沙丘,抹平面前的沙地,捡了个小树杈子乱画。   “小时候我特别希望能去一次游乐场,从孤儿院想到念小学,从小学想到初中,再后来我长大了,就把这个心愿给忘了……”   “那你以前去过吗?”阎王问出口的瞬间就猜到了答案。   “今天是我第一次正式去游乐场玩,谢谢小黑,也谢谢你。”白天珞扭过头来看向阎王,海滩路灯的投下的光影中,阎王看到白天珞亮闪闪的双眼里有复杂的情绪。阎王很想顺嘴问一句小黑和游乐场有什么关系,但他终是没问,如果这个时刻只属于他和白天珞两个人,他希望其他人不要有任何戏份,哪怕仅仅是个名字,也最好不要出现。   “那除了游乐场,你小时候还想要什么?”你向往的喜欢的,我会一个一个为你实现,帮你留住。   白天珞迟疑了几秒:“唱歌……我小时候最想要做的是唱歌,最开心的事情是有人听我唱歌……那个时候我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后来才知道,心里一直牵挂着想去做却又不能做的事情,就叫做梦想。”   “我以为心里一直牵挂,并且努力离它更近的东西,才叫梦想。”   这话原本是要激励白天珞,但多少都有些让他伤心的效果。白天珞沉默无言,低头在沙滩上画了几个音符,又画了个爱心把音符圈起来,最后把小树枝扔向了大海的方向。如果他生在一个家境优渥的环境里他或许能试着离那个梦想近一点,可惜他不是,艺术这条路太飘忽,那时的他只能选择最直接的路,考到好的学校找到好的工作挣很多的钱才是他迫切需要达成的,梦想对他来说太过奢侈了。   想到这些,白天珞眼眶有一瞬间的酸涩,他揉揉眼睛,憋了回去。   “其实我也有个梦想,虽然现在实现不了,但我会努力的。”   “嗯,成仙嘛,下辈子吧……”白天珞因为孟大树刚刚的话心情有些低落,说出来的话就带了点攻击性。他的话其实并没有什么戳中阎王痛处的杀伤力,但他刀子嘴豆腐心,话一出口就后悔了,只好默默又接了一句:“算我对不起你。”   阎王打圆场:“我说的不是这个……”   白天珞扭头,好奇地看着他。   “我的梦想是和你合唱一首歌,一起拍一张合影。”   白天珞愣神,想了一会儿才回道:“可是……”   “可是我是鬼,我的声音你录不下来,我的样子你也拍不下来……这些我知道,所以我才说现在实现不了,但我不会放弃的。”   阎王这股中二傻气让白天珞佩服不已,反观自己,即使有今天这样的成绩,在面对自己最在乎的东西时,也不敢有这样的执着与勇气。   白天珞决定帮帮孟大树,他从一旁的纸袋子里拎出一件衣服,说道:“要不你穿着这个拍个照?虽然没头,但是有身子,勉强也算合影了。”   “……”   衣服不烧掉就穿在身上的话确实能撑出阎王的身子。   但阎王显然不太高兴。   媳妇儿太缺心眼了,谁会想要一张自己没头的照片啊!   就跟被爆头的尸体一样啊!   阎王委屈,简直要哭。   白天珞还挺兴奋,提着衣服要帮阎王穿。   阎王拽住白天珞,说:“我希望我们的合影里,我们俩都是笑的,就算不是笑的,起码也要有脸吧。”   这话说得委婉,但白天珞一听也发现自己有点缺心眼,讪讪地把衣服叠起来要装进袋子里。他一眼瞥见袋子里另一件同样的衣服,瞬间想起自己特意给对方买了一件,于是伸手递了过去:“这个是送你的。”   “没关系的,我知道你刚刚是好意,不用特地送衣服给我。”阎王以为白天珞是想用这件衣服为自己刚刚的冒失道歉。   “本来就是要送给你的,”白天珞不想解释,他把衣服往阎王怀里一扔,伸手从袋子里掏出另一件一模一样的狗头衫在身前比划:“你看。”   阎王惊喜万分,他拿着那件衣服看了看,继而把脸埋在柔软的布料里,悄无声息地擦掉了眼泪。   情侣装,真正的情侣装,白天珞主动买的。   他在一点点的朝着真正的梦想努力,而那还不敢正式说出口的梦想,他真真实实地朝它走近了一步,那是很大的一步。   “等回去后我帮你烧了。”白天珞把自己的衣服归置进袋子里,又伸手去拿阎王的衣服。   “不用烧,这件不用烧。”阎王扯着衣服不让拿。   “不烧你怎么穿?”   “这件不用烧,就这样留着。”阎王把衣服抱在怀里,轻轻摸了两下。   他舍不得烧掉这件衣服,他想让它和白天珞当初给他的那根香一样保持原状,连同白天珞的气味一起保持原状。他不敢对白天珞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如果白天珞追问怎么处理这件衣服,他不知该以虾子精的身份如何作答。   他明白和白天珞生活在一起后,自己对这个人的渴望越来越强烈,与此同时,他也开始胆怯。越是喜欢白天珞,他就是越是害怕自己惊扰了他,他的心比最初的时候纠结了千万倍。   白天珞没有追问下去,这件衣服不烧掉的话孟大树恐怕带不走,白天珞觉得这样也好,等有一天孟大树去了地府重新投胎,这件衣服就当是给自己留个念想吧。   ————————第二十章 完结———————— 第21章 第 21 章   ————————第二十一章 ————————   公司旅行正式结束后,白天珞又领着两个高层在厦门市中心待了几天。公司想在知名大学吸纳优秀的学生和教师资源,厦门大学是白天珞的首选,这也是他选择这个地方进行公司活动的重要原因之一。除了和厦大对接外,他还用这个时间和厦门地区几位生意场上的朋友聚了聚。   厦门行的后几日,白天珞每天都有应酬,可他再没喝醉过,他可不能让自己再对一只鬼做出什么猥琐的事情,毕竟吃亏的是自己。   阎王期待万分的旅行,最后在他日日独守空房中结束了。在家他好歹还能给白天珞做顿饭,在这儿他连水果都没机会切。   从厦门回家之后,白天珞依然忙碌,阎王的生活又归于平静,这种平淡的生活让他有种错觉,他觉得自己仿佛已在阳间过了好几十年。白天珞一忙起来就没空理阎王,连周末都耗在公司里,阎王寂寞难耐,常常隐了身形收了鬼气往白天珞公司跑,目的就是多看他几眼。更多的时候阎王是在家拿着纸笔画画,他不能照相,但他可以用画笔把那一幕幕画下来,画他和白天珞之间发生过的,没发生过的事情。他想,等他画满这一本,他就送给白天珞,告诉他自己有多喜欢他。   事实上,阎王对于他俩的故事只能存在于画笔下这件事很不满意,旅行中险些以无头男鬼形象与媳妇儿合影的那一幕让他耿耿于怀,思量再三,他认为让自己实体化是眼下最为迫在眉睫的事。他不是第一天有这个想法,这件事放在他心里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阎王开始在网上给自己选购墨镜口罩假发帽子围巾手套,为了给自己的帅气加分,他挑挑拣拣了好几天。   白天珞给的零花钱只够买菜买水果,阎王挑的东西都挺贵,也就没敢用白天珞给的账户买。他倒是能直接给那个账户里变出钱来,可他怕白天珞会查看。   阎王把链接发给了大伟,要他想办法。大伟欲哭无泪,心想我要是有你那能耐我还能只是个小兵?   几天后,大伟把东西集齐了送来的同时,也给阎王带回了一个消息。   “大人,上次的戒指……”   阎王正站在桌前兴高采烈地摆弄那一堆快递箱,闻言停下了正要拆封的手,看向大伟,大伟没往下说,而是神情严肃地摇了摇头。   “整个地府你都查过了?”阎王皱眉,尽管他早有心理准备,此刻还是感到有些无措。   “根据名册,全都核实过了。另外,能打听的地方都打听了,能走访的也都走访了,连黑市都去遍了,但是以我能接触到的人来说,没有人见过那枚戒指。”大伟拿出一张纸,纸上列了所有有官职人员的名字,名字后面画着他们戒指的纹样,再后面则标记着一把把鲜红的X。除此之外纸上还有几个地名和人名被红色的笔记圈了起来,圈的右下角又用黑笔划了两道   很显然,大伟办事是靠谱的,为防名册上的记录有异,他把信息打印出来与每个人的戒指实物进行了核对,他还对可能接触到相关信息的人进行了更多的查问。   “有人曾经遗失或更换过吗?”   “有,但新旧之间只会有细微差别,算上那些废弃的,也还是没有与那枚戒指纹样相同或相似的。”   阎王心中一凉,但还是不想放弃:“你说你查过所有你能接触到的,那你接触不到的呢?”   “小的接触不到的,就是阎王殿的密档。”   阎王双眼微眯,眼中闪过一丝紧张的神色。阎王殿的密档分两等,第一等的阎王能查到,这部分他一早就依照那枚戒指查过,没有任何信息。高一级的密档还未移交给现任阎王,仍由老阎王管理。那枚戒指有法力,是正正当当代表官职人员的,如果小黑的信息能从老阎王处查到,那他的身份就一定不简单,而如果在老阎王那里也查不到那枚戒指的任何信息,那小黑就更补简单,他极有可能不是来自地府的鬼。   不是鬼,又是什么呢?   这两种情况都非同小可,而后一种情况所代表的身份,甚至可能是阎王也无法挑战的。他一直有这样的猜测,他要大伟去地府核查,其实存了一些逃避的想法。身为阎王的他都无法掌握的信息,大伟又有多少能耐查到呢?他心里早就预计到了,可他还是想着万一呢,万一他疏忽了,万一在一些黑市里,万一有鬼弄虚作假,万一……   可惜没有万一。   白天珞那么在乎的,是一只不受他管束的,他完全摸不透的鬼。   阎王满心烦躁,插着腰在屋子里转了几个圈。老阎王守着的东西都事关重大,找他帮忙的事自然不能委托大伟办,阎王打发了大伟,强打精神把注意力转移到了自己的装备上,盼着坏消息后自己能迎来一件好事。   阎王认认真真在白天珞衣柜里挑了一套好看的西装,在身前比了比,注意到领子后,阎王把那身西装挂了回去,改换了一件高领毛衣和一条长休闲裤。他把衣服裤子换上,又把挡脸装备一件件套好,然后屏住呼吸走到了客厅里的全身镜前。   最初的一瞬间,阎王是狂喜的,镜子就像普通人的眼,平时是照不到阎王的。此刻镜子里有他从头到脚的影像,这实在无法不欣喜。然而短暂的喜悦之后,认真审视自己的阎王还是感受到了无奈。只要稍稍转过头就能看到空荡荡的耳朵,视线从这一头能直接看到另一头,像是穿透了这具躯体。口罩并不严实,稍微一动就会露馅,而露出的皮肤在普通人眼里就是毫无遮掩的空气。口罩与衣领的衔接也不严密,从某些角度看起来就像是一颗头漂浮在衣领上,那窄窄的缝隙,简直像是脖颈被隔断的痕迹。或许用更严实的护耳帽和大围巾能够遮得好一点,阎王这么想着,就在白天珞的衣柜里翻找起来。他的手有些发抖,把衣服翻腾得掉了满地。   某年冬天白天珞去滑雪时买过一顶极地大绒毛,那帽子不仅能把耳朵护住,扣起来后还能把整个下颚线都遮起来。阎王找到那顶大帽子,他把它翻出来戴上,往镜子里一瞧,果然遮得严严实实,他看着镜中的自己开心地笑了,可笑着笑着他就感到鼻子发酸。   疯子,他简直像个疯子,这又不是在冰天雪地里,这样的装束完全像个十足的疯子。   白天珞不会明白,他的心愿岂止是两人有一次合唱,有一张合影。他真正想要的,是让白天珞认为他们之间没有太大的差别,他们可以一起吃饭、一起生活、甚至可以一起走在街上,走入别人的视野。他想要站在白天珞身边,让那些试图靠近白天珞的人知道,这个人是我的。   他想要让白天珞明白,和他余生相伴并不意味着做一个孤独的奇怪的人。   他们之间隔着物种的差距,隔着几十年的光景,在见识过白天珞和同事们的相处后,在知道了那个柯其的存在后,在听多了白天珞和家人的通话后,阎王迫切地想要打破这种距离。白天珞不会主动靠近他,他只好努力靠近白天珞。   他满心欢喜地设想这些东西能塑造出一个常人眼里活生生的他,然而此刻他真正感觉到了深深地无力,那是轮回之间无法跨越的距离所带来的。他费尽心思折腾出的这副模样,让他看起来像个实足的怪人。不正常,他看起来太不正常了,连他自己都说服不了自己,又如何能说服白天珞呢。他堂堂阎王,地府之首,如今想要的竟然是像个寻常人类,有生有死,普普通通。可笑的是他既不能像个人,又无法做到寻常,这样痴心妄想的自己,简直是个笑话。   阎王一把摘下大绒帽,苦笑着摇了摇头,后退几步跌坐在沙发扶手上。在一个坏消息后又要面对这样的结果,连续的打击让他心生绝望,几乎是从脚底被狠狠抽空了力气。从地府来到阳间的这段时间,他清楚地知道他已不再像曾经那样自信,时至今日,白天珞仅仅是接受他的存在,而这种接受还有随时瓦解的可能性。他有太多谎言不能被揭穿,他有太多感情还不敢说出口,他离自己的目标还很远,而他还有一个找不出身份甚至可能无法击败的情敌。   越是和白天珞相处,他想要把他留在身边的念头就越强烈。起初他也曾怀疑过,那样的一见钟情是不是太过草率,他也曾设想过,或许有一天这个人会对自己不再有吸引力。然而他心里装的爱恋越来越沉甸甸,越是在乎白天珞,越是渴望白天珞,他就越是忐忑和不安。   他简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阎王在自怨自艾中迎来了这一天的日落,他没有注意到时针已经走到了白天珞回家的时间,更没有嗅到白天珞的味道。等白天掏出钥匙打开门时,就看到一个全副武装遮掩面孔的“陌生人”仓皇地回过头来看着自己,白天珞的第一反应是家里来了小偷,条件反射之下后退一步摆出了防御的姿态。阎王本不想让白天珞看到这样的自己,刚想开口解释,就看到白天珞被自己吓到的模样,一时之间被白天珞所展现出的敌意刺激得心口有些疼。   果然,自己看起来很吓人。   阎王扯下口罩,解释道:“是我……”   白天珞认出了孟大树,积蓄力量的肌肉放松下来,神情也缓和了。阎王没再看白天珞,他取下假发和墨镜,又脱掉上衣,整个人倒进了沙发里,陷入了一团低气压中。   白天珞看着他宽厚的肩膀和健康的小麦肤色,只觉得心跳漏了一拍。那躯体仿佛是热的,有力度的热,汗涔涔的热,会灼伤他的热,像个强壮英伟的普通男性人类。   白天珞对阎王的行为和心情猜出了七八分,他轻手轻脚关了门,换了拖鞋,把公文包放在玄关处的椅子上,然后拎着个快递盒坐到了阎王身旁。   阎王想说句“不好意思吓到你了”,但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一种憋闷的酸涩感从胸腔蔓延至全身。   白天珞把快递盒递给孟大树,说道:“礼物,送你的。”   阎王接过纸盒却没有力气去拆。他今天已经拆了好几个快递了,原本的惊喜最后搭建起的是一个不伦不类的结果,于他来说此时此刻快递盒是他最不想看到的东西。白天珞见孟大树兴趣缺缺,也没强迫他拆封,而是自己在茶几下摸了把剪刀动作起来。   “上次你说想和我拍一张合影,所以我给你订做了这个。”   阎王眼睛一亮,疑惑地看了白天珞两眼,而后徒手暴力拆了白天珞剪开一半的快递盒,他的力道太猛,快递盒被扯得面目全非,里面的东西掉在了沙发上。   透明包装袋里装了一团肉色的物体,看起来很是诡异。   阎王迟疑了几秒,还是打开包装袋,拎起了那团不明物体。   “这是……”   “咳咳……,”白天珞略为心虚,“高定版……硅胶脸基尼。”   青岛大妈的最爱——脸基尼。   给你带来从头顶到肩颈的全方位守护,阳光不侵袭,肌肤不侧漏。   白天珞是认真的。他为那天自己在海滩边的缺心眼提议感到抱歉,事后他脑补了一下自己和无头人的合影,受到的冲击不比阎王小,于是他决定悄悄助阎王一臂之力。   他在厦门见的人中有一个是影视特效化妆业内的大佬,白天珞给他编了个小故事,说自己有个被毁了容并且因为糖尿病不敢贸然做整容手术的朋友,这朋友日日消沉,不愿出门,一不小心又得了抑郁症,可怜得不得了。白天珞请求对方给予一些建议和帮助,两人经过一番认真的思考和比较,最终选定了脸基尼。其实最好的方式是影视特效化妆,但化妆师看不见阎王,白天珞又没有操作的技能,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用硅胶材料做一个定制版脸基尼。   白天珞不能确认是否能成功,所以没有事先告知阎王这件事。好几次他都死撑着等阎王睡着,想趁着他睡熟了测量一下他的头围和其他各项数据,无奈他一动阎王就醒,白天珞只好愁苦的翻个身,和自己的睡意继续抗争。白天珞最终也没能如愿以偿,他只能退而求其次,找机会刻意地给阎王按摩头部,以手测量。阎王受宠若惊之余忧心忡忡,白天珞给他按摩的理由是做菜烧脑,他不知道是白天珞的逻辑有问题,还是人类的逻辑有问题。   白天珞该不是变傻了吧,要不要看医生啊……   阎王十分担忧,这种担忧超过了媳妇儿为他主动按摩带来的喜悦。他小心翼翼地表达了一下对做菜伤脑子这件事的质疑,白天珞立刻就松开了手,怒道:“以后都休想我碰你头。”   阎王扇了自己一耳光,真是嘴欠啊,万一媳妇儿就是想找个借口跟自己亲密接触呢!阎王抓着白天珞的手往自己脑袋上放,嘴里跪求白天珞原谅,结果那晚白天珞不只没原谅他,还“一不小心”打湿了他的枕头。   阎王看着搁在阳台上即将遭受风吹日晒的枕芯,默默吸了吸鼻子。   白天珞最终提交的是自己手指粗略丈量出来的数据,同时他给出了肤色和肤质的参考示范,以及“被毁容者”原面貌的画像,即阎王本尊的画像。白天珞原本是想自己画的,无奈试了几次都惨不忍睹,只好忽悠孟大画家自己给自己画了一张。大佬看到那副画时表示了一下崇拜,但仍旧希望白天珞能提供几张各个角度的照片,白天珞有生之年第一次说谎说得那么溜,他几乎是瞬间就想到了说辞,他表示被毁容者承受不住打击,把所有照片都烧了。大佬在电脑那头叹了口气,觉得压力山大。   过程艰难,好在成品算得上考究。   阎王没见过脸基尼,不知道这是青岛大妈游泳的标配,所以没什么心理负担。他将信将疑地把脸基尼戴上。一想到白天珞这么为自己着想,阎王的身体就像是充满了电一般,刚刚的颓废一扫而光。如果他知道白天珞为了这东西究竟做了多少工作,恐怕会当即把人抱回地府结婚洞房。   白天珞内心还是忐忑的,毕竟如果要他自己带这么个脸基尼,他会用全身来拒绝,哪怕这是个非同寻常的脸基尼。   高定版不愧是高定版,质感不是一般脸基尼可比的。因为孟大树不是人类,所以不用在鼻子和嘴唇处留出孔洞,所以这个脸基尼上只有眼睛处挖了洞,鼻子嘴唇都按照孟大树的模样直接做了出来。肤色和肤质严格按照白天珞的要求实现,和阎王本人在这方面原本的形象没有多大违和感。脸基尼的脖颈处通常不贴身,但这款定制版做了特殊设计,脖颈处不再松松垮垮,制作上来说倒真可以算是个简易版特效面具。阎王没有人类的皮肤,贴合并不完美,但他稍稍施法,整张假面就变得服服帖帖,连白天珞都惊讶于这样的贴合度。   因为脸基尼一直做到了脖颈,所以阎王不再需要高领衣,白天珞从衣柜里给阎王挑了件最普通的长袖T恤换上,又帮他稍微修剪了一下假发,然后给他架上了墨镜。   “怎么样怎么样?”阎王被白天珞领到镜子前,却不敢睁眼看。   “你自己看吧。”白天珞报以欣慰的微笑。   其实不是觉得欣慰,而是喜感,毕竟此刻的孟大树……仔细一看有点像个充气娃娃。比起好心帮忙,这倒更像恶作剧了。   不过充气娃娃归充气娃娃,这模样拍张照还是可以的,顶多像是美颜过了头。   阎王鼓足勇气睁开眼,看到镜中自己的那一刻,他觉得分外满意。有对比才有高下,这脸基尼简直低调又高能,不只把刚才容易露馅的地方都遮住了,而且做出了大片皮肤裸露在外,没有任何遮挡的效果。在不需要高领毛衣和护耳绒帽的情况下,他的穿着可以完全顺应季节所需,这让他不会那么惹眼,自然也就不那么奇怪。有了脸基尼打底,再把墨镜口罩假发帽子一带,阎王不再像个神经病,反倒像个极力掩饰身份的大明星。   神经病和大明星,经常是一线之差,又天差地别。   “小白你太厉害了!”被白天珞“拯救”的阎王发自肺腑地夸道。   白天珞不好意思地挠头,感觉自己欺负了个傻子,心里的三分愧疚又上涨了几分。   阎王一高兴就迫不及待地想出去溜达:“我想……”   白天珞拿起手机:“满足你。”   “真的吗?”阎王想的是像个人一样大摇大摆出门去溜达,一听白天珞说要满足他,他高兴得几乎要摇尾巴。   白天珞打开拍照软件,把摄像头调成前置,冲阎王发号施令:“你靠近点。”   阎王嘴里问着“啊?”身体已经很自觉的凑了过去。   白天珞举起手机,阎王看到手机屏幕上的两人,明白了白天珞的意图。能和白天珞拍张合影虽不是他的终极目标,但也算件大事,阎王立马就兴奋了起来,冲着镜头咧嘴大笑。   “诶我笑他不笑啊……”镜头里的阎王自然是不会表现出笑脸的,无论他怎么挤眉弄眼咧嘴伸舌,画面里都只有脸基尼和墨镜塑造出的高冷面瘫脸,唯有当阎王面部表情过于夸张时,这张面具才能有所突破,呈现出脸长歪了的效果。阎王自然不能接受脸歪,只好收起表情,抬手冲镜头比了个“耶”。   “诶,没法儿笑,只能这样了……”   白天珞扭头看了孟大树一眼,在按下拍照键的前一秒,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他伸出左手搭上孟大树的肩膀,把他搂得又近了些。   阎王和白天珞的第一张合影,白天珞露着恬淡的微笑,伸手楼着他,头也偏向他,他自己面无表情像是不甚在意,手却比了个代表胜利的姿势。   阎王看着那张照片,觉得是个好兆头。这条路虽然艰难,但媳妇儿是向着我的,给我脸基尼,帮我实现合影的愿望,还主动搂着我嘻嘻嘻嘻嘻……阎王笑得口水都要出来了,赶紧吸溜一声收了回去。   白天珞看着一个充气娃娃捧着手机傻笑,心里瘆得慌。   阎王一高兴就嚷着要出门,白天珞不敢让这活充气娃娃出去溜达,又怕这傻子一言不合独自跑出去惹事,终于在阎王答应戴口罩的前提下,答应了带他出门。   恰好这天家里没有了做饭的食材,白天珞把目的地定为采购中心,打算速战速决。小区附近有个大型超市,白天珞左想右想始终觉得不稳妥,最终决定带阎王去一个远离他生活和工作区域的郊区超市。   离远一点,就不会被熟人看到了。   于是开了一个半小时的车,去了个东西挺贵还要会员卡才能购物的超市。   阎王毕竟是鬼中之龙,一番遮掩下脸是看不清了,但身高身形在人群中还是出彩,加上自带的超凡气质,倒真引起了一些人的关注。好在大部分人都赶着采购完回家,远远看几眼就不再过多观望,除了个别凑过来强势推销的服务人员,两人没遇到什么麻烦。   眼看着一个隔了三堆蔬果为围观孟大树而撞到膝盖的少女疼得龇牙咧嘴,白天珞心想“他真正好看的是脸,你们都看不着,只有我能看到。”   白天珞边想边挺了挺小胸`脯,感觉自己尊贵如vip。阎王看白天珞挺胸,有样学样地跟着昂首挺胸,十分招摇。白天珞用手肘撞了撞阎王,提醒道:“叫你低调点儿,你干嘛呢?”   “学你啊!”   尊贵的vip白天珞意识到自己为什么而得意,耳朵涨得通红,不由自主又记恨起了孟大树。   阎王收起招摇低下头,认真跟着白天珞挑鸡蛋土豆大萝卜,脑子里做着在超市中央转圈大笑的白日梦。一个老奶奶推着购物车挤到两人身旁,弯着腰歪着头,一个劲儿想去看阎王的正脸。   见白天珞注意到她,老人家搭话:“这小伙儿是明星啊?”   阎王一听很是得意,一个“是”字还没出口,就听白天珞答:“奶奶,他不是明星。”   “那怎么打扮成这个样子?”   白天珞凑到老人耳边,悄悄说:“我朋友之前被烧伤了,做了整容,现在还不太自然。”   老人一听,充满怜爱地看了一眼阎王,嘴里叨念着:“造孽啊……多好的大小伙子啊……”   师奶杀手阎王看着推车远去的老奶奶,愤愤不平地道:“我听到了。”   白天珞毫无歉意:“有问题吗?”   “让我感受一下明星的虚荣心不行吗?”   “可以,再有人问的时候我就离你远点假装不认识你,你自己回答是,然后人家就会非要你摘下口罩合影,你不愿意的话可能还会有人很没礼貌的扯开你的口罩,更过分的是可能还会扯下你的脸基尼,当然,作为报复你可以把他吓死。”普通人听不到鬼说话,但根据道行的不同,鬼有能力影响人类的部分感官。孟大树虽然是个新死的鬼,但同三两个普通人类做简单交流还是可以实现的。   “我错了。”阎王有个优点,就是家教森严,认错及时。   又一次经历教训的阎王不敢造次,毕恭毕敬地跟在“主人”身后,陪着他东挑西选,小声讨论吃什么好。驯“虾”师对宠物的表现很满意,带着他很快完成了采购。结完账,两人推着购物车走到地下车库,快行至白天珞的车前时,一声呼喊阻住了两人。   “天珞!”   白天珞扭头,一眼认出了来人:“柯其!”   上一次阎王是从高处看到“傻大个”的,这次面对面感受到对方的高大,心里的不服气直线上升,趁着白天珞和柯其打招呼,阎王悄悄在购物车后踮了踮脚。   白天珞没想到柯其会这么巧地陪家住附近的妈妈来购物,惊讶之下竟然忘了身后的阎王。柯其同白天珞寒暄了几句,就注意到了走过来的陌生男子。就在柯其的目光转向阎王的瞬间,阎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手揽住了白天珞,自我介绍道:“你好,我姓孟,我是他男朋友。”   柯其听了阎王的话一愣,表情瞬间就有些不自然,白天珞一看他的反应就知道他听到了刚才那句话,登时一股火就窜了起来。   白天珞扭头冲身旁的阎王低声骂道:“你抽什么风?!”骂完又向柯其解释:“你别听他瞎说,他精神不正常。”   正要进一步解释,就见柯其的妈妈从车里下来,笑盈盈地看着几人。   柯妈妈见白天珞的次数不多,加上白天珞如今事业有成气质大变,所以完全没有认出他来。有长辈在,这些男男关系的事情实在不好多聊,即便是澄清也不合时宜。柯妈问柯其要不要和朋友先聊一聊,柯其赶忙摆摆手说不用,他向白天珞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说了句回头再聚,便拉着妈妈匆匆走了。   柯妈一步三回头地看了阎王几眼,小声问:“那个戴口罩的是明星吗?”   柯其尴尴尬尬:“……那是我朋友的朋友,唱流行歌的,你不认识的。”   “我说怎么看着不像一般人。”   阎王一看自己把柯其吓走了,心里升起了小小成感,再瞅一眼一脸阴沉的白天珞,那点成就感立马烟消云散。白天珞向阎王甩出一个比平时狠厉十倍的眼刀子,阎王觉得白天珞可能希望自己烟消云散。   论装傻,阎王绝对是一等一的高手,在白天珞开口之前,他已经先下手为强:“你这么看我干嘛?”   “你刚刚那么说什么意思?”白天珞一脸严肃。   “不……不能那么说吗?”阎王表演惊讶与无辜。   “我艹……当然不能了!”   “那你之前不是跟别人说我是你前女友嘛,我一想他看得到我是男的,我总不能说我是女友吧……而且咱俩都分手了还一起逛超市,显得你作风多不好啊,我只能说我是你男朋友了……”   说他脑子不好,他倒想得比谁都全乎。不能是女友所以是男友,不能是前任所以是现任,没毛病……但……重点不是这个!白天珞几乎要在车库里暴走了。   “我说当然可以了,我说的时候别人又看不到你!”   “看得到我的时候你也可以说啊,我同意你说。”   “不是……你没明白……”   “我真的不明白。”   “刚刚你完全可以说你是我的朋友,为什么非要说男朋友?”   “可是看电影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说我是你的朋友?看电影就只能跟女朋友看吗?”   “……”白天珞语塞。   秀才遇上兵,正常人遇上智障,都是说不清的痛苦。白天珞善于和聪明人辩论,但和这像熊孩子一样的孟大树辩论几句,他能把自己气出内伤,他心里有一百个道理,但跟这只“鬼”说不通。   白天珞的心思都在要怎么向柯其解释上,实在无心和孟大树纠缠,反正和他说不清道理,只能当宠物来驯:“你不用明白,你只要知道你这么说会影响我的人生就可以了!如果你再出现影响我人生的举动,我会马上送你去地府。”   阎王最怕的就是白天珞赶他走,这就是他的紧箍咒,一听就脑袋疼。一听白天珞说出这样的话,阎王立马又使出认错绝招:“我错了,我保证再也不惹你生气了。”   “保证没有用,再犯怎么办?”   “再犯就赶我走。”   “嗯,记好了?!”   “记好了……小白,你能不能别老想赶我走,地府不收我,你也不要我,我就跟没人要的小孩儿似的。”阎王可怜巴巴委屈兮兮的。   白天珞这人心软,眼瞅着孟大树一米八的大高个耷拉着脑袋在自己面前说自己是没人要的小孩儿,他的善心被激发了,一不小心还有点自己在仗势欺人的错觉。说起来孟大树就是个死于非命的孤魂野鬼,想修仙吧命没了,想当人吧当不了,送去当鬼吧阎王还不要,妥妥的一个孤儿,够可怜的了。   捡了这么个倒霉孩子,只能养着了。   这么想着,白天珞眼神就柔和起来,阎王见白天珞表情有所缓和,轻轻推了推他:“回头你想个法子跟你朋友解释解释就行了,你这么聪明,肯定能想出好办法的……我知道错了,你就别跟我计较了,你说你一这么好看的人跟我一个整容鬼生什么气啊,同情一下残疾人吧。”   一想到刚才超市里那一幕,白天珞又气又好笑,他动了动嘴角,又悄悄用牙咬住腮帮子,忍了。   阎王一看他想笑,再接再厉:“诶这是谁家小伙子,笑起来怎么那么好看呢!我就是整八百遍容都比不上呀!”   白天珞还不想这么快给孟大树好脸色,硬生生憋着笑,吐槽了一句:“你太假了”,说完也不等孟大树回应,转身就去开后备箱。   阎王难测圣意,试探道:“你还生气啊?”   白天珞走回来预备推购物车,答道:“饿了,赶紧回家吧。”   “诶!我来我来!您坐着!”阎王抢过购物车,一个箭步冲向后备箱去放东西,眼瞅着白天珞钻进驾驶座,大大地舒了一口气。   ————————第二十一章 完结———————— 第22章 第 22 章   ————————第二十二章 ———————   白天珞回家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在微信里跟柯其解释,柯其的妈妈就住在附近,等白天珞到家后柯其也差不多到家了,于是很快就发来了回复。   白天珞解释了一长串,柯其只回了一句“我懂,别担心。”   白天珞想着柯其这么聪明的人应该能看出来孟大树不正常,见他回个“懂”字,稍稍放下心来。   另一边“假面”大佬关切地问起情况,白天珞一下子无暇顾及柯其,也就不再多做解释。孟大树不需要给鼻子嘴巴打孔,可普通人类需要,白天珞是用“毕竟我没给准确数据,先看看和他脸部情况是否匹配再说,刚好也可以在他脸上看一下怎么打孔比较合适”这样一套说辞蒙骗假面大佬的,此时大佬负责地追问,白天珞只好用又一个谎话来圆前一个。   阎王忙活了一通煎了两块牛排端出来,他把盘子放在餐桌上,招呼白天珞过去吃饭。白天珞瞅着脱下围裙的孟大树,觉得他越来越像这个家的主人了。   孟大树把刀叉递给白天珞,笑着说道:“尝尝,今天的牛肉特别新鲜。”   白天珞切了一块塞进嘴里,心想你个虾子还吃牛肉,真会享受。边想边用力咬了下去,肉质鲜嫩,肉汁四溢,确实是上好的牛肉。他嚼着牛肉,满意地点了点头。   阎王见白天珞一口接一口吃得满意,趁着他心情大好,赶紧问道:“你跟傻大个解释了吗?”   “……你干嘛叫他傻大个,嫉妒人家长得高吗?人家名字叫柯其。”   阎王吃味,只觉得嘴里的牛肉都泛酸,他一点儿也不想叫那个名字,于是改口道:“反正就是你那个朋友,你跟他解释了吗?”   白天珞嗯了一声。   “他信你了吗?”   白天珞悠悠闲闲喝了口水:“我白紧张了,他根本就没误会,一看就知道你有毛病。”   阎王听到这话心里不太高兴,他打从心底里是希望柯其误会的,而且最好柯其不接受白天珞的任何解释。   阎王看白天珞表情轻松,想起先前在车库里他那副紧张的模样,心里很不是滋味。此刻截然不同的表情和那时皱眉瞪眼的神情形成鲜明对比,阎王心里一下被刺痛了,他觉得在白天珞心中,被误认成和自己是恋人似乎是件特别羞耻的事情。他酝酿了半天,终是忍不住问道:“刚刚……我说我是你男朋友,你反应那么大,你是不是很讨厌我啊?”   白天珞愣了愣,回道“没有啊。”   “那为什么你那么紧张?”   “因为你本来就不是我男朋友啊……”白天珞用力切开了一段带筋的肉,接着补充道:“再说,我又不喜欢男的,哪来什么男朋友。”白天珞对同性恋没什么歧视,他觉得那是人家的事,和他没关系,他犯不着对这不同于大部分人的性向有什么反感。他不想柯其误会他,不是出于对同性恋的敌意,也并非觉得见不得光,他只是纯粹的不愿意背这个锅。   阎王被白天珞一句话打击得情绪低落,他追问:“那你是喜欢女的罗?你有喜欢的人吗?”   白天珞叼着叉子想了想:“那倒没有……”   阎王反问道:“没有你怎么知道你喜欢女的?”   这一问倒把白天珞问蒙了,他确实不曾喜欢过哪个姑娘,所以他没有实例来证明自己是个异性恋,可他也没喜欢过男的呀。   十几岁青春期的时候,班里一群小毛孩子会凑在一起讨论谁喜欢上了哪个女同学,胆子大的会在大家的怂恿下告白,从此背着老师牵牵小手的戏码就能开始上演,胆小的只能跟兄弟们掏掏心窝子,出于面子问题,语气还要显得并不在意。白天珞当时心思用在学习上,自然没有产生这方面的情愫,可班里追问的男孩儿们总不信,非逼着他说出个名字。白天珞当时总忍不住问自己,没有喜欢的姑娘的很奇怪吗?   后来他渐渐长大,进入高中、大学、然后步入社会,他一直都没遇到心仪的姑娘。大学同学聚会上带伴侣的人不少,他白天珞仍旧孤身一人。他倒不觉得孤独,但在同学们的追问和母亲的催促下,他不免要怀疑自己是不是有什么问题,为什么从小到大没有任何人令他产生对爱情的向往呢?   白天珞没怀疑过自己的性向,他只觉得自己不懂爱人。   他觉得自己这辈子可能都不会有自己的家庭。   就这么一个人生活,他挺习惯的,习惯到一想到有人加入他的生活他反倒不太习惯。   孟大树挑起的并不是白天珞喜欢的话题,所以他本能地有些反感,他没想到除了亲人朋友给的压力外,此刻他还要遭受一只鬼的质问,这让他很不高兴,他把刀叉放进吃干净了的盘子里,站起身来预备把碗筷收进厨房,见孟大树抬头看着他,一脸等待回应的表情,他没好气地说:“这种事不需要经验就能知道,人类的常识,你一只虾是不会懂的。再说就算我喜欢男的,也跟你没关系吧。”   阎王闻言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伸手拉住了要去厨房的白天珞,他的力道很大,双手像铁钳一样,白天珞被他拽得一个趔趄,盘子一下就掉在地上,刀叉跌落在了一边。   白天珞扭头瞪了阎王一眼,骂道:“你干嘛呀?!”   阎王直视着他,双目圆瞪,粗声粗气地说道:“为什么这么说?!”   白天珞不明就里,他不知道孟大树发什么疯,那双眼睛好似要喷火,让他有些害怕,他伸手去掰孟大树的手指,嘴里喊道:“你松开。”   阎王没有松开钳制白天珞的手,他不依不饶地拉着白天珞,赌气似的说道:“你先回答我。”   白天珞急了:“你抽什么风!疼死我了!我都不知道你要我说什么?!”   眼见白天珞真被自己掐疼,阎王松了手,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过激了。从白天珞的角度来说,他刚刚那句话说得确实没什么问题,自己是只鬼,不只不在考虑范围内,而且连过问的资格都没有。对白天珞来说,他喜欢男还是女,喜欢谁不喜欢谁,他的伴侣他的未来,确实都和他孟瑞没关系,可是……听到他把自己排除在他的人生之外,听到他否定自己期盼的可能性,他还是没能控制住自己。   白天珞没说错什么,错的是他自己。   像是忽然清醒过来一样,阎王一阵发懵。看着皱眉揉着手臂的白天珞,他感到无地自容。他调整了一下情绪,向白天珞道歉:“对不起,弄疼你了。”   白天珞没理他,捏捏自己的手臂,又甩了甩手。这只鬼显然有点不在他的掌控范围内,面对一只情绪不稳定且有攻击性的鬼,他有点发憷,索性不多说什么。   阎王见白天珞不理他,讨好似地要去摸摸他发红的手臂,白天珞一侧身,躲开了。   “我说过……”   白天珞刚开口,就被阎王打断了,阎王的语气异常温柔,同时又格外认真,他说:“小白……不要把我排除在你人生之外好吗?”   白天珞抬头看他,没听懂他在说什么。   阎王两手轻轻握住白天珞的肩膀,看着白天珞的眼睛,又说了一遍:“不要把我排除在你的人生之外,不要拒绝任何可能性,好吗?”   阎王的心怦怦直跳,他觉得那层窗户纸再差一点就要被捅破了,他知道现在这么说并不妥当,可他忍不住了。他明白他和白天珞之间还有很长的距离等着他跨过,他知道如果现在把表白的话全部说清楚,得到的会是什么结果,此时此刻他只能用这种模棱两可的说法来提醒白天珞,提醒他多看看自己,多想想自己,如果他愿意的话,甚至可以设想关于他们两个的未来。   白天珞这回听清了,他细细想了一下,忽然顿悟了。   孟大树这是在害怕,这是在吃醋。   如果自己谈恋爱,他不只没床睡了,甚至都不方便再留在这个房子里。他在害怕被赶走,他害怕自己的家庭出现改变,害怕自己不再收留他。   就像单亲家庭的小孩担心自己的父母重组家庭一样,他们脆弱而敏感地守卫着自己在家中的一席之地。   这么一想,孟大树的激动就有了解释。白天珞知道他最怕的就是被赶走,见他这么郑重其事,便点了点头,轻声答了句:“我知道了,我答应你。”   他觉得自己很可能会一直孤身一人,当然也不排除结婚生子的可能性,但那应该是很久很久之后的事。孟大树不可能在阳间久留,到那个时候,地府应该早就召回了他,甚至很可能,他孟大树连胎都投完了。既然如此,倒不如说些点让孟大树放宽心的话,何必让人家担惊受怕呢。   阎王闻言自然是不敢相信,颤声问道:“你答应了?”   “答应了。”   “你再说一遍,你真的确定答应我了?”   白天珞无奈:“我确定我答应你了,不把你排除在我的人生之外,你可以安安心心在这里住着,别每天一惊一乍的。”   阎王猛地把白天珞搂进怀里,用尽全力把他抱紧,在他耳边低声说道:“你答应我了,不许反悔,不然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白天珞被他的行为吓得锁紧了肩膀,他听着孟大树略带哽咽的声音,心里霎时软成一片。他伸手拍了拍孟大树的背脊以示安慰,嘴里调侃道:“说得好像现在是个人一样。”   阎王在白天珞的脖颈处蹭了蹭,嗅着他好闻的味道,试探性地问道:“小白,你有想过以后都由我陪着你生活吗?”   白天珞心里始终觉得孟大树不会久留,所以从来也没想过这个问题。他对未来的规划,基本都是他独自一个人老去,他会如何理财,如何投资,如何保障自己年老后的生活云云。他老老实实地回道:“没有。”   阎王松开了白天珞,摸摸他的头:“那你以后想想好吗?”   白天珞听了他的话,只觉得一阵心慌意乱,忍不住就扭开头去,身子也不由得退了一步,这一退就踩到了跌碎的盘子。   他看着满地狼藉,抱怨道:“想你发神经害得我打碎盘子,想你搞得我家里一团乱,想你天天惹我生气?我才不想呢……”   阎王低下头:“对不起。”   “别整天道歉,懂点事吧你,这盘子可贵了。”白天珞看着自己上好的骨瓷碟子碎成几块,心里一阵惋惜。他弯下腰去要收拾,刚捡了一片碎瓷块就被阎王抢了过去,阎王利索的一边拾起地上的东西,一边劝道:“你休息去吧,我来弄。”   白天珞瞟了他一眼,觉得确实应该让罪魁祸首来收拾,于是丢下一句“弄干净点啊”,就转身离开了。   阎王看着白天珞的背影,像是忽然被卸了力气,慢慢跌坐在地上。   白天珞答应他了,不管白天珞是不是真的明白他的意思,就冲他那句承诺,他也绝对不会放弃。   等阎王收拾好东西,寻着白天珞找到卧室,就见白天珞正在整理新收的衣服。白天珞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然后又把注意力放回了正在叠的衣服上。   阎王自然而然地走过去,坐在一旁帮白天珞收拾,白天珞手上不停,问道:“都收拾好了?”   “都弄好了,干干净净,一尘不染的。”   “切,你还挺自信。”白天珞忍不住和他拌嘴。   阎王见白天珞怼他,忍不住争辩:“是真干净了!”   “地上的黑椒汁呢?你可别弄不干净害我摔了啊。”白天珞挑着下巴看了阎王一眼。   阎王明白过来白天珞是故意挑刺,他偏头看白天珞,觉得他这副模样格外可爱,那语气不是颐指气使,而是带了些撒娇意味的傲娇,他忍俊不禁地承诺道:“我保证不会摔,你怎么不信我。”   “我还真不信你,我得去检查检查……”白天珞把手里正在叠的牛仔裤往旁边一扔,站起身来就要去检查。   阎王笑着伸手拉住他,白天珞被他拉得转了身,一步踩到落在地上的牛仔裤腿,脚下一滑就直接往前栽了过去。   阎王伸手护住白天珞,另一手往他腰后搂了过去,白天珞整个人都扑进了他怀里。阎王顺势往后倒在床上,白天珞一下就趴在了他身上,两人鼻尖贴着鼻尖,下shen也蹭到了一起,白天珞脸一红,急忙扭过头去,扑腾着要爬起来。岂料那牛仔裤还在他脚下,他身子刚撑起来,脚下又一滑,再次扑到了阎王身上。   阎王揽着他的腰,乐不可支地调侃:“这回是你自己摔的,跟黑椒汁没关系。”   白天珞本就因为刚才的近距离接触而感到害羞,此时又被他拿这一摔开涮,一张脸涨得更红。阎王扶着他慢慢站起来,见他满脸通红,忍不住哈哈大笑着轻轻捏了捏他的脸颊。   “看你脸还红了,摔一跤也没那么丢人。”   白天珞瞪了一眼幸灾乐祸的阎王,用“啧”的一声掩饰了自己的情绪。   阎王很有眼力劲,伸手在嘴前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对不起我不笑了。”   白天珞气势全无,也不好意思再去检查阎王的清洁是否到位了,他预备坐回去继续叠衣服,结果刚一抬脚,就觉得脚上一阵刺痛,他“嘶”地低叫了一声,低头一看,脚踝处已经有些肿了。   阎王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也看到了他肿起来的踝关节,忙搀着白天珞坐下。   “是不是扭到了?”阎王伸手想帮白天珞揉揉,白天珞疼得大叫:“不能揉!有没有常识啊!”   阎王确实没有这方面的常识,唯恐给白天珞雪上加霜:“那怎么办?”   “拿冰块,冰敷!”   阎王一时间也忘了自己可以调节体温给白天珞冰敷,赶紧跑到冰箱那取了冰盒,倒出冰块来。   气温已经不再炎热,家里冻着的冰块是夏天没用完的,就剩那么三块,阎王捧在手里拿进卧室,直接往白天珞脚踝上放。   白天珞冻得脚一缩:“冰死了!有你这么放的吗?!待会儿化了床不都湿了啊!”   “那……那要怎么样呀?”阎王不知所措。   “笨死了!你弄个毛巾包着,再弄个保鲜膜套起来!”   阎王哦了一声,忽然领悟了,其实这就跟上回白天珞发烧的处理方法差不多,上回他是窥探了护士的做法才知道要怎么做,这回有前一次的经验,他心里已经大概知道该怎么干了。他赶紧找了条毛巾包把冰块包起来,又在厨房里翻了个保鲜膜套在外面,然后轻轻放在白天珞红肿的踝关节处。   尽管有毛巾中和,白天珞还是冷得起了鸡皮疙瘩,他忍不住骂道:“都怪你害我摔倒!”   阎王哭笑不得:“你刚才是自己摔的。”   “要不是你气我我能摔吗?要不是你害我摔了盘子我能摔吗?”   阎王明白他只是需要个出气筒,好言好语地承认着,由着白天珞发泄。白天珞絮絮叨叨数落着阎王没有生活常识,告诉他冰敷热敷的作用,语气里不自觉地带了点你这样怎么照顾我的意味。三小块冰很快就要化,阎王自手上传了些凉意过去,让那冰块保持原状,等白天珞感觉不那么疼了,才停下了冰敷。   因为扭到脚,白天珞行动不是很方便,临睡前只能一只脚跳着进浴室。阎王在客厅里听到他蹦跳着的动静,赶紧跑进了卧室。   白天珞刚要关浴室门,就被阎王给堵住了:“你洗澡啊?”   “废话。”白天珞把睡衣放在一旁的架子上。   阎王急了:“你自个儿洗不了。”   白天珞一只脚站着,一手扶着门框:“洗不了也得洗啊,不然脏死了,你以为我跟你一样不爱干净啊。”   阎王伸手指了指白天珞抬起的那只脚:“你脚不能沾热水吧。”   “我知道,我抬起来就行了。”白天珞不耐烦地说道。   阎王急得皱眉:“你那样站着容易滑倒!再摔一跤怎么办?”   白天珞一想也是,扭头看了看浴缸:“那我躺浴缸里总行了吧……”   “躺进去容易站起来难,你准备用一只脚在浴缸里站起来啊?”   “……那你说怎么办。”   “我帮你洗!”阎王说着就要往浴室里挤。   白天珞吓得都结巴了:“等等等等一下!谁要你帮了!我自己能洗!”   “你别逞强了,你照顾不好自己,得我来……”阎王话还没说完,就被白天珞用力关上的门拍在脸上,震得他往后一躲。他怔愣地挠了挠头,嘟囔了一句“门对我没用,你关上我也能进去啊”。想起白天珞那坚决拒绝的表情,尽管觉得机会难得,阎王终是没有穿门而入。   白天珞慢慢地脱了衣服,又套了两个浴帽在擦了药的脚上,才缓缓坐在了浴缸边。他实在不方便往浴缸里踩,只能面冲外坐着。白天珞找了个合适的角度打开淋喷头,热水洒在他身上的瞬间,他忽然想起了刚刚和孟大树紧紧贴在一起的情形,两颊不由自主开始发烫。   白天珞甩了甩头,想把刚刚那一幕从脑袋里甩出去,哪知道这一幕刚从他脑海里消失,他接着就想到了孟大树抱住他的力道,想到孟大树摸在他脸上的触感,想到孟大树在摩天轮里亲在他脸上的那一下,想到很多个早上他醒来时孟大树都把他搂在怀里……   “你怎么知道你喜欢女的?”   “不要把我排除在你的人生之外,不要拒绝任何可能性,好吗?”   孟大树的话在耳边回响,白天珞心跳如战鼓擂动,他忽然发现他是有可能喜欢男人的,甚至是有可能喜欢孟大树的。   如果,现在这种让他羞怯又心跳不止的感觉就是喜欢的话。   白天珞感到一阵恐慌,他捏了捏挂在脖子上的法器戒指,安慰自己鬼果然是可以蛊惑人心的。   扣门声忽然响起,阎王在浴室门上轻轻敲了几下,问道:“小白你还好吗?要我帮忙吗?”   白天珞吓得一激灵,呼吸都急促起来,赶忙答:“不要不要,不用你!”   阎王担心他,嘱咐道:“那你需要的话就叫我,我就在卧室里。”   白天珞这时候连听到孟大树的声音都感觉身体一阵颤栗,只盼着他赶紧走,于是不客气地回道:“你别多管闲事了,我不需要你,你去客厅待着吧!”   阎王听了这话心里一疼,他顿了两秒,“哦”了一声,转身出了卧室。   白天珞听着他远去的脚步声,终于感觉不再那么紧张,他咬着自己的下嘴唇,用那一点点疼痛刺激着自己。   孟大树刚刚那一声“哦”,听起来好像很失落。   白天珞想起他的语气,心里一阵酸涩,他猛地意识到自己已经开始不愿意让孟大树感觉到难过了。他回味与孟大树有关的接触,他在意孟大树的心情,他甚至在某个瞬间觉得与他携手便是岁月静好。   白天珞没有感情经历,但他并不是白痴,爱是不用人教的,爱是世界上最神奇的东西,当意识到它到来的时候,爱着的人们自然就懂了。他懂了那种悸动,所以他惶恐。他懂了那种情感,所以他沉溺。他明明害怕,却不想阻止,这种矛盾的感觉在他心里存在有一段时间了,他一直不想深究,或者说不敢深究,现在他不得不面对,因为他意识到他可能喜欢上孟大树了。   即便那不是喜欢,那也一定是一种很特殊的感情。   即便他是被鬼蛊惑,此刻他也已经食髓知味了。   如果自己这种不知是不是爱的感情是因为鬼的蛊惑,那么在这只鬼离开后,这种感情是不是就会消失了?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在孟大树离开之前,不去阻止这种感情,是不是也是可以的?   孟大树终归是要走,在他离开之前,享受他的依赖,放纵自己对他的感情,大概能给自己人生中留下一段值得回味的时光吧。白天珞如是想。   白天珞在浴室里待了很长时间,与其说他在里面洗了个澡,不如说在里面整理自己的心情。阎王在客厅里等得有些着急,又不敢贸然打扰白天珞,只好隐了气息和身形溜进浴室去看一眼。他一进去就看到白天珞赤裸着身体坐在浴缸边,正仰起头用淋喷头冲刷着面部,水珠顺着他的脸部线条汇集到下巴,又顺着脖子流过喉结,流过锁骨,流过白`皙的胸膛,流过紧实的腹肌,再顺着人鱼线流到他不好意思看的某处……   阎王捂着鼻子,忍着yu望,仓皇逃出。   等白天珞从浴室里蹦着出来,就见孟大树跪在床上,像个鸵鸟一样夹着双腿撅着屁股,把脑袋埋在被子里。白天珞心里一阵绝望,我这是喜欢了个啥东西……他不知道孟大树这是练什么神功,默默翻了个白眼,一跳一跳地要去阳台上晒毛巾。   阎王垂死欲中惊坐起,赶紧抢过媳妇儿手里的毛巾,殷勤地要帮着晒。白天珞看着他带了点憨傻气的背影,一丝笑意爬上唇边,又因为惊觉自己笑了,眼里染上一丝忧虑。   阎王晒完了白天珞的毛巾,一回身就看到白天珞靠在卧室门口看他,那表情说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他拘谨地冲白天珞憨笑了一下,白天珞手一指,使唤道:“关灯。”   阎王把客厅里亮着的灯都关了,走回卧室扶着白天珞上了床,然后关了灯在另一侧躺下。   白天珞心里虽然已经有了决定,但始终还是纠结,熄灯之后在床上左左右右地翻个没完,怎么也无法入睡。阎王担心他是脚疼,问道:“脚疼吗?”   白天珞不下地倒没觉得多疼,但他不好解释自己的辗转反侧,只好答了句:“嗯。”   “要不明天陪你去医院看看?”   白天珞没听进去,随口“唔”了一声。   阎王叹了口气,自嘲道:“认识我之后你老要进医院,我是不是挺给你招灾的……”   白天珞听了这话微微一愣,扭头看了孟大树一眼,房间里一片漆黑,可他就是觉得他看到了对方明亮的双眸。似乎是夜色的遮挡让白天珞的胆子大了些,他用小指轻轻碰了碰一旁孟大树的手,小声说:“其实也不太疼,不用看医生的。”   阎王感受到白天珞在他手背上轻轻挠过的痕迹,心里痒痒地,他佯装自然地伸手揉了揉鼻子,又落回原来的地方。他心里把握着位置,这一落恰好有两指盖在白天珞手上。   白天珞没动,阎王也没挪开手,两人就这么把手叠在一起,揣着明白装糊涂,惴惴不安地享受着这一刻的甜蜜。   见白天珞没躲开,阎王心里有些小雀跃,说道:“那你要是觉得什么时候需要去医院,我随时陪你去。”   白天珞噗嗤一笑:“你这怎么说得好像挺想去医院的。”   阎王跟着也乐了,两人扭头在黑夜里对视了一眼,又吃吃笑着转过头去。   待两人的笑意都收了回去,屋子里只留下闹钟滴答滴答的声音。阎王不知道白天珞睡了没,他轻轻握住白天珞几根手指,小声唤了一句:“小白……”   白天珞的语气是他从未有过的柔软:“嗯?”   “睡吧。”   白天珞慢慢闭上眼,心事重重地回道:“晚安。”   ————————第二十二章 完结————————   PS.本章与王博文的《晚安》搭配试用更佳哦~ 第23章 第 23 章   ————————第二十三章 ———————   白天珞第二天还是去了医院,去的还是上次那家医院,这次医生护士都很忙,终于没人再用同情的目光看他。   其实他不是独自一个人去看病,他旁边还跟了个“家属”,只不过这位不方便搀着他手,只能搂着他腰。   “家属”觉得这样挺好的,白天珞觉得这样别扭得不得了,他腰上又酥又痒,看病过程整个脸都红扑扑的,害得看诊医生和拍片医生都问他是不是发烧了。   白天珞的脚伤养了近两周,在行动不便的这段时间里,他难得地没有去公司,而是把工作留在家中处理。   以前白天珞上班时阎王闲得无聊,就总研究做菜,短短时间内练就了一手好厨艺。尽管最初让白天珞吃上瘾是施了法开了挂,但后来他是真心想让白天珞吃得舒坦,也是真正凭实力征服了白天珞。电视剧里老演什么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先要抓住他的胃,阎王觉得很有道理,他能为白天珞做的就这么点事儿,所以卯足了劲钻研。他本打算近期开始学习烘焙,结果白天珞不出门,他的学习积极性立马降为零,脑子里想的除了粘着白天珞再没有其他。这段时间白天珞不怎么出门,几乎只和他打交道,两人一日三餐都一起,夜里又睡在一起,阎王忍不住想白天珞这脚要是一直不好也挺好,不过每当这么想的时候,他都觉得很愧疚,他是真不希望白天珞再有病害伤痛了。   阎王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觉得白天珞脚伤后好像有点不一样了,那种变化似乎是……对自己变得依赖一些了。最明显的表现就是,他用公主抱把白天珞抱到床上的时候,白天珞竟然不挣扎了!   阎王很想再做点什么,可他忍了。他觉得自己这段时间对意志力的历练远超过往的几百年,他从来没想过自己有这么强的自控能力。   等白天珞脚伤痊愈,大清早收拾好要去上班的那天到来,阎王一百个不舍,跟在白天珞身后黏糊糊地反复问确定吗要不再等两天吧。如果白天珞脚好了也愿意让他公主抱,他一定不反对白天珞痊愈。白天珞抬起好利索了的右脚来回动了动,用事实回答了阎王的“顾虑”。   屋外大雨瓢泼,像极了阎王的心情写照,他看看窗外,嘱咐白天珞:“下大雨呢,你好好地,慢点儿走,可别又摔了”。   白天珞拎起车钥匙,套在食指上转圈:“我从小区车库开车到公司车库,又不会在路上下车。”   阎王关心没关心到点子上,只好搓搓手,又说“那你饭要吃好,要不你中午回来跟我一块儿吃?”   白天珞工作日中午一向是不回家的,于是回道:“你说呢?”   阎王自然知道答案是什么,遗憾地叹了口气。   临出门前白天珞照旧在日历上把前一天的日期划掉,他看到离某个日子越来越近,心里漾起万千愁绪。白天珞盯着日历看了会儿才放下,他把日历端端正正架好,嘴里说道:“你最近,有没有感觉到小黑出现在这座城市?”   阎王的回答先于思考:“没有啊,怎么了?”   白天珞:“说不定他最近……会回来,你……留意一下。”   阎王心里一惊,追问道:“为什么他最近会回来?”   白天珞扭头看了看拉得严丝合缝的窗帘,轻声说道:“随便猜的。”   白天珞一出门,阎王赶忙趴在台子上看日历。现在是11月月初,白天珞没有翻页,那他刚才看的无疑就是这个月。11月的日期上,除了过去的日子都被划掉了之外,没有任何其他的特殊标记。阎王百思不得其解,白天珞认为小黑会在近期出现,无法是两个可能,要么是近期的某一天对他们来说是很重要的日子,要么就是白天珞这段时间收到了什么消息,甚至是见过小黑。后者几乎不可能,这段时间两人天天待在一起,白天珞不可能背着自己和小黑有什么联络。至于前者……阎王忽然想起一件事,十一月中确实有一天对白天珞来说非常不一般。他翻开白天珞的资料查了一下,11月15日,是白天珞养父的忌日。   白天珞刚刚看的是这一天吗?可是小黑和白天珞养父的忌日有什么关系呢?阎王从没想过小黑和白天珞的家人还有关系,心里只觉得那小黑更加神秘。   阎王又查了一下白天珞养父去世的情况,他死于一场入室劫杀,离开白天珞他们一家已经很多年了。   阎王紧紧张张地度过了之后的几天,迎来了11月中旬,这期间小黑一直没有出现,阎王也没能从白天珞嘴里挖出什么有意义的信息。到了11月15日,白天珞一身黑衣黑裤带着养母和弟弟莫明前去祭拜了养父,那晚他没回家,说是要陪陪妈妈。   阎王眼皮跳得厉害,十分害怕小黑趁虚而入。白天珞不许他跟着去陵园,也不许他跟去养母家,白天珞一百个不放心,悄悄隐匿了自己,跑去白天珞养母家“监视”白天珞。   白天珞一家明显都情绪低落,三人围着餐桌不动筷子,一个个都哭红了眼,阎王看着白天珞哭得有点肿的眼睛,心疼得不得了。三人中,数白天珞最坚强,他默默地哭了一阵,就擦干眼泪,给养母盛了一碗汤,说道:“妈你别难过了,爸在天有灵,也不想看到你这么伤心。”   莫明妈伸手拿起汤勺,又放了回去,叹道:“我今天做的这一桌都是你们爸爱吃的菜……”话还没说完,他就哽咽得说不下去了。两个儿子一个拍背一个递纸巾,一个劲儿地安慰她。莫明妈眼睛都哭肿了,她拿纸巾擤了擤鼻涕,断断续续说道:“你说……那天你爸,要是早点儿回来,要是,要是跟着我们一块儿出了门,是不是就不会死了?又或者,那天咱们仨都在家,你爸是不是就不会死了……”这话她放在心里很多年了,一直忍着没说,他怕白天珞自责。如今他年岁大了,两个儿子都有各自的生活,那原本该老来作伴的人没了,她实在无法不感到孤独。   白天珞一听她的话,眼泪立刻就流了下来,小时候他也总在想,当时他做得究竟是对是错。   莫明拿袖子抹了把眼泪,不高兴地说道:“妈你别这么说,如果那天爸回来得早,带哥去医院的可能就是他不是你。如果哥没有不舒服,咱们全都在家,说不定一个都跑不了。爸都不在了,这些如果的事你想了也没用。”   莫明妈难过地摇了摇头,吸着鼻子回道:“妈没怪你哥,妈心里清楚,当时要不是带着你们俩出去了,可能我们一家都葬在里头了。妈就是难受,就是想你爸……”说完她又扭过头来看着白天珞,慈爱地摸了摸他的脸,哭着说:“天珞啊,你别怪妈乱说话。”   白天珞显然也很不好受,他伸手覆在养母手上紧紧握着,安慰道:“妈我明白,我不怪你。”   几人又互相说了些安慰的话,才真正开始用餐。吃饭的过程中三人都努力克制,没再提伤心事,白天珞没和莫明及养母住在一起,养母担心他,也就一个劲儿地问他的近况。   饭后,两个儿子主动收了碗筷,又陪着莫明妈看电视吃水果,把她哄好了才各自去就寝。   这房子是白天珞买的,他虽不常住,但还是特意给自己安排了一间卧室。白天珞正要回房,被莫明拦住了,莫明略带撒娇地说道:“哥,今晚你陪我睡吧。”   白天珞也不想在这样一个日子里独自入睡,点了点头就跟着莫明回了房,阎王忧伤地跟在他身后,心想真糟心啊,今晚要围观媳妇儿和小舅子同床共枕了。   兄弟两躺在床上,阎王在白天珞那一侧的床边踱来踱去,考虑自己该如果是好。   莫明在被子里转了个身,面向白天珞,关切地问道:“哥,我一直想问你,这么多年,你是不是也经常想,如果不是因为你,爸就不会死。”   白天珞扭头看了莫明一眼,又转过脸去看着天花板,没回话。他瞪着眼睛不敢眨眼,生怕自己的眼泪涌出来。莫明猜得没错,从养父去世的那一天开始,他就总这么想。   莫明伸手捏了捏白天珞的肩膀,担心地说道:“但是你知道这么想是错的,对吧?”   半晌,白天珞缓缓点了点头。   他的养父表面是死于劫杀,其实是死于寻仇,那伙人丧心病狂,又是有心致他于死地,即使他躲过了那一天,也不一定能躲过下一次。当年那些凶手杀人抢物造成入室抢劫杀害屋主的假象,莫明妈和两个孩子都知道真正的幕后黑手没有被抓到,但年轻的母亲不敢追究。她还有两个孩子要拉扯大,那时的她已经举步维艰了,她无法再为丈夫过多的伸冤,无法让两个孩子有失去母亲的风险。凶手们咬死是入室劫杀,警方这样结案了,她也只好这样认了。她只能私下里恨,恨这世道的不公,恨自己那短命的丈夫,恨他作为一个如此普通的普通人,为什么要惹那不该惹的老虎。午夜梦回之时,她也庆幸,庆幸他们活了下来,否则一家四口圈都要葬身在那伙人刀下。   莫明又说道:“哥,我知道你为什么非要搬出去住,工作忙只是原因之一,其实你怕这个家,是吗?你一回来,就想到爸,就自责,就难过,是吗?”   这次,白天珞没敢点头。   莫明朝白天珞挪了挪,歪着头靠在他肩头,说道:“哥,如果那天你没有肚子疼,没有嚷着要去医院,可能我们一家四口都死了。我和妈的命是你救的,谢谢你,哥。”他在白天珞肩头蹭了蹭,悄悄蹭掉自己的眼泪。他不希望自己的哥哥纠结在那不存在的错误里,同时,他也为自己当年的不懂事感到愧疚。如果白天珞没有进医院,他失去的将不仅仅是父亲,还有哥哥。那时母亲已经答应了送他去一个美术学习班上试听课,但白天珞忽然哭闹着说要去医院,甚至要年纪更小的弟弟陪着去,这让当时的他非常不开心。可如果当时没发生这件事呢?那么他的妈妈会带着他离开家,回去的时候,他们会看到警车运走两具尸体。   “你不用有心理负担,妈有我陪着,什么都好,你只要隔那么久回来看看我们就行了。以后我要是结婚了,也带着妈一起住,等她有孙子玩儿了,就不会老想以前的事了。”莫明说完,抬眼看了看白天珞:“不过你这次也太久没回来了,这都几个月了!”   白天珞揉了揉莫明的头发,应道:“下次不会这么久了。”   莫明不知道的是,白天珞那天并没有任何不适,只差一点,他就能救回全家。   阎王全程围观了两兄弟的对话,他心里唏嘘不已,看样子当年险些就是灭门惨案。如果灭了门,他就不会认识后来成为阴阳师的白天珞了。   阎王不由得敬畏起了生命,原先他并没有这种感觉。六道轮回循环往复,生生死死不过都是一段路程,于他来说毫无差别。此刻他感慨生命的伟大,感慨世事的无常,感慨缘分的巧妙。   待白天珞和莫明都睡着了,阎王挤到了两人中间,虚虚画了个圈套住了莫明,然后自己手脚并用缠住了白天珞。   隔天两兄弟起床都顶着深深的黑眼圈,莫明揉着乱糟糟的鸡窝头看着白天珞,抱怨道:“哥,昨晚我好像……。”   白天珞扭头看他,眯着眼接道:“鬼压床了……”   莫明惊道:“你怎么知道?难道你也……”   白天珞点了点头。   莫明歪着脑袋猜测:“……难道是爸?”   白天珞掀开被子下了地,嘴里不忘教育弟弟:“别瞎说,鬼压床有科学依据的。”白天珞嘴上这么说,心里想的是“阴阳师怎么可能被鬼压床。”   莫明妈早早就起床了,她给两个儿子熬了粥,又去楼下买了油条和包子。前一晚几人都没吃好,睡了一夜腹中更是空空,两个大小伙子一顿早餐吃得狼吞虎咽,把莫明妈看得乐坏了。   一家人围着桌子热热闹闹吃着早饭,莫明妈边要白天珞多吃点儿边留他到晚上再回去。毕竟是自己的养子,哪能不盼着住在一块儿,可白天珞上班的地儿离这确实远,早晚高峰来去花费的时间太多。而且白天珞加班多,夜里回得晚做母亲的不放心就老等着,等得母子俩都觉得不方便,还不如分开住好。住一起不方便,不住一起又想念,于是,每到休息日白天珞回来,做妈的都想让这个儿子多留一会儿。   白天珞总给她买这样那样的好东西,现在她什么都不缺,就是担心这个儿子,怕他为了让自己过上好日子太辛苦。   白天珞也很久没和母亲相聚,自然是立马就答应了,阎王坐在白天珞对面,委屈地噘了噘嘴。莫明妈高兴地搓搓手,说:“那我晚上给你炖个鸡汤,吃不完你就带回去,你瞧你多瘦,得多补补。”   白天珞心说其实我最近吃得好还胖了点儿呢,这么一想他就忽然挂念起了孟大树,不知道孟大树一个人在家乖不乖,有没有惹什么麻烦。他脑海里出现了一幅沙发垫飞到柜子上,纸巾零食散得满地都是的画面。白天珞噗嗤一笑,发觉自己把孟大树想成了捣乱的宠物狗。   莫明妈敏锐地注意到了这一笑,她不动声色地瞅了白天珞一眼,暧昧地笑了。她敲了个茶叶蛋,剥好了递给白天珞。   “谢谢妈。”   莫明妈旁敲侧击:“最近工作忙不忙啊?”   白天珞咬了口鸡蛋,嘴里含糊地说:“挺忙的,最近有新项目,脚都快不沾地了。”   “我看你气色还行,没忙成小蜡人。”   白天珞毫无防备,拿起勺子准备喝粥:“嗯,还行。”   莫明妈终于问到了重点:“是不是谈了对象,平时有人照顾啦?”   “噗!!!”白天珞刚进嘴的一口粥零星地喷了点米粒回碗里,抢得上气不接下气。   莫明妈扯了两张纸巾给他,埋怨道:“这孩子,至于这么大动静吗……”   白天珞擦了擦嘴,给自己申冤:“妈你想多了,我没……”   莫明妈瞪了白天珞一眼:“没有你那么大反应干什么?我看你这样就像是有了,还不承认……有什么不好承认的嘛,妈妈每天都盼着你谈个对象。”   阎王疯狂点头,无声地应道:“就是就是,明明有我了,还不承认!”   白天珞叹了口气,道:“真的没有,我现在没那个心思,要是有我肯定带回来给你看。”   莫明妈顿时就不高兴了:“你还好意思说没有!你看看你多大了!这么大的小伙子没那个心思,那你心思要放哪里?”   白天珞无奈地看了一眼莫明,莫明一脸看好戏的表情,悄悄伸手冲白天珞来了个抱拳礼,意思是今天谢谢你拯救我了。莫明妈顺着白天珞的眼神看向莫明,立马开始双向攻击:“还有你!你说你们两兄弟是不是要急死我?没见一个领过女朋友回来!”   莫明哭丧着脸:“妈,哥难得回来一次,你今天集中火力攻击他好不好……”   莫明妈噗嗤一笑,反着筷子往儿子脑袋上敲了一下,嘴里训道:“小兔崽子。”   白天珞也乐呵了,恍惚间他看到自己对面的椅子上坐着孟大树,白天珞闭上眼再睁开一看,那位子空着。他忽然觉得,如果孟大树是个人坐在对面,好像也挺好的。   晚上白天珞提了一罐鸡汤回家,阎王先他一步进家门,蜷缩在沙发一角装可怜。   通常白天珞进家门孟大树都会兴高采烈地迎过来,今天一反常态,让白天珞感到有些奇怪奇怪。他看到孟大树窝在沙发里,担心他出什么问题,赶忙走过去,手撑在沙发靠背上看向他。   孟大树抬眼看了看他,说了声“回来啦”当是打招呼。   白天珞问道:“你怎么了?”   阎王换了个靠的方向,把头凑到白天珞跟前,答道:“想你了,想得我都没力气了。”   白天珞扭过头一笑,心想这家伙还挺逗。他指了指放在门口柜子上的保温桶,说道:“你是不是饿了?我带了鸡汤回来。”   阎王当然不饿,不过白天珞让他喝他妈熬的汤,这对他来说是莫大的肯定,他兴奋地答道:“喝喝喝!”   白天珞把保温桶拿进厨房,给阎王盛了一碗端出来,那碗里还有个大鸡腿。   阎王喝了一口,感觉一股暖流直接流进了心里,他笑着看了看白天珞,白天珞不好意思地说道:“别这么感动地看着我,这不是我熬的,我妈熬的。”   阎王感动不是因为汤的味道,而是因为白天珞对他好,不过他懒得纠正白天珞了。   白天珞把他妈非让他带的土鸡蛋收进了冰箱,又随手收拾了两件杂物,然后在日历上连划了两个日子。他背对着啃鸡腿的孟大树,问道:“这两天,你有没有感觉到小黑的气息?”   阎王心里咯噔一响,结巴着说道:“没……没啊。”   他扭头看了看白天珞,觉得他整个背影都透着失望,他眼珠子转了转,赶紧补了一句:“我和你在一块儿的时候,对他比较敏感,所以你不能离开我这么久。”   白天珞不知道看着哪儿,嘴里喃喃道:“其实都是我瞎猜的,他也不一定会回来。”   白天珞心里清楚,小黑根本不会在这个时候回来,毕竟这么多年他从来都没在这个时候回来过。只是他控制不住自己不去期望,每年的这个时候他都会特别想他,特别希望他出现。小黑的样子在他记忆里已经越来越模糊了,他只记得那是个好看的少年,却想不清楚究竟是什么样子。   白天珞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认出他,可他真的很想再见他一面。   他有一个问题要问他。   他还有一句话想要对他说。   ————————第二十三章 完结———————— 第24章 第 24 章   ————————第二十四章 ———————   自白天珞养父的忌日后,阎王明显感觉到白天珞有点提不起精神,他不知道白天珞这种萎靡的状态是因为对养父的思念,还是因为小黑没有如他预期的出现。阎王一边吃醋又一边心疼白天珞,恨不得变成情敌出来和白天珞见个面,好让他高兴起来。他左思右想,觉得次次这样无实物演戏不是长久之计,时间长了白天珞肯定会怀疑。   阎王决定伪造个山寨版小黑出来。   一天夜里,阎王趁白天珞熟睡,去街上抓了两缕被打散的魂来,他把那两缕魂捏吧捏吧,又往里注入了法力,最后把它变成了白天珞所描述的小黑的模样。阎王看着手心里那个山寨黑,心里十分满意,决定要尽快找机会做一场戏给白天珞看。   隔天早上,阎王状似随意地约白天珞晚上出去做做运动,白天珞原本就有夜跑的习惯,没怎么推辞就答应了。阎王表示地点要他来选,城市中心肯定不行,万一白天珞又踩死什么生灵就不好了,白天珞想起孟大树被自己踩成虾子泥的惨状,瘪了瘪嘴,答应了。   当天晚上晚餐过后,阎王说了心仪的地点——城市西郊的枫林山。那里植物茂密阴凉多雾,夏季乘凉锻炼的人不少,秋季赏景拍照的人也不少,但是一入冬就冷冷清清,绝对是闹鬼的好地方。白天珞虽然答应了让孟大树挑地方,但觉得大冷天在山上夜游实在是找罪受,犹犹豫豫又想反悔。阎王看他那表情就知道他要拒绝,解释道:“没什么人的地方,你就不用担心我给你惹麻烦,这样你能轻松点。”   白天珞心想这倒是真的,山上冷可以多穿点,孟大树惹了事才是真不好解决。   两人收拾好碗筷,驱车去了枫林山。枫林山并不高,是市民健身游玩亲近自然的好去处,白天珞上一次去,还是2年前的公司活动。他发现自己的日常活动确实非常固定,不是公司活动,就是陪客户,再不然就是带着老妈出去。这几年里和朋友的玩乐次数屈指可数,算起来倒是和孟大树一起干的事儿最多,街也逛了游也旅了山也爬了,甚至还看了电影去了游乐场。   想到这些,白天珞扭头看了看孟大树,就见孟大树正用力伸胳膊伸腿做着热身。白天珞看着孟大树略显僵硬的动作,忍不住笑了出来。运动前热身是有必要的,但爬山又不是一百米冲刺,用不着动静这么大吧……而且孟大树这姿势动作也太像老大爷了吧,居然还做个热身就累得气喘吁吁的。   “你多少岁了来着?”白天珞双手叉腰,歪着脑袋看阎王。   阎王没想到他会忽然问这个,又不好说自己已经三百多岁了,只好含糊地答:“呃……大概,大你三轮吧。”   “三轮?之前是这么说的吗?”白天珞记不太清孟大树之前是怎么介绍自个儿年龄的,那会儿他觉得这和自己没关系,也就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完全没放在心上。   阎王关于自己的情况一直是随口胡诌,他也记不清之前说过什么,赶紧转移话题:“你问这个干嘛?”   白天珞目视前方,展开双臂伸展了一下,又晃了晃脖子,揶揄道:“看你动作迟缓得像个老年人,问问你年纪,我好评估一下要不要速度慢点迁就你。”   这是□□裸地瞧不起,犯了阎王的大忌,阎王一下就炸了毛:“放屁!我怎么可能会输给你?!”   白天珞一脸不相信:“那走呗。”   阎王撸了撸袖子,一扬下巴:“走啊!”   11月末的山里已经颇凉了,白天珞最近没顾上给孟大树置办厚衣服,孟大树也就只能穿着薄外套出门。孟大树倒是不冷,可白天珞看到他撸起袖子后□□在外的手臂,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其实他有点嫉妒孟大树的肤色,那是十分健康的小麦色,和自己白嫩得像女孩儿的肤色不一样。   两人沿着宽阔的山路向上走,白天珞故意走得很快,阎王跟着跟着就有些写不上,才走了三分之一就气喘吁吁。感觉到孟大树落后,白天珞更是加快了教程,阎王气不过,一脚迈上台阶,一手支着身体,喊道:“你走那么快干嘛!又不是赶集!”   阎王心里委屈,他要是在地府,体力绝对是可以横行无忌的。可他毕竟是鬼,在阳间待着时时都需要他的法力支撑,而他来了这么久,既没修炼又没吸人的阳气,体力自然是不济。再说了,对鬼来说,爬山这事儿太陌生了,无休止地做抬腿运动,还不如直接往上飘省力。   白天珞回头看他,双手抱胸笑得直抖。   阎王愤愤不平,拖着步子往上走,嘴里抱怨道:“笑屁笑!我这是水土不服!”   白天珞点点头,嗤笑一声,道:“嗯,孟大树先生说是什么就是什么。”   阎王觉得被媳妇儿小看实在是丢人,忍不住怒道:“嘿!你这是什么态度!看不起我?”   “我没啊……”白天珞嘴里否认着,脸上却都写着“是”。   “咱俩好好比一次,看谁先到山顶!”阎王下战书。   白天珞用行动说话,嘴里喊了句“告辞”,转身就往山上跑,他本来就在阎王前面,这会儿一步上两级台阶,一下就窜出去老远。   阎王看着白天珞奔跑的背影歪嘴一笑,直接飘了过去,一下就超过了白天珞。阎王飘在白天珞侧面,侧过身来做了个贵妃醉酒的姿态,一脸胜者的嘲讽。白天珞胜负欲爆棚,想试试自己能不能跑过鬼,于是牟足了力气加速。眼见着他要超过孟大树了,下一秒孟大树又反超了他,反复几次,他终于明白孟大树在耍他。白天珞气得在嘴里“靠”了一声,骂道:“你作弊,不比了不比了。”   阎王飘回白天珞身边,双脚落了地,笑道:“见识到我的厉害了吧。”   白天珞不服气:“我就不该跟你比,你用飘的属于开外挂,赢了也是黑幕,不算!”   “怎么就不算?咱俩不是一个品种习惯当然不同,人用走的鬼用飘的天经地义!龟兔赛跑还一个四脚爬一个两腿蹬呢,怎么没见你们说不算?”   白天珞被他气笑了:“你怎么不去讲堂里教书啊孟老师?歪理那么多。”   “不是我歪理多,是你们人类思考得不全面。”   “呵,行行行,你老你有理。”白天珞放弃辩论。   阎王笑着撸了一把白天珞的头发:“现在是不是不冷了?不哆嗦了吧?”   白天珞这下明白孟大树是注意到他冷故意引他跑暖和点,他被孟大树撸得不好意思,往后躲了躲,掩饰性地伸手挠了挠头。阎王不知道他是害羞,还以为他是不高兴,赶紧收回手,为两人解围:“咱好好散散步吧。”   白天珞“嗯”了一声,俩人这才老老实实按正常的节奏开始爬山。   又走了半个多小时后,两人行至山顶。这一路走走闹闹两人都有些累了,到了这里都想停下休息休息。   天上云层不厚,一轮圆月悬在头顶,将四周的云染出斑驳的轮廓。圆月之下,是矗立在山道两旁的路灯,那顶部的灯无论形状还是颜色都是仿的圆月,远看还真像遥相呼应的一家子。山顶有个供人们休息观景的平台,平台上有亭子,亭子两边各有一条长廊,上山这一侧的长廊通向一个花坛,下山一侧的长廊则通向一片观赏竹林。这个区域路灯特别密集,温柔的暖光把夜空下的山顶照得亮堂堂的。   两人走到观景台俯瞰远处的街道,满眼皆是璀璨的灯火,那流动的车辆,不断变换颜色的霓虹灯,那不必听到喧闹也能感受到的生机勃勃,和这静谧又颜色单一的山顶形成了鲜明对比,白天珞觉得就像是生与死的对比。   两人看了一会儿,就去了下山那侧的长廊里歇脚。   白天珞一路都没喝水,这会儿渴得厉害,他从双肩包里取出之前买的矿泉水放在一旁,然后把包的拉链拉回原位。他刚要伸手去拿那瓶水来喝,就见孟大树抢了去,白天珞以为他也渴了,却见他拧开瓶盖把水递了回来。白天珞怔愣地看了看那瓶水,孟大树抬了抬手,示意他喝。白天珞接过水瓶喝了一大口,然后鼓着腮帮子看孟大树,从喉咙里发出“盖子”两个字。孟大树没把盖子递回来,而是自然而然地把瓶子接了过去,盖上盖子放回一旁。   白天珞看着他那一系列动作,心里涌上被心上人照顾的甜意,只觉得那咽下去的水都甜丝丝的。他无法抑制地感到开心,只好别过脸去偷笑,生怕自己自作多情的模样被孟大树瞧见。   另一边,阎王用余光瞥见白天珞没看向自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起瓶子拧开瓶盖,对着瓶口喝了起来。   等白天珞转过头来,就见孟大树像渴了八百年似的猛灌水。他两条长腿随意地支着,一手抓着水瓶,另一只手的手肘撑在靠背上,如果不是喝得太急,那姿态活像个模特儿。他骨节分明的手指看起来修长而有力,把瓶身都捏得瘪了些。他嘴角有一小股水溢出来,顺着他的嘴角流下,流过他的喉结和脖颈,最后在他的领口留下一滩湿润的痕迹。他伸手扯了扯衣领,不让那湿了的布料沾在自己身上,那动作看起随意又性`感。   白天珞觉得心跳霎时就快了几分,这绝不是运动过后的心跳过快,而是……他伸手在自己脸上试了试温度,恰好这时孟大树停下了喝水的动作,扭头看向了他。白天珞唯恐自己的表情出卖了自己,赶忙用傲气掩饰自己的真实情绪,他皱着眉头,不自然地说道:“谁让你喝我的水的?”   阎王本来正仰头喝得高兴,那水喝在他嘴里就跟酒似的,爽得不得了。没想到还没喝几口就瞟见白天珞正看着他,吓得他赶紧停了下来。他曾经因为偷用白天珞的水杯被白天珞教训过,此后再不敢当着白天珞的面用他的杯子,只能等他出了门偷偷地用,还得在他下班前把杯子放回原处,小心翼翼地调整回原样。   这次又被白天珞抓个正着,阎王十分尴尬,掩饰道:“鬼也会口渴的……”   “那你可以自己带呀。”   “我这不是带不了只能喝你的嘛”阎王委屈巴巴。   “你意思是怪我没给你带一瓶?”   阎王耍赖,应道:“昂。”   白天珞一边从阎王手里抢过被他重新盖好的瓶子塞进包里,一边吐槽“你约的我,结果你啥忙也帮不上,还指望我给你背水上来……”   阎王本来觉得两人斗嘴还挺有情趣的,一听那句“啥忙也帮不上”,心里登时一凉。他本来就是死皮赖脸粘着白天珞,最怕就是白天珞嫌他赶他,听白天珞埋怨他什么忙也帮不上,他条件反射地就觉得白天珞是嫌他多余了。   这一受惊吓,他就想起了自己今天要办的正事儿。他悄悄看了四周一眼,物色好位置后朝一个方向施了法。   白天珞正在冷场的氛围里扭头看着另一处,忽地感觉自己的手腕被拉住了。他扭过头去看向孟大树,就见孟大树一脸严肃地看向竹林。   “怎么了?”白天珞问道。   阎王头也不回,还盯着那个方向,像是怕惊扰了什么似的,低声说道:“小黑在附近。”   白天珞大惊,顺着虾子精注视的方向看过去,竹林里一片静谧,他扫视了一圈,什么异样也没看到。孟大树的表情不像在闹着玩,小黑……可能真的在附近。白天珞伸手握紧戒指,去辨别空气里区别于孟大树的那一丝鬼气,渐渐地,他确实感觉到了一些什么。那是比孟大树还要弱的鬼气,又混乱又不稳定,白天珞直觉觉得小黑过得很落魄,幼年时他不懂得感受鬼气,但印象里小黑出现时空气里那种奇妙的波动比这一刻要强得多。白天珞把戒指取下来套在中指上,就在这时,他看见一道黑影拖着长长的烟雾状尾巴扎进了竹林里。那黑影动作如闪电般敏捷,在路灯下只留下一道模糊的残影,即便如此,白天珞还是看出来了,那与他记忆里的小黑十分相似。   那黑影自然是阎王伪造的小黑,他见白天珞亲眼看到了假小黑,立即说道:“我去追!”   阎王原想做个自己辛辛苦苦追了几里地结果还是扑了空的局,哪知他话音未落,白天珞已经一手撑住栏杆靠背直接跃出了长廊,他健步如飞地追向竹林,那速度比先前上山时还快了许多。   白天珞反应和速度都极快,阎王大惊,这跟他计划的不一样!他想要的效果是他在白天珞面前冲锋陷阵,怎么倒成了白天珞跑在前头了。他迅速飘到高空,操纵着假小黑一路出了竹林往树林里飞。竹林间有供人步行的小道,山道上的树林可不一样,令他没想到的是,白天珞丝毫没有慢下脚步,而是不管不顾地追进了密林里。   阎王眼见白天珞窜进了林间一条小道,怕他再追下去会滚下山,吓得赶紧收回了“小黑”。   白天珞跟着小黑拖在身后的黑烟一路追赶,他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追出了竹林,眼里只有那快要从他视线里消失的黑影。等他发现脚下的触感不对时,他已经顺着一条小道追进了茂密的林间。白天珞无暇顾及,发狠地往前追,脚下的路不平坦,挡在身前的树枝总阻住他的路,光线也越来越差,他几乎已经看不清小黑了。黑暗之中他只能根据他所感应到的气息往前追,可几乎是在一个瞬间,他发现他跟丢了,他完全感应不到自己刚刚追寻的那股鬼气了。   这里不如山顶观景台光线充足,只有大道两侧路灯的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透进来,在黑暗中勉强照出一点人眼能辨的轮廓。白天珞已经走到了光能照到的最边缘处,他转着圈四处看了看,一点小黑的踪迹也没寻到。他不死心,又顺着刚才前进的方向往前走了两步,结果一脚踩在一颗石子上,身子一歪,整个人摔倒在地上,还顺着斜坡下滑了半米多。所幸这段路不陡,否则白天珞往下跌的可不止这么点高度。   白天珞右脚传来一阵熟悉的疼痛,他发现自己刚好不久的右脚又被扭到了,他赶紧摸了摸脚踝,还好这次没肿。他从地上爬起来,右脚试探性地往地上踩了踩,又弯下腰去捏了捏。   阎王在高空俯瞰着这一切,越看越气。他眉头深锁,双拳握得死紧,胸腔剧烈地起伏着,双目不可抑制地闪过赤红的光,那眼神里隐隐带了些恨意。他几乎是有些恨白天珞了,恨他为了找到小黑连自己的安全都不顾,他本来想让那假小黑再跑远点,可白天珞再追就要完全进入黑暗中了,他顾不得那鬼气会消失得多么突兀,迅速地把那两缕魂魄收了回来。   他不理解白天珞为什么这么执着,比起不理解,更多地是吃醋。他努力平息自己的情绪,下到地面往白天珞的方向走去。白天珞听到脚步声猛地一回头,看到一个逆光的熟悉身影,他认出那是孟大树,不由得感到一丝泄气。他不明白小黑为什么要跑,为什么不停下来好好跟他说说话,他还以为这么多年了,他终于能解开那个心结了。   白天珞脸上一闪而过的失望被阎王尽收眼底,他怒火中烧,走过去有些粗暴地直接把白天珞扛在了肩上。白天珞猝不及防就这样被腾空抱起,吓得大骂了一声“我靠”,阎王没说话,扛着白天珞往大路上走去。这姿势实在诡异,白天珞曲起手肘,双手撑在阎王肩头,努力直起身体,喊道:“你把我放下来。”   阎王充耳不闻,单手揽着白天珞的屁股,顺着台阶往山下走。白天珞不愿意被这样扛着,但直起身子又不好使力,怎么着都尴尬,他用左脚踢了一下阎王的大腿,再次喊道:“我脚没事儿!你放我下来!”   阎王气得几乎是有些粗暴地把白天珞摔在了台阶上,白天珞向后一个趔趄,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台阶上。   阎王冷冷地问道:“你还要追吗?影子都没了!”   孟大树的语气和表情都非常不友好,白天珞一下也来了脾气,语气有些冲地反问道:“你还好意思说影子都没了!你不是能感应吗?他人呢?!”   “我怎么知道?!”阎王这句话几乎是吼出来的。   “无缘无故你发什么脾气啊!前面上山不是耍我耍得挺带劲吗?现在怎么飘不动了?刚刚追他的时候你人呢?速度那么慢竟然还好意思冲我发火!刚刚是追不到,现在是找不到,我可不敢再指望你了。”白天珞连珠炮似的几句说得阎王哑口无言,阎王刚刚不是飘不动,而是飘在天上看了全程,他别过头去,不敢和白天珞对视。   白天珞见孟大树不回话,也不再搭理他,满心烦躁地看着自己那再次扭到的脚,两人就这么在深夜里的山道上冷战着。   最终还是阎王先败下阵来,他坐到白天珞身旁,伸手撩起白天珞的裤脚,轻轻碰了碰他的皮肤:“你看你,这脚刚好,又把自己弄伤了。”   白天珞脚一缩,不让他碰。   阎王固执地又去勾白天珞的裤脚,嘴里讨好:“我刚是看你受伤了,心里着急。没跟你发火,我是气我自己。”   阎王的怒气里确实有一部分是对自己的不满,他气自己折腾这一出不只让自己闹心,还让白天珞遭了罪。   白天珞悄悄看了阎王一眼,语气也软下来:“我又没怪你追不上他,你倒自己先生起气来了。”   阎王不知该怎么说,只好闷头查看白天珞的伤势,他轻轻摁了几处地方,反复询问白天珞疼不疼。   白天珞点点头,安慰道:“疼得不厉害……这次没肿,没上次严重,稍微崴了一下而已。”   脚上疼痛的感觉正在明显的减弱,白天珞知道这次是真没多大事儿。   阎王板着脸,闷声说:“旧患……你自个儿注意点。”   白天珞想起孟大树说的那句你照顾不好自己,他以前从没觉得自己照顾不好自己,他觉得自己特别独立,可现在……   阎王伸手抚上白天珞的脖颈,手指轻轻摩挲他细嫩的皮肤,问道:“童年玩伴而已,有这么重要吗?那么不安全的地方你也追。”   白天珞两腿曲起,身子前倾,下巴搭在膝盖上,双手环过两条腿,看着向下延伸的楼梯叹道:“真的很重要的……”   “这么多年他都没来找过你,可能对他来说,你只是他众多朋友中的其中一个而已……我总觉得是你太念旧了。”阎王知道这话说出来会让白天珞伤心,可他就是忍不住。他的内心很矛盾,一方面他希望白天珞绝了对小黑的念想,另一方面他又不能让白天珞认为小黑不会再出现。一旦小黑变得不再重要,一旦白天珞不再想要见到他,阎王就会缺少粘着白天珞的最好理由,而白天珞甚至可能因为放弃找寻而终止做一个阴阳师。   要留在心上人身边,他还得依靠这个情敌,这真是讽刺。   白天珞仰起头,看了看星空,缓缓开了口。他语气里没有受到刺激后的失落和攻击性,反而分外温和:“不是你想的那样,我知道……对他来说也很重要,一定是非常的重要。”说完这句,他偏过头来看着阎王,拉住阎王一只手:“孟大树……如果有一天你走了,我也会像想他一样想你的。”   阎王听了这话,实在不知该高兴还是难过,他反握了白天珞的手,轻声问:“就不能比想他多一点吗?”   白天珞低头一笑,那笑容里既有苦涩又有甜蜜,他应道:“我尽力。”   阎王还想说什么,白天珞却忽然终止了这个话题,他站起身来,像小孩似的前后甩着两条手臂:“不早了,回家吧。”   阎王跟着站起来,他看了一眼白天珞的脚,又看了一眼长长的阶梯,关切地问道:“你能行吗?”   白天珞嘴里嚷嚷着没事儿,率先往下走了两级台阶。两人沿着山路下行,阎王一直留意着白天珞的脚步,他总觉得白天珞在装正常。阎王以为白天珞会逞强到山脚下,出乎他意料的是,走了没多远,白天珞忽然停了下来。   “孟大树……”   “嗯?”   白天珞转身面向一旁的阎王,伸开双臂:“要不你背我吧?”   阎王心想这小可怜肯定脚疼得不得了,刚刚还偏要嘴硬。他走到下一级台阶,背对白天珞矮下`身来,嘴里忍不住叨念:“我就说你走不了吧……”   白天珞跳上他的背,“嗯”了一声,又嘱咐道:“你可别把我摔了。”   阎王闻言故意往一边侧了侧身子,笑着说道:“那可不一定,我年纪大了。”   被他这样一弄,白天珞整个人重心都往那一侧歪,半边身子都掉下去了,他原本只是扶着阎王的肩膀,这么一来条件反射的一只手勾住阎王的脖子,另一只手也紧跟着环了上去。   阎王逗媳妇儿逗得开心,直接笑出了声,他怕白天珞恼怒,赶紧收起笑,把身子正了回来,说道:“你得搂紧点儿!”   白天珞这下干脆双手搂住他的脖子,整个人严严实实贴在他背上,阎王还不满意,指挥道:“再紧点儿,就跟我坐你摩托后座一样紧,你放心你勒不死我,反正我也不是活的。”   白天珞忍不住噗嗤一笑,双手又紧了紧,凑到他耳边问道:“现在行了吧?”   阎王偏过头,几乎和白天珞鼻尖顶着鼻尖,他模仿着某个著名游泳运动员的语气答道:“现在这样我很满意。”   白天珞不好意思地躲开,他抬起头高喊了一句“起驾!”,阎王心里想着媳妇儿真会玩,脚下已经听话地往台阶下迈起了步子。   寂静无人的山道上,路灯映出一个影子,那影子身体曲起,双脚晃着,姿态诡异地悬浮在半空中,那是白天珞的影子。白天珞盯着那影子看了片刻,叹了口气,他们两人走在一块儿的时候,单看影子就好像只有他一个人,这会儿被孟大树背着,其实也显现不出两个人,但他觉得比两人并排走好,起码从自己那奇怪的姿势上可以联想出有什么东西正背着他。他的脚已经没什么大碍了,他完全可以自己走下去,可他就是忽然不想走,忽然很想让孟大树背一背他。   他悄悄歪过头,从斜后方看着孟大树好看的下颚线,在心里对他说:“孟大树,我想我会比想小黑更想你的。”   ————————第二十四章 完结———————— 第25章 第 25 章   ————————第二十五章 ———————   12月初,白天珞接到一个柯其的电话。这段时间两人联系并不频繁,只偶尔在朋友圈里聊几句,先前说好的改天再聚谁也没有主动提起。   白天珞接到电话时,以为柯其是要约他吃饭,他一边点下接听,一边看了看表,不知道这个时间孟大树有没有开始做饭。   出乎白天珞意料的是,柯其并不是邀他相聚,而是邀请他去法国参加论坛会议等一系列活动。原来柯其和白天珞新项目的其中一个合作方也有生意往来,他偶然知道了白天珞与对方的合作,有意要介绍一些法国相关领域的专业人士给白天珞。刚巧白天珞最近也要进行跨国合作的想法,他正为缺少门路而发愁,听到柯其的邀约立即就答应了。   这趟出行极为重要,白天珞斟酌了一下,决定不带孟大树去。下班回家的路上,白天珞全程都在想着孟大树听到这个消息后,是会暴跳如雷还是失落哀怨,一向谨慎的他连着走岔了两个路口。   阎王这天做了几道大菜,眼巴巴地等着白天珞夸他,没想到等到的是白天珞要远行的消息。阎王有些犯难,人有国界,鬼也有,法国的六界完全是不同的行政机构,阎王在那边可不是鬼界一哥。普通的鬼只要出了国界就是死路一条,阎王非同一般,国他是能出,但在异国他乡他的法力会被削弱,生存也会比较困难。   如果这事是在半年前,危险性会大大降低,可他在阳间待了快半年,近期已经明显感觉到自己不如刚来的时候强健,连施法都变得比之前吃力。如果不是状态不好,那天那两缕魂魄他能掌握得更好,跑得更快,白天珞也就压根不可能追得着。如果他能稍微修炼修炼,不至于出现这么明显的变化,可他一直不敢修炼,他怕自己修炼时鬼气太强,被别的阴阳师察觉到他身份的特殊。   他不怕任何人发现他的身份,除了白天珞。他害怕会有这种消息传到白天珞耳朵里,他不能冒着这种险。   孟大树既没有大喊不行也没有撒娇求带,反而是一脸深沉,这让白天珞感到很新鲜,又有些失落。他原本以为虾子精对他非常依赖,他甚至幻想过孟大树纠缠着非要随行的样子,可现在看来似乎是他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人家压根也没有要跟去的意思。   自从发现自己那点小心思后,白天珞就常常在想,孟大树总说要留在他身边,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呢?如果是真心,那他想要的究竟是留在阳间,还是留在自己身边?自己杀了他,却似乎被他当成了依靠,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心理?是把自己当成留在阳间继续生活的救命稻草,还是别的什么呢?   对鬼来说,人意味着什么,答案呼之欲出。   白天珞不愿往那方面想,他情愿孟大树只是单纯的留恋人间,又或者是真的想和他做朋友,甚至是,想陪着他。   白天珞见孟大树不说话,只好替他安排:“你要是不乐意一个人待在家,就自己出去浪吧,这里是大都市,诱惑那么多,说不定你浪着浪着就不想回来了……不过你最好小心别的阴阳师,就算现在地府不收你,也可能有不知情的阴阳师把你打一顿逮起来送过去。”   阎王其实只犹豫了几秒,就打定了跟白天珞同去的主意,他在心里盘算着三件事,一是怎么说服白天珞带上自己,二是用什么理由向法国提出出访,三是他要如何保障自己的安全。阎王一门心思想着这几件事,白天珞那番带了点醋意的话他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见白天珞起身去找自己的护照,阎王跟在后面打听:“你为什么忽然要去法国?”   白天珞走进书房,头也不回:“工作,柯其邀请我去的,有一个论坛活动,之后还会有相关的社交聚会和研讨会。”   阎王一听柯其这名字,立马觉得不高兴,心想就是死在法国我也要跟着去。   白天珞坐在书桌前翻找整理办签证需要的资料,阎王找不到多余的椅子坐,又懒得去客厅里搬,索性蹲在白天珞身旁,拽着扶手贴着他,满脑子打鬼主意。   半晌,阎王开了口:“我跟你一起去行……”   “不行。”白天珞很干脆的打断了阎王的请求,他的语气冷冰冰的,心里却涌上一丝高兴。   阎王知道白天珞一定会拒绝,并且这拒绝合情合理,他也不好追问理由。白天珞见他不再追问,停住了手上的动作,他扭过头来看了看阎王,一脸严肃地补充道:“这件事对我很重要,我不想因为你分心。”   阎王心里一块石头落地了,看来白天珞不知道普通的鬼根本去不了其他国度。   阎王佯装失落,握住白天珞的胳膊:“那你什么时候去?去多久。”   白天珞把视线重新转移回到满桌的资料上,答道:“最早的活动在26号,我会在20号左右出发,大概要去十天。”   阎王站起身来,呆呆地看着白天珞,不再多说什么。白天珞心里一惊,觉得孟大树这反应有些不寻常,他疑惑地抬头看向孟大树,想要问怎么了,却见孟大树垂下眼去,轻轻踢了两下桌角,转身向书房外走去。   白天珞愣了愣,条件反射地跟了上去。   阎王的欲擒故纵奏效了,他知道白天珞跟着他,在走到书房门口时,他猛地转过身来面向白天珞,白天珞猝不及防,一下撞在他身上。   阎王一手揽着白天珞的腰,一手握着他的小臂,固定住他的身子不让他退后太远,他深深地看向白天珞,沉声道:“小白……今天你不在家的时候,地府来人了。”   白天珞脑子里轰的一声,他捏住拳头,只觉得全身都窜起凉意。   “是……要带你走了吗?”   “半个月后,差不多在你去法国之前,他们会来把我带走。”   白天珞脑子清醒得不得了,整个人却动弹不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做什么。他的鼻头几乎是瞬间就泛起了酸意,但那要流泪的冲动很快就被他压了下去。孟大树迟早要走的,他有心理准备,但分别来得这么快,又实在是出乎他的意料。其实说快也不快,纯粹是他最近有点逃避这件事罢了。几个月前刚认识孟大树的时候他天天盼着他滚,现在却在等着他走之余又盼着能再多一点关于他的回忆,就像限定了时间的摩天轮,你明明知道转完这一圈要下去,也清楚地明白自己必须要回到地面,可置身其中的时候,还是希望时间拉得长一点。   白天珞简直摸不透自己的心情,他得到的是一个早已预计到的消息,他对那个时刻是抗拒的,可又是期待的,那一天会给他带来救赎,会终结他错误的放纵,他也终于可以强迫自己去结束一些不该有的感情。他心里五味杂陈,有庆幸、有难过、有顺从、有不舍、还有担心……他担心孟大树。   孟大树被带走后会怎么样呢?他和小黑不一样,小黑是自由的,一直是自由的,他还没有被哪个阴阳师或者鬼差带走,所以自己还能指望和他再见。可孟大树,是会很快的轮回转世,还是在地府中经历漫长的等待?自己还能再见到他吗?   白天珞紧了紧拳头,睁着湿漉漉的眼睛看着阎王,问:“那你还会回来看我吗?”   他的语气没有了先前的冷静和干脆,软绵绵地,像是小奶猫走不稳时柔软地栽做一团,充斥着天然的可爱与无助。   阎王看到白天珞的表情,心里笃定他是有伤心的,他几乎想当即就戳破自己的谎言,把白天珞搂在怀里哄哄。可放长线才能钓大鱼,他只好忍下心疼,装出难过的欲言又止的样子咽了口唾沫。   白天珞怯怯地眨了眨眼眼,忽然掩饰地笑了一声,语气十分刻意地变得强硬:“其实我是想说你去了就千万别回来了,你别表现得那么难过,弄得我都不好意思高兴。”   阎王一眼就看穿了白天珞的不自然,他试探性地又向前倾了倾,用自己的额头抵着白天珞的额头,问道:“你会想我吗?”   简单的一句话,让白天珞其他感觉都没了,只剩一股酸酸涩涩的小溪流,在心间绕着弯流淌。那流水触碰过的地方,在酸涩后留下被灼烧的痛楚,火辣辣的。他的心脏像被强力揉捏过,如同被丢弃的废纸一般,在心间颓废的扭成一团。   一分钟前他还在想着怎么摆脱孟大树,此刻却得到消息孟大树要永远的离开他,他分明难过得连声音都要颤抖,可他不许自己难过,他不该难过。他荒唐地被一只鬼蛊惑,在他的眼神里沉溺,在他的包容里放肆,在他的陪伴下软弱……他放纵地允许自己在一段时间里爱他,因为他知道这个错误会结束。当那个时刻来临的时候,他应该坦诚地接受,应该虔诚地感恩,应该勇敢地忘记,他应该这么做的……可这一切竟然是那么难。   他一向克制矜持,严格地规划自己的人生,按部就地逐一执行。意外不该出现,出现了就该尽快解决,然后迅速回到正轨上。这才是他白天珞,这才是他该有的态度。   白天珞忍着一触即发的情绪,优雅地抱住孟大树,轻轻拍了拍他的背,说道:“我会想你的,之前就说过的。”   阎王用力反抱住白天珞,同样心情复杂。他捉摸不透白天珞,白天珞对他无疑是好的,是有感情的,可那是什么感情,是多深的感情,白天珞的表现一点也不明显。他时而抗拒自己,时而又主动示好,反反复复,若即若离。自己靠近一步,他不过皱皱眉就会顺从,可若是再靠近一步,他就会马上抽出护身的刀喊着退回去十步。   阎王不知道两人之间还隔着多少步,他觉得自己虽然住在白天珞的家里,却依旧只是游走在这屋子的边沿,他离白天珞很近,可白天珞好像坚守着什么底线,把他结结实实地排除在外。   白天珞究竟把他排除在什么之外呢?   那感觉不仅仅是爱情之外。   似乎是排除在他人生之外。   一个过客,一个他不打算留在生命里的过客。   因为是过客,所以礼貌相待,温暖相交,谈不上热情,也不必冷漠,反正到最后也不过是挥一挥手说声再见的关系。   因为是过客,因为不会长留,所以喜欢或讨厌都不必要,留下的回忆是好是坏也无所谓,只要痕迹不那么重就好了。   阎王又开始忐忑了,他闹这么一出,是打算欲擒故纵,最后趁着白天珞舍不得时说服他让自己跟去法国,现在他很怕自己被反将一军。   阎王学会了忐忑,但学不会放弃。   长亭外,古道边,送别还要再见面。阎王忐忑归忐忑,却没把这事儿看得太重,这招如果失败了他就继续想招,一计不成还有无数计,反正他命长着呢。   阎王要走这事儿对他自己来说只不过是谎言,可对白天珞来说却是件大事,白天珞对这事上了心,却不愿意表现出来。他把心事都憋着,脑袋里没完没了地想这件事,一会儿情绪低落,一会儿自我打气,闷不吭声地折腾自己。他从那天开始就睡不好觉,不是整晚做梦就是几乎整夜失眠,睡了比不睡还累,白天工作完全打不起精神。他要忙着办理签证,又要为参加会议做准备,还要提前熟悉柯其打算为他牵线搭桥的几家公司,分明是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偏偏还要分心去为那错误爱人的即将离去而惆怅,简直快要被逼疯了。   他不可能挽留什么,于情于理,对自己对对方,都不可能挽留,可他还是想做点什么。   他记得孟大树还有个心愿,和他一起唱首歌。   其实一起唱歌并不难,但要录下孟大树的声音就让白天珞犯难了。拍照用了脸基尼和衣服,唱歌能用什么呢?   白天珞想了个主意。   阎王看到白天珞搬出吉他要教他的时候感到非常诧异,他不明白自己都要走了白天珞怎么还有心情搞这些事情,难不成要在他走之前给他培养一技之长?阎王无心学习,也明白自己不是那块料,但白天珞捏着他手指教他弹和弦的时候他觉得很享受,也就没说什么反对的话。   孟大树毕竟不是人类,白天珞对他学习唱歌和弹琴的能力不敢高估,所以选了首听三遍就能跟着唱,并且和弦非常简单的歌。孟大树的声音录不下来,但他制造出来的声音可以被录下来,白天珞想跟他的吉他弹奏合唱一次,当做是惊喜送给他。他没告诉孟大树自己的计划,只嘱咐孟大树白天在家好好练习,等他来验收。阎王所会的法术不包括怎么弹一首曲子,只好自己笨手笨脚瞎折腾,几天过去了,和弦没学会,倒把吉他弦弄断了一根。   阎王做好了被骂的准备,没想到白天珞没骂他,而是拿琴行换了根弦要他接着练。阎王摆摆手,表示自己实在不是那块料。白天珞耐心地劝了数轮,阎王仍旧不肯,白天珞抱回吉他,直勾勾地瞪阎王,把怨念都放进了眼睛里。   阎王被瞪得心里发毛,刚要服软,就见白天珞叹了口气,起身把吉他收进柜子里,边走边语气失落地叹道:“我想帮你实现愿望的,你自己不在乎,那就算了。”   阎王趴在沙发靠背上向白天珞走动的方向瞧,疑惑地问:“帮我实现愿望?”   白天珞关了柜门,背靠在柜子上双手抱胸,他看了孟大树一眼,又看向脚边:“你不是想跟我合唱吗?我想着你要是能弹琴,就能录下来了。”   阎王大惊:“你是为了我啊?”   白天珞走回沙发前坐下,把静了音的电视重新打开,自顾自地说:“我为了什么有意义吗?某人自己不上心,没戏。”   阎王咧嘴一笑,伸手呼噜了一下白天珞的脑袋,嘴里夸道:“你怎么那么可爱呢!”   白天珞嘴里不高兴地“啧”了一声,头一偏躲开了。   阎王嘿嘿笑着跳起来,跑回柜子前取了吉他出来扔进白天珞怀里。   “你弹!”   “我弹?”   “对,你弹,我学不会,我跟你一起唱。”   “那有什么用啊,录下来全是我。”   阎王冲白天珞眨眨眼,说道:“没关系。”   白天珞想了想,觉得大概是自己太执着了。本来嘛,照片也好,唱歌也好,拍下来录下来真正能留着的是他自己,对孟大树来说并没有什么用。孟大树想要声音和画面的记录,大概是想要为他自己像人类一样活过留下点证明,照片自己还能烧给他,但是声音呢?就算录下来也没什么用。   所以对孟大树来说没关系。   可是如果能录下来多好,至少自己想他的时候还能听听。白天珞这样想着,低下头苦笑了一下。他重新打开吉他包,拿出吉他来调了调音。既然录不到孟大树的声音,那录音也就没什么必要了,白天珞懒得拿出手机,他摆好手的位置,冲孟大树扬了扬下巴示意开始。   第一个音刚奏响,阎王就叫了声停,他像是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再次跑到柜子跟前,从柜底拿出两个沙沙乱响的小锤,转身问道:“这也是乐器吗?会不会简单点?”   那是两个沙锤,小得像玩具,孟大树大大的手掌拿着它们显得特别可笑。这两个沙锤是当年买吉他时赠的,被一块儿收在柜子里,就摆在吉他后面。白天珞从来没用过它们,也就完全忘记了它们的存在。   沙锤,倒是真的很简单。   白天珞教孟大树的歌很活泼,用上沙锤也很合适。白天珞看了看pad上显示的歌词,很快掌握了使用沙锤的节点,他逐字指着教了孟大树一遍,也不知道是孟大树的用心奏了效,还是沙锤的使用难度和他的智商匹配得好,总之这次很快就学会了。   待孟大树熟悉后,两人正式开始了配合,这一次白天珞打开了录音。   【我只想给你宠爱,   这算不算爱,   我还搞不明白,   快乐的事想跟你分享,   难过想给你肩膀,   第一次为一个人紧张。】   歌里的小情绪白天珞永远也不可能对孟大树讲,他想那就用唱的吧,就当把心思都表白了。他还不太懂这究竟是不是爱,尽管他早已经不是小小年纪了。   两人在欢快的歌声里越唱越高兴,白天珞觉得自己的手指都要飞起来了。两人的声音都漾着喜悦和甜蜜,却都以为那仅仅是自己的内心戏。唱完最后一句,阎王像个孩子似的猛晃沙锤,又大声补了一句“因为爱”。   白天笑着在旁边提醒:“结束啦。”   他拿起手机,录音刚好完成。   两人凑在一起兴致勃勃地点开录音,去听预料中不那么完美的录音。尽管早就知道录下来没有孟大树的声音,真正听到后白天珞还是有点失望,那种感觉很奇妙,明明是两个人一起唱的,自己脑子里的画面,耳边残留的声音都是两个人的,可录下来的只有他的声音,就像刚刚是做梦一样。但那一下一下出现的沙锤响动的声音又在提醒着他,还有一个“人”,还有孟大树。比只有自己的声音要好,起码证明了旁人的存在,可多了这么一个声音,又在热闹之余增添了一些孤寂,让白天珞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你唱歌真好听!”阎王由衷地夸奖。   白天珞偏过头去地看向孟大树,用眼神表达遗憾:“我是不是太想当然了?听起来好像还是没觉得有你……”   阎王一笑,伸手顺着他的耳廓往下摸,而后捏了捏他的耳垂,温柔地说:“没关系,你耳朵听到我了,用这里记住。”说完他又摸了摸白天珞的脑袋,最后一掌摸到他胸口:“这里,还有这里。”   用耳,用脑,用心,记住我。   白天珞要去捉孟大树在自己胸前摸得有点放肆的手,孟大树却乖乖松了手。白天珞羞红了耳朵,他掩饰性地捏了捏自己的耳垂,嘴里嘟囔:“你下手怎么这么重啊,都给我捏疼了。”   阎王凑过来给他吹了两下,问道:“这样还疼不?”问完又吹了两下。   白天珞耳朵本来就容易红,这下更红了,他伸脚踹开孟大树,起身去收吉他。   他把手机揣进口袋里,觉得那手机烫得厉害。   阎王想起刚刚两人的和声就心花怒放,像喝了蜜一样美滋滋的。他翘着脚摊在沙发上回味,想起他爹说过“宠爱宠爱,你宠了才是爱嘛”。   这真是首好歌。   ————————第二十五章 完结———————   作者有话要说:  ?(^?^*)为什么是这首歌瑞王府的仙女们你们一定懂的! 第26章 第 26 章   ————————第二十六章 ———————   “地府阴阳师管理局纪检部李大伟部长”约定来接虾子精的日子是白天珞去法国的前一天。   这天是周二,白天珞特意请了假没去上班,他不好意思说是要送别阎王,只说是隔天要飞了怕倒不过时差,先在家调整调整。   这天他醒得特别早,天刚放亮就满心忐忑地清醒了,整个脑子里装的都是孟大树今天要走这件事。他平躺在床上,用余光瞥了瞥睡在一旁的孟大树,很想挪过去一点。孟大树以前睡觉不老实,到半夜总爱夹着他或者搂着他,在他训斥多回后才终于改正了这坏毛病。白天珞当时怎么也想不到,在这个清晨,他会格外希望孟大树还有这个恶习。   白天珞闭上眼,往中间翻了个身,像是睡梦中无知觉的动作。他不敢睁眼,孟大树觉轻,他不知道自己一睁眼是不是就会对上对方的视线。   阎王不知道白天珞已经醒了,但他感觉到白天珞翻身离他近了点,他心里一阵窃喜,媳妇儿啊这可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别怪我占便宜啊。   沉睡的小奶狗,谁又能把持得住呢!   趁着白天珞还在“睡觉”,阎王也“悄悄地”翻了个身,离得更近了点。   白天珞心里一紧,还以为孟大树醒了,他吓得攥紧了拳头,生怕被孟大树发现自己的自作多情。   等了一阵,见孟大树没有什么别的动作,白天珞才放下心来。   屋里静得连针落地的声音都听得清,闹钟滴答滴答的响声格外清晰,白天珞数了数自己的心跳,比秒针快了许多许多。他把眼睛闭得死死的,身子蜷缩起来,又慢慢舒展,用一系列刻意又“自然”的动作把自己挪进了孟大树怀里。   孟大树的体温和呼吸近在咫尺,白天珞很想抱住他。   孟大树和别的鬼不一样,他不是凉的,他是温暖的。白天珞不知道这是孟大树修炼成精导致的,还是自己的什么心理在作祟。   一只温暖又透着寒意的鬼紧贴着自己,白天珞沉溺又惶恐。他不曾尝过爱情的味道,这是第一次有住客住进他心里,可对方不是个女人,甚至不是一个人。这是一场注定无疾而终的单恋,白天珞同情自己,同情自己这可怜兮兮的初恋。   阎王发出一声“睡梦中”的哼哼,一甩手,“刚好”搂住了白天珞。   白天珞装着调整睡姿的模样在孟大树怀里蹭了蹭,心里波涛汹涌,他不敢靠得太近,他怕孟大树听到他的心跳声。   在这个冬日的清晨,两人各怀心事地努力靠近。他们唯恐对方发觉自己的心意,在最近的距离中品尝甜蜜,也在最亲密的距离里舔舐自己的孤独。   闹钟照例响起的时候,白天珞揉了揉眼睛,装作刚醒的样子起了床。平日里洗漱时不关门的这一天他却刻意关上了,他在哗哗的水声里释放自己的伤心,这是这么多天以来,他第一次那么强烈的感觉到不舍,也是这么多天以来,他第一次毫不质疑地确认自己的心意。   真的是爱情。   他一不小心爱上了一只鬼。   一只对他并不那么诚实的鬼。   白天珞苦笑,他用冷水敷了敷眼睛,又用两手在脸颊上拍了拍,告诉自己今天一定要潇潇洒洒活力四射。   白天珞不知道李部长具体几点会来,但一定是晚上,他看了看客厅里墙上的挂钟,起码还有12个小时。   12个小时,能干点什么呢?又能留住点什么呢?   这一天里白天珞总追问阎王还想干什么,展现出了一种一定要帮他在临终前实现所有愿望的热情。阎王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看着话特别多的白天珞心里很不是滋味,媳妇儿这也太兴奋了吧?要送他走就这么开心?!   阎王闷闷不乐,环着手坐在沙发上生气,哪儿也不愿意去。   白天珞看孟大树不高兴,以为他是为离开人间而难过,只好不断地用更高涨的情绪感染他安慰他,想让他在最后一天的时光里嗨起来,留下美好的回忆。   阎王更不爽了。   结果这一天就在白天珞不断提议外出和阎王不断拒绝中度过了。白天珞实在劝不动孟大树,又没有别的能做的,只好主动下厨做了两顿饭给他吃。   两顿都是泡面加煎蛋。   晚上还加了个不忍直视的土豆泥。   阎王一边挑着面条一边试探:“我要走了你难不难过啊?”   白天珞皱着眉从嘴里拈出一小片蛋壳,叹道:“难过死了,没好东西吃了。”   阎王眼睛一亮,也不计较白天珞是不是只把他当个厨子,反正媳妇儿需要他就行。他往对面白天珞的方向凑了过去,说道:“那你挽留我吧,你挽留我我就不走了。”   白天珞噗嗤一笑:“你当我是阎王啊?说不让你走你就不用走。”   阎王一听“阎王”二字吓得抖了抖,没敢接话。   吃完饭白天珞进厨房收拾碗筷,阎王在旁边伸手要帮忙,白天珞一拍他的手,说道:“我今天可不敢劳烦你,捉紧时间做点想做的事吧,珍惜你最后的时光。”   阎王缩了手,溜溜达达走到白天珞身后,拦腰搂住了他。   “……卧……”白天珞手里的碗掉进池子里,还好没碎。   阎王贴着白天珞的耳朵,闷声说:“我舍不得你。”   白天珞十分尴尬:“哦。”   阎王哼哼唧唧地在白天珞脖颈处蹭脑袋,像只小狗。   “呃……人类一般不用这个动作表达不舍……”白天珞看着自己满手的泡沫,忍住了把他提溜开的冲动。   “我就想这样表达,你让我做想做的事的……”   白天珞叹了口气,不再多说什么,飞快的把几个碗碟洗好了。阎王整个人趴在白天珞背上,看着白天珞红红的耳尖,很想张嘴咬一口。白天珞哼哧哼哧拖着阎王这只大型宠物虾做完了清洁,实在不愿再拖着他走出厨房,擦干手拍了拍他的脑袋,说道:“行了表达够了,下来吧。”   “不够。”阎王撒娇。   “啧!”白天珞用一个字表达了内心的不悦,他倒不是对俩人之间的亲密感到反感,而是这样叠在一起实在太不方便了。   阎王一听就知道白天珞快要生气了,赶紧给自己找个台阶下:“你好好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马上放开。”   白天珞偏过头想看他,又因为距离太近急忙转了回来:“你问吧。”   “你会想我吗?好好答……”这个问题他这段时间问了很多很多次,白天珞说过不会,也说过会,可说会的时候总像开玩笑,一点也不正经。   白天珞想了想,伸手握住孟大树搂住他腰的双手,引着孟大树松开了手。他转过身来面向孟大树,正要开口,却见屋子里突然鬼气缭绕,下一秒,客厅里凝结起来的鬼气中大伟出现了。   大伟是掐着时间来的,前几日阎王因为被白天珞乐于见他离开的反应刺痛,千叮万嘱要大伟早点来,要他早点说明孟大树不是一去不回,要他假装是带孟大树回去接受调查,要他抖好包袱让白天珞一定接受他回来……大伟眼见着天黑了也过了饭点了,一刻不敢多耽误,火烧屁股似地出发了。他非常紧张,如果今晚自己这出戏没演好影响了阎王的终身大事,他可能会被阎王扒皮。   阎王气得要吐血,这货怎么关键时刻来了!他怒目瞪向大伟,大伟心想糟糕还是来晚了,霎时就想弯腰致歉。   白天珞瞅瞅大伟,又瞅瞅孟大树,两人急忙调整表情,仿佛精神分裂。一时之间气氛很是尴尬,阎王装丧装怂故意不说话,白天珞一脸严肃不说话,大伟刚刚惹恼了大Boss也不敢乱说话,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等着别人先出声。   最后还是白天珞打破了僵局,他向李部长问了声好,询问道:“地府打算怎么处理他?”   大伟偷瞄了阎王一眼,挺直背,背起手,一脸官场虚伪笑,歪头反问道:“你的建议呢?”   “他本来想修仙的,被我害了,也不知道生死簿上有没有记载。他其实也挺想当人的,如果可以的话,最好是能让他投胎,投个人胎。”白天珞边说边把孟大树拉到了前面。   “我不是想当人……”阎王扭过头冲白天珞强调了一句,他一时没控制好,把实话说了出来。   白天珞闻言怔愣地看着他,一脸疑惑。阎王把头扭回来,懊恼地用力闭上了眼。   大伟在白天珞追问前适时地出声了:“咳咳……处理办法还在讨论中,这个以后再说吧,我们阎王慈悲心肠普度众生,一定会给他一个好结果的。”   白天珞脸一抽,阎王眼一瞟,哪有夸阎王慈悲心肠普度终生的?!是阎王还是观音啊?!   大伟马屁没拍好,吓得一抖,赶忙修正:“我的意思是阎王处事公平公正,一定会综合考虑各方因素,给一个最合适的处理结果。”   白天珞点点头,双手插在兜里,看了孟大树好半天,终是道了别:“那你……走吧……”   大伟一看时机成熟,准备开始抖包袱,没想到阎王冲他使了个眼色制止了他。   阎王不死心,他想看看白天珞到底会不会舍不得他。这会儿他既不多话也不趁机痴缠,满眼悲伤地看了白天珞数秒,而后一副欲言又止地模样扭过头不再看他,低声对大伟说了句走吧。   大伟点点头,伸手拽住阎王胳膊,作势要念咒。白天珞心里发慌,忍了又忍,终是忍不住,叫住了阎王。   “孟大树……”   “嗯?”   白天珞走上前去,轻轻凑到阎王面前,伸手抱住他:“我肯定会想你的,以后看到大树我都会想起你。”   阎王紧紧抱着白天珞,在他耳边若有似无地亲了一下。他有点想哭,他觉得自己这段时间做的所有事都值了,哪怕白天珞对他没有和自己对白天珞一样的爱意,能得到他这样的承诺,他也值了。   看到大树就想起他,满大街都是树,白天珞会每时每刻都想着他。   大伟憨厚一笑,找到了出场的机会:“呵呵也就分开几天嘛,你们怎么难舍难分成这样,行了行了,办完事我就赶紧把他送回来,让你们团聚。”   “啊?”白天珞一把推开阎王,满脸诧异地看看大伟,又看看阎王,再看看大伟,又看看阎王。   “……还放我回来啊?”阎王表演大吃一惊,戏有点过,还好白天珞没发现。   大伟满脸嫌弃:“回啊!怎么不回!不回我往哪放你?这次只是叫你下去问问话,问完了就送你回来,还没到处理你的时候……生死簿上你的死期不对,不人不妖不仙的,阎王跑天上开了两次会都没结果,我看处理你还早得很。”大伟说完,伸手拍了拍白天珞的肩头:“往后还要继续麻烦你了小同志,他吧,现在不适宜关在地府,既不排队投胎,也不排队受刑,其他鬼看了难免要不服气,还是由你看着最好,毕竟是你误杀了他嘛呵呵呵……”   白天珞伸手扶额。   大伟越说越乐呵,笑得一脸暧昧,忍不住就想开车:“不过我看你也不是很麻烦,你俩关系如胶似漆嘛,看刚才那缠绵劲儿,跟两口子似的……哎呀你们年轻人哪……挺好挺好……般配般配……你放心吧,大概三天我就把他送回你床上。”   听到别人把喜欢的人和自己凑在一起开玩笑,这种心情通常是微妙的,白天珞心里涌上一丝甜意,但脸上挂不住,又不好解释孟大树不睡他床上,只好拂开大伟的手,双手插兜,黑着脸说:“最好别送回来了。”他又瞧了一眼孟大树,恰好撞了个四目相对,羞得他赶紧别过脸去,嘴里嚷道:“滚吧滚吧赶紧滚吧,我看你就求阎王早点解决你,别回来了!”   阎王看出了白天珞嘴角的笑意,笑着伸手去揽白天珞的脖子:“我肯定回来,不然你该多想我呀。三天后我去法国找你行吗?不看到你我不安心。”   兴许是经历了要永远失去孟大树的惶恐,兴许是后面这句话打动了白天珞,一想到孟大树要去地府走一遭,他也有点不看到人回来就不安心的感觉,一时之间竟说不出拒绝。   阎王的手指在白天珞后颈又摸了摸,讨好地追问:“行吗?”   白天珞被摸得又酥又痒,像只被摸顺毛没了脾气的小奶狗,终是点了点头。   阎王从口袋里摸出一对耳夹,拿起一只递给白天珞:“这俩耳夹是一对,有感应的。你戴着这个,我戴着另一只,到了法国我好找你。”   白天珞敷衍地接过,揣进了兜里。   阎王略带责备地看了白天珞一眼,把手伸进他口袋里,把那耳夹取了出来,直接夹在了白天珞的耳垂上。   “一定要戴着,知道吗?”阎王嘱咐道。这对耳夹中他注入了法力,能方便他更快地找到白天珞,他还不确定身处异国他自己会弱到什么程度,他必须做好准备。   白天珞被夹得耳垂生疼,他嘶地叫了一声,阎王赶紧给他轻轻揉捏,又心疼地呼了呼气。   白天珞戴着耳夹觉得别扭极了,他本身就不喜欢这些饰物,再加上戴着不适,就更是反感,可看着孟大树那模样,他实在不忍心摘下来。他发现自从认识孟大树后他的底线一直在后退,像是遇到缓缓漫上河堤的潮汐,那水涨得实在是温柔,让他放松了警惕,于是一点点漫过他的脚面,漫过他的脚踝,漫过他的膝盖,漫过他的腰身……直到让他置身于危险之中。   可那水是温的,像一池冒着热气的温泉,比冬日里的寒风舒适太多。他明知自己危险,却因贪恋那水的暖意放弃了逃离。他在安慰自己,安慰自己水还没淹到脖子,还没没过嘴巴,他安慰自己到那时再跑也来得及。   但其实可能早就来不及了。   孟大树随着“李部长”离开了,白天珞看看自己的屋子,有种空荡荡孤零零的感觉。他觉得有些疲惫,走到沙发上倒了下去。   他这一天既没工作也没奔波,身体一点也不累,累的是心。   孟大树并不是一去不返,他又高兴,又纠结。他为不会立刻失去孟大树而开心,又为不能立刻结束自己的错误而感到压力重重。白天珞心里搅成一团,越想越迷糊,最后竟抱着沙发上的垫子睡着了。   幸好夜里十点多柯其打了电话来嘱咐白天珞隔天的集合时间,否则白天珞不止没收拾行李,还有可能误了飞机。   小白总收拾行李很有一套,只花了15分钟就把东西打包摆放得整整齐齐,合箱之前他又细细数了一遍要带的东西,最后把目光转向了虾子精那一堆用来伪装的墨镜帽子脸基尼。他拿起它们放进了箱子里,看了一会儿又把它们通通扔了出去,最后拉好拉链把箱子摆在了门口。   等白天珞洗漱完定好闹钟躺进被子里还翻了两个身后,他又一脸老大不愿意地爬了起来,嘴里絮絮叨叨地骂着自己,老马识途般地把孟大树那堆装备重新塞进了箱子里。他试着提了提箱子,总觉得重了很多,他又纠结起来,发泄似地轻轻踢了箱子一脚,不知自己该不该为孟大树带上行李。   白天珞心里有很多疑问,关于虾子精,他总觉得他不那么简单。他的身份、他的能力、他的目的、他的态度行为、他不同寻常的一切一切……都让他显得并不清晰明朗。一方面白天珞很想和虾子精开诚布公地聊一聊,一方面他又有点避讳。虾子精对他并不是完全诚实,他不能确定,但一直有这样的猜想。如果不是李部长的存在,他想他不会这么安心地放任他出现在自己的生活里。白天珞内心的确对孟大树有爱意,但也确实无法完全信任他,有李部长在,白天珞不担心自己,但小黑他不能不担心。白天珞庆幸自己也还有所保留,起码关于自己要找小黑的最重要原因他并没有告诉虾子精。   另一边,地府里。   自家儿子在外忙着追妻无暇管正事,老阎王只好隔三差五回地府坐镇。退休生活不如预期中美好,卸了任还得操持国事的老阎王只能叹一句都怪自己没做好交接,这混小子的实习期简直是自己鬼生的坎儿。   南极仙翁等一众好友跑去参加法会走了半个月,老阎王心里烦躁,只能跑去地府安全局找任职安全局局长的秦始皇聊天解闷。始皇帝正忙着梳自己的长胡子,听了老阎王的抱怨劝道:“所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小瑞这顺序没错嘛,再说了,他俩这缘呐,注定的。”   老阎王叹了口气:“就是因为注定我才愁啊,一点办法也没有,真不知是缘还是债。”   阎王和白天珞之间说不清是缘是债,但老阎王笃定自己这傻儿子一定是自己的债。这不,出去一趟回来问的问题都幼儿园水平了。   “老爸,我有没有办法化成真实的人形?”   老阎王曲起手指狠狠敲了一下儿子的脑门,骂道:“你还是个蛋的时候我就教过你!你好意思问?!”   阎王揉揉脑门,委屈巴巴:“我当然是问你除了吸阳气之外还有什么别的方法,鬼的大招主技能我能不知道吗?可我要是吸干我媳妇儿他不就下来了嘛。”   鬼的主技能——吸阳气。吸两口走路不飘,吸五口说话不抖,用阳气适应阳间可比用法力维持要省力得多。要是能找个身强力壮的人吸干了,还能变个七天“真人”,所以那些活得久甚至成了所谓人的鬼呀,都是满嘴鲜血,一身命债。   老阎王踮起脚抬起手臂又狠狠敲了阎王一下,恨铁不成钢地训道:“我让你光吸他的阳气了吗?逮着他一个人折腾你是存心想要他的命啊?你随便多找几个人,每人拿一点凑凑数,不就成了嘛!不是我说你,别光想着变实心的那么大手笔,你天天跟他在一块儿,就是每天吸他一口也能让你在阳间少用点法力维持现状,你看看你自己现在这气息!本来你就是有史以来最气虚体弱的阎王了!”   阎王又揉揉脑门,低眉顺眼地解释:“那也是他同类嘛,我现在对人类下不去手。”   老阎王气得一杵拐杖:“那没了!他不虚就你虚着吧。”   阎王闻言条件反射地捂了捂肾,在他爹鄙视的眼神里,两手强行转了方向假装要插口袋。   可惜阎王的上衣没有口袋。   场面十分尴尬。   “咳咳……那换个问题,在国外怎么保证自己的安全?”   老阎王一皱眉:“你要去国外?”   “他去法国出差。”   “他去你也去啊?就不能老老实实待着等他回来吗?”   阎王急了:“不行啊!情敌也去!”   老阎王一听这话,心想真是歹势,老子都放下晚年生活来帮衬这棒槌追媳妇儿了,要是还让情敌抢了去那可不行,他把拐杖戳得梆梆作响,狠狠拍了拍儿子的背:“哪个小兔崽子敢跟你抢?去!一定要去!吓他个屁滚尿流!把他名字报上来,老子看看他还能活几天!”   阎王握拳,心想不愧是我亲爹!   老阎王在任时没去外国访问过,父子俩不愿惊动再上面的爷爷太爷爷老祖宗,只好窝在书房里悄咪咪地翻典籍,最后得出结论他们一家是一脉相承的懒,什么有参考价值的记录也没有。曾经有祖先去过国外的事也不知道是谣传还是真的,总之一时半会找不到详细记载,父子俩只好把能打听到的消息拼拼凑凑放在心里做个心理准备。   阎王提前派了大伟去走流程,这一日刚好法国来了邀请函,热烈欢迎阎王进行访问,并期待两国关于十八层地狱创新建设的探讨。   阎王原打算争分夺秒地修炼一下,但一想到白天珞和柯其独处他就满心忧虑,无法集中精神,屁股还没坐热就嚷嚷着要走。老阎王无奈,让他多带了几个法器饰品在身上,又渡了些法力为他加持,这才放下心来。临走前,老阎王千叮万嘱:“在那边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但你的能力一定会弱些,除了维持日常形态外别的事就不要施法了,如果可以的话吸那白天珞几口阳气,好过你自己耗费真气。”   阎王点点头,谨记父亲的谆谆教诲。   “另外切记午时不可毫无遮掩地暴露于阳光之下……”   阎王在心里祈祷,巴黎啊求你阴云密布天天下雨吧!   ————————第二十六章 完结———————— 第27章 第 27 章   ————————第二十七章 ———————   白天珞跟着柯其一起上飞机的时候,阎王也到了法国。   去法国并没有阎王想象中那么难,虽然双方行政系统不同,彼此之间也数百年都没打交道了,但到底都是管死人的,出使学习一下还是很正常的。不知是不是因为同样阴气重,阎王在法国的地狱并没有感觉到自己能力出现什么变化,他没有隐藏自己的鬼气,那强大而又阴森的寒气让法国的鬼也望而生畏。在白天珞被柯其拉着在法国游玩的时候,阎王正西装笔挺地和法国地狱神职人员亲切会晤,参加大大小小的交流会,忙得脸越来越阴沉。   抽筋拔骨是不是太残忍了?判断轮回入哪一道的方式是不是不够科学?在人类死亡高峰年如何更合理的提高投胎工作的执行效率?两国之间有哪些值得对方学习的传统与改革?阎王每天都在会议上讨论这些,他面上很正经,心里骂个没完,他心想关老子屁事,老子连媳妇儿的心思都猜不出来哪能知道这些这么高深的问题。   到了第四天,阎王实在受不了了,找了借口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终于得以脱身。   阎王脱身后第一件事就是去到法国的阳间寻找白天珞,也许是有黑夜的庇佑,他依旧没有感觉到自己变弱。很快他就根据那枚耳环找到了白天珞,当他隔着餐厅的橱窗看到白天珞的时候,白天珞正和柯其有说有笑地吃着大龙虾。   二人世界!烛光晚餐!气氛暧昧!吃的还是龙虾!   阎王觉得这简直是在存心气他,他抬脚踹了一下身旁那棵高大的梧桐树,落叶簌簌地飘了下来,仿佛是他的心情写照。   玻璃墙那头,白天珞偏过头伸手去拿摆在一旁的水,他这么一动,有光折射在他耳朵上,什么东西亮晶晶地闪了一下。   是阎王送给他的耳夹。   看到那枚耳夹阎王心情好了点儿,定情信物戴得好好地,媳妇怎么能是故意气他呢,肯定是柯其那小畜生作妖!   不过媳妇儿态度还是不够坚决,应该拒绝和他一起吃嘛。   阎王崩掉的心态恢复了一半,他伸手摸了摸自己耳垂上的那枚一模一样的首饰,嘿嘿傻笑了两声。笑完后阎王又板起脸,他理了理衣服,准备采取行动。   阎王大喇喇穿过门走进店里,又走到柯其身后,昂着头把背挺得笔直,十分做作地清了清嗓子,故意想要引起白天珞的注意。白天珞听到咳声,在毫无心理准备下抬起头,一眼就看到了虾子精双手交叉俯视着自己,他吓得向后一缩,内心莫名地生出一种被捉奸的慌张。   虾子精没有伪装,店里其他人包括柯其都看不见他,白天珞无法出声打招呼,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是好。柯其发现白天珞看着自己身后,也扭过头去望了望,他自然什么异常也没发现,只好转回来问白天珞怎么了。   白天珞掩饰住自己的小慌张,尽量自然地解释:“没什么……”他随手指了指柯其后方,补充道:“刚刚过去一个人我觉得有点眼熟,多看了两眼才发现我认错了。”   柯其“哦”了一声,条件反射地顺着白天珞手指的方向又瞟了两眼,阎王则在他眼皮子底下走到白天珞身边,伸手去摸白天珞的后脖子。   白天珞往座位里侧躲了躲,阎王顺势一屁股坐在了边上,抬手揽住他肩头,带着满脸邪笑说:“你没认错。”   白天珞不便挣脱,低下头悄悄地瞟虾子精,冲他挤了挤眼示意他别闹。阎王看到白天珞紧张的表情,觉得这效果很不错,他玩心四起,把手从白天珞衣服下摆伸进去,直往他后背上窜。   店里暖烘烘的,白天珞脱了大衣,此时只穿了一件长袖体恤,阎王那恼人的手吓得他一激灵,赶忙伸手去抓。白天珞动作不敢太大,表面上他是在扯背后的衣服下摆,其实是抓着阎王的手拂开。   阎王并没有停止的意思,又把手伸向白天珞的大腿内侧,顺着大腿暧昧地摸了摸。白天珞两腿夹紧,迅速转向一边。他在心里无奈地感叹“这祸害真是没人能管了……”   阎王玩得正高兴,但也知道不能太过火,他收回手,凑到白天珞耳边轻声问“想我吗?”   白天珞不便回答,也被闹得没心情回答,举着刀叉格外用力地切着盘子里的食物泄愤。   阎王几天没见白天珞,这会儿连把他惹生气了都觉得甜蜜,看着白天珞气鼓鼓的样子,他奸笑着把下巴搭在白天珞肩头,一手伸过去环住白天珞的腰,低声说“我每天都好想你。”   白天珞能控制自己的肢体,但控制不了自己的心跳。他感觉到虾子精呼出的热气喷在他后脖子上,敏感的耳朵瞬间又红了。   他想出声教训孟大树,偏偏不能这么做,气得他只能大喘气,这一喘没喘好,被自己口水呛到,引发了一阵剧烈的咳嗽。柯其本来在摆弄盘子里的龙虾,吓得一抬眼,就见白天珞边咳边大力拍着胸口,一张脸已经明显红了,也不知道是热得还是咳得,柯其眉头一紧,关切地问道:“你是不是不舒服啊?脸怎么红成这样。”   白天珞知道自己为什么脸红,也知道自己为什么咳嗽,他身体没什么不舒服,就是心情非常不爽。他给自己顺了顺气,又伸手扇了扇风,捏着发烫的耳朵解释道:“没大事,就是老觉得热,不知道是水土不服还是怎么回事儿。”   阎王闻言,也不知是故意的还是真的蠢,伸出手摸了摸白天珞的脸,叹道:“小可怜,没我照顾你都病了,哥哥我可心疼了。”   柯其又问:“嗓子没事儿吧?”   白天珞笑着摇摇头:“刚刚是……被口水呛到了。”   柯其被逗笑了,咧着嘴露出大白牙,把自己刚吃了两口的冰淇淋甜品往白天珞那边推了推:“热就吃点这个,这里面温度挺高的。”   “啧!这傻大个儿太不讲究了,那上面都有他的口水还给你吃!”阎王看不下去。   西餐的常规礼仪之一是不分享食物,白天珞本来没打算吃的,但听见阎王出声制止,他就特别想气他。他抿嘴一笑,把自己的焦糖布丁推了过去,又把勺子伸向了冰淇淋,说道:“你也尝尝我这个。”   这顿并不是正统的法餐,而是在不那么讲究的餐厅,于是柯其也没过多地客气,他敲了敲坚硬焦黄的焦糖壳,挖了一勺布丁,尝了一口,夸道:“绝了!”   阎王不知该恼怒白天珞的甜品被柯其吃了,还是气愤白天珞吃了柯其的甜品,总之他十分不爽,半央求半威胁地对白天珞说:“哎呀你别吃!尽吃他口水了!你怎么那么不讲究呢!你再这样我可不给你做饭了啊!”   白天珞把一大勺冰淇淋塞进嘴里:“这冰淇淋也做得挺好的。”   柯其看着白天珞:“凉快点没?”   白天珞点点头。   “真没别的不舒服?   白天珞摇了摇头。   柯其看白天珞确实不像有大碍,放下心来:“还有两天高峰论坛就要举行了,你可千万别在这个时候生病。今晚聚会我有个朋友是当医生的,你要是觉得水土不服可以问问她怎么改善。”   柯其这晚组了个局,不像前几天带着白天珞出席的其他聚会,今晚这个和生意场没什么关系,纯粹是和他在法国的朋友们聚聚。白天珞对于一切不必要的社交活动都没有兴趣,这一晚的聚会跟他没什么直接关系,一般来说他是不会参加的。不巧这次是例外,考虑到之后很可能会和法国人有生意往来,为了更多地了解法国人的习惯和节奏,白天珞应允了柯其的邀请。   但那是孟大树到来之前,这会儿……白天珞有点反悔了。   阎王一听柯其说晚上和白天珞有聚会,登时就黑下脸来。他松开攀在白天珞身上的手,整个人挪开了点,向后靠在椅背上,翘起腿环起手,看着前方的桌子开了口:“酒店在哪?几号房?你玩儿你的去吧,我自己回去。”   白天珞此时反悔并不是担心孟大树跟着去捣乱,而是真心的想陪陪孟大树。其实几天不见他也挺想孟大树的,尤其在异国他乡,自己喜欢的人这样找过来,着实让他感到温暖甜蜜。在旁人见不到孟大树的公共场合里,他不便露出团聚的喜悦,但心里早就迫不及待地想带着孟大树先离开了。   白天珞把头偏向一侧假装思考,其实是偷偷摸摸去看孟大树,阎王和他对视了一眼,冷着脸又坐远了一点。白天珞觉得孟大树去一趟地府好像变幼稚了,他咬住大拇指遮住想笑的嘴,考虑了几秒,带着歉意开了口:“其实我特别困,过来之后时差调得不是特别好,容易累。今晚我……其实不太想去了,就是不知道会不会让你难做。”   柯其确实提前跟朋友们打过招呼,但这个节骨眼上白天珞的身体健康显然更重要,他明白什么是非去不可的正事,什么是可以爽约的玩乐。他并没有露出多么为难的表情,而是摇了摇头,轻描淡写地说了声:“没事。”   阎王猜测白天珞是为了自己爽约,他别过头去看白天珞,心里别提有多美了,他伸手想去拉白天珞的手,却被白天珞巧妙地躲开了。白天珞抬起两手揉揉太阳穴,又捂住打哈欠的嘴,看起来十分疲倦,一点也不像在说谎。   阎王估摸着自己又自作多情了,尴尬地变换着表情。   白天珞可以不去聚会,但柯其作为发起者是一定要去的。见白天珞只是犯困,又考虑到两人住的酒店和这家餐厅之间是只需步行的距离,柯其在用餐结束后没有送白天珞回酒店,而是和他在餐厅门口道了别。   情敌走了阎王心情明亮了一些,他一手去搂白天珞的肩膀,另一手冲着柯其的背影舞动着手指,嘴里愉快地喊道:“byebye~~”   柯其一走,白天珞立马松了口气,这下他对虾子精的惩治可以不受限制了,他决定先用冷暴力以示惩罚。白天珞用两只手指拈住阎王的一根手指头,把他的手从自己身上拎开,然后一言不发地转身往柯其离开的反方向走。   阎王的日常生活就是跟在媳妇儿身后哄着,这次也条件反射地跟了上去,但走了几步他决定不跟了,他打定主意,这次不哄也不求饶,他要等着白天珞来哄他。   凭什么他去地府“受审”,白天珞在这和傻大个浪漫的烛光晚餐?   还非和傻大个吃同一个甜品!   间接接吻!!!   屡劝不改!   当他是死的吗?!   虽然他确实是死的……   但是白天珞应该对自己有要求呀!   说好的洁癖呢?!   阎王脑补了一下,觉得他俩再下一次一起吃甜品恐怕就要拥吻了,他越想越气,脑子里那画面挥之不去,气得他挥舞手臂疯狂乱打。   白天珞原想孟大树一定会跟上来,可迅速地转过一个拐角后,他发现某只虾子的脚步声不见了,他回头一看,发现虾子精果然还没跟上来。白天珞放慢速度,以龟速继续行走,但即便这样虾子精也没有跟上来。白天珞感到有些惊讶,他往回走了一段距离,最后靠在拐角处的墙上,等着那只不听话的虾子精,想看看他到底在搞什么。   拐角的另一边,阎王感应到白天珞从远处走了回来,心里有几分得意,他叉开两脚,双手叉腰站在路中间,等着白天珞回过头来哄他。   两人就这么站着等对方哄,等了老半天也没等到对方。直到阎王听到转角那头传来白天珞打电话的声音,僵局才被打破。   转角的那一头,白天珞大声说着:“喂,柯其啊,我想了想我还是去吧……”   阎王一个箭步从墙角窜出去想要阻止,却看到白天珞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一脸“我还治不了你”的表情。白天珞翻了个白眼,阎王大踏步跟上去,被将了一军让他的底气有些不足,他只好用语言表达:“我生气了!”   白天珞把围巾紧了紧,遮住了尖尖的下巴,反问道:“你生气有理还是我生气有理?想清楚再说。”   “我!”   “理由?”   “你跟他关系太好了!我吃醋!”   白天珞抬头看了看天,努力压制眼底露出的那一丝微妙甜蜜,不管孟大树所谓的吃醋是出于什么心理,对白天珞来说,被自己喜欢的人在乎,终归是件美好的事。然而,这种美好延续不出一个更美好的故事,既然如此,就没有必要把那没意义的喜悦表达出来。   白天珞这种仿佛是拒绝和阎王继续交流的反应让阎王有点慌张,他急忙补充道:“而且我也饿着呢!我在下面让他们当犯人审,几天没吃东西了,我一出来就想方设法找你,你却和别人开开心心地吃香的喝辣的,你心里一点儿也没有我!”   白天珞终于不再看天,他看向阎王:“又不是我让你受审的。”   “你要不踩死我我用得着下去吗?”   白天珞败下阵来:“饿了是吧?请你吃饭,行了吗?”   阎王不满意:“光请不行,你得陪我吃!而且要比跟傻大个一起吃饭的时候高兴!”   白天珞做了个捏拳头的姿势“嘶……我怎么觉得你去了趟地府变嚣张了呢?阎王怕是要让你成仙吧?”   阎王笑嘻嘻地故弄玄虚:“我这不叫嚣张,叫得理不饶人。而且我有杀手锏,明天晚上平安夜,我给你准备了一份大礼,你想要的话就对我好点儿。”   “我对你还不好?!刚刚你那样,我都还没骂你!”   “我哪样了?”   “在餐厅里,折腾我!骚扰我!你还好意思问?”白天珞气得直瞪眼,用不大的力气推了阎王一下。   阎王趁机拉住白天珞的手握在自己胸口,厚颜无耻地说:“我怎么骚扰你了……”   白天珞一手被阎王握住有点不好意思,但吵架的时候不能怂,他用另一只手指了指自己的后背,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大腿,颇为不好意思地争辩:“撩我衣服,还摸来摸去的,不叫骚扰我?”   阎王笑嘻嘻:“我那不叫骚扰,那是太想你了,亲近你表达一下。”   “呵……那我要是想你,我也这么对你,让你在人前丢脸,你高兴吗?”   “高兴啊!来吧!这有什么丢脸的……来来!”阎王抓着白天珞的手就往自己衣服里送,吓得白天珞像抽筋似的甩个不停,一蹦三尺远。   “你真是一点道理都不懂,一回来就惹我生气,还不如不见呢……”白天珞拳头打在棉花里,一点用也没有,只能自己气鼓鼓。俗语有云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他和孟大树两个人,他就是那个穿鞋的,孟大树就是那个光脚的,他有规矩要守,有面子要顾,可孟大树作为一只鬼,什么顾忌都没用。他就算跟孟大树说一万遍你这么不穿鞋显得没礼貌都没用,孟大树的“活法”跟他不一样。   阎王刚刚拉到白天珞的手,感觉到一阵冰凉,他帮白天珞理了理围巾,终于开始讨好:“你看你那手冰得……我不逗你了,咱们回酒店吧,可别冻坏了。”   白天珞往手上哈了口气,搓了搓,插回大衣口袋里:“那你还吃不吃饭了?回去的话我可只会做方便面啊,要不你自己做。”   阎王指了指自己:“我也没法出去吃,啥装备都没带,泡面就泡面吧,就当你给我接风洗尘了。”   白天珞知道孟大树所说的装备是什么,那些东西他带来了,可他听着孟大树刚才那句话,觉得孟大树对他做的泡面接受得似乎很勉强,这让他有些不爽。他决定先不给孟大树提供外出的机会,让他为自己错误的态度付出一点代价。   “行,那我给你好好做一顿。”白天珞转身,领着孟大树回了酒店。   直到阎王把那带甜味儿的泡面送进嘴里,他才知道白天珞说的“好好做一顿”是什么意思。白天珞看着他那愁苦样,满脸都洋溢着幸灾乐祸,他眨着无辜的眼睛不停地问:“国外的泡面你是不是吃不惯?”   阎王心想你明明是从国内带的,另外别以为我没看到你把配咖啡的糖粉放进去了。他知道白天珞是有心整他出气,既然这种小孩儿似的行为能让他得到满足,阎王也没必要揭穿他,好好扮演被虐就够了。   阎王吃得不停灌水,白天珞看得心满意足,对孟大树那没带来多少实质恶劣影响的骚扰行为彻底消了气。   白天珞气消了,阎王却没有,他对于今晚餐厅里的事还是耿耿于怀。他回地府后,每时每刻都在想着白天珞,做的所有事都是为了和白天珞相聚,他用最快的速度来见他,甚至为他准备了重要的礼物,可白天珞呢?白天珞离开他后显然过得很好,一点也没有茶不思饭不想。阎王无法释怀,却也无计可施,白天珞连回过头来哄他都不肯,倒是他自己先中了计。就连白天珞说的看到树就想到他也可能是骗他的,白天珞坐在玻璃窗那一头,一眼就能看到餐厅外满街的梧桐,可他一点也没有因此吃不下那盘虾子。   阎王怪不了白天珞,只好在心里恨柯其,他整夜脑子里都是两人笑着吃同一个冰淇淋球的画面,醒来之后更恨了。和新一天一起到来的除了对柯其越发重的恼怒外,还有明显的虚弱,先前阎王没感觉到自己在法国变弱,但第二天早上,当他从沉睡中被白天珞的手机铃声吵醒时,他着实感觉到了自己的异样。他没有睡得这么沉过,像是耗费了全部的体力一般。   阎王捏了捏发软的腿,又甩了甩没什么力气的手臂,爬下了床。电话会是谁打来的,他用脚趾头都能想到。   这次住的是公寓式酒店,房间比一般快捷酒店的更大更好,进门是一条走道,走道两侧是卫生间和单独的卧室,顺着走道走到尽头则是一个宽敞的客厅,客厅里除了有电视沙发之外还带了一个开放式的厨房,旁边还有个不大的圆餐桌和两把高脚椅。坐在餐桌旁的白天珞接起了柯其打来的电话,显然,柯其昨晚的聚会进行了一整夜,此刻他应该不在酒店里,否则他会直接来敲门。   这天是12月24日,白天珞和柯其到达法国的第五天,过去的几天里柯其已经带着白天珞见过了一些他能引荐的人,余下的两天是外国的新年假期,他们不便打扰,时间也就空了下来。柯其在电话里和白天珞探讨新一天的安排,尽管整夜没睡,他在电话那头的声音听起来还是活力四射。两人还没说上几句,阎王就从卧室里溜达了出来,他直接走到白天珞身边,弯下腰将耳朵贴在手机边,想要听听柯其说了什么。   白天珞被阎王的动作吓了一跳,他迅速地偏过身子,从椅子上站起来,径直回了卧室关上了门。白天珞的举动并不是因为有意要瞒着孟大树什么,而是刚刚那一幕让他感到了慌张。孟大树从两人前一夜睡过的卧室里走过来,穿着和他同款的睡衣,自然地走到他身边,自然地搂着他的肩膀,自然地偷听他的工作电话,完全……像是他的伴侣。这种状态其实和在家时并没有什么差别,可此刻身处异乡,在这个陌生的环境里,一切就变得微妙起来。这种被另一个“人”关注着陪伴着锁定着的感觉,这种两“人”组建了一个安全稳定的家的感觉,这种自然得清爽又粘腻的感觉,让白天珞又兴奋又不自在。   电话那头柯其还在出主意,白天珞支吾了半天,最终婉拒了。柯其以为白天珞有什么不舒服,赶忙问他是不是身体不适。   白天珞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竟鬼使神差地答了一句:“有个……朋友来了……”   卧室外,被白天珞狠心拒绝的阎王并不打算善罢甘休,白天珞不许他听,他就拎着刀叉碗碟跑到卧室门口敲敲打打,以此提醒白天珞他的不悦。   柯其听到白天珞的话有些惊讶,白天珞之前同他说过在法国没有朋友,更何况在这样一个节日里,有谁会来找他呢?柯其正要问,就听见电话那头刀叉碗碟叮当作响的声音,显然是有人正在准备早餐。柯其想起刚来那天白天珞执意要开两间房的样子,瞬间就明白了,他笑了笑,忍不住调侃:“你那个男朋友来跨国探班了?”。   白天珞一囧:“他……不是我男朋友,上回跟你解释的时候你不还回说你懂吗?怎么还是误会了……”   “哦~那就是说来看你的朋友就是他,我没猜错罗?”   “……”被成功套话的白天珞无奈地拍了自己额头一掌。   柯其咯咯直笑:“我说你为什么非要花双份钱一人一间房这么浪费呢,我还以为你不高兴跟我住一起,默默地伤心呢,原来你是因为他啊……唉,那我就不抱怨了,总不能三个人挤在一张床上吧。”   “他……是刚好也有点事儿来办……不是探我班!更不是我男朋友!”白天珞的确是因为孟大树要来所以不肯跟柯其一个房间,但他那么做是因为孟大树鬼的身份不方便,和男朋友可没什么关系。他不知道是这世道变了还是柯其的思想太超前了,怎么能对两个男人的关系那么顺理成章地就认为是情侣呢。   柯其似乎是从室内到了室外,电话那头出现了汽车鸣笛的声音,还有不小的风声。柯其的声音透着清晨阳光的朝气,和白天珞耍起贫嘴来:“行了你别瞒我了,是不是男朋友我还能看不出来?我上回说我懂是因为我不想你苦恼这件事,我懂的是这种恋爱有多辛苦,懂的是你担心我把这件事说出去的心情……你放心吧!我不会说的,同性恋怎么了?在很多国家都合法的,没什么大不了的……其实昨晚那个聚会上也有一对你们这样的,我本来想介绍你们认识,让你可以学学他们的心态,可惜……”   白天珞听着柯其越说越没边儿,赶紧叫停:“打住打住!他真不是我男朋友,他就是爱开玩笑,没轻没重的。”   柯其闻言倒有点尴尬了:“……天珞……你是不是不信任我呀?”   白天珞觉得自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我没不信你,但是他……真的不是。”   “拉倒吧你,如果不是人家能这么大老远来看你?他现在在你房里吧?在给你做早餐吧?咱俩昨晚还一块儿吃饭呢,他到巴黎怎么也是半夜了吧,不是你男朋友能大清早为你下厨?我可没遇到过这么好的兄弟啊!你俩要是纯洁的哥们儿关系你就把他介绍给我,我也跟他做哥们儿,明天让他连我的早餐一块儿做了。”   “……”白天珞丧着一张脸无言以对,以前辩论赛柯其从来没赢过他,现在他却只能吃哑巴亏。   柯其因为白天珞不跟他一间房的事耿耿于怀了好几天,总觉得白天珞和他有了很深的隔阂,这会儿孟大树的出现让他得到了一个可以理解的理由,他的心情也跟着明朗起来。   柯其一兴奋就忍不住想显示一下自己的小聪明,见白天珞似乎是默认,他继续说道:“天珞,其实我担心了你好久……咱们同班那会儿,我觉得你人特别好,你对咱们宿舍每个人都好,可那种好总显得太礼貌了,礼貌得跟二舅家做表率的哥哥似的,再好也总隔着点什么。那时候你当学习委员,咱们班上有些同学故意找你茬跟你作对,你从来都不恼,也不会多说什么,就像个老好人,什么都能包容。那会儿我以为你是脾气真的好,直到毕业以后我们少了联系,你那种对朋友的懒惰才让我明白,你那不叫好,叫疏离感。不管是朋友还是敌人,对你来说好像都是一样的,就好像我们每个人都只会存在于你生命中一小段时间,谁也不会在你心里扎根,你也不需要浪费太多感情……刚明白这些的时候,我挺难过,觉得你这个朋友白交了。后来我在选修的心理课里看到一个跟你特别像的案例,我才明白这是安全感缺失造成的,那个时候我就下定决心,等我以后回国了,有机会的话我一定要找到你……再后来那天在地下车库里,我看到你对那位孟先生发脾气,那一下我就知道已经有人在帮你了。你对他的态度和对别人是不一样的,我从来没见过你因为谁情绪波动这么大,也从来没见你对谁这么糟糕过,你会那样,要么是这几年里你的性格发生了巨大的改变,要么就是对方是你最亲近的人……”   柯其这段话给白天珞内心带来不小的震动,他没想到他视为好友的柯其会感觉他冷漠,更没想到孟大树在老友眼中是那么有意义的存在。   孟大树是不是真的有这么大的作用?   白天珞反问自己。   他用力捏了捏手机,小声说:“他是……改变了我很多。”   听到白天珞这么说,柯其松了一口气,仿佛是帮好友解开了一个心结似的,柯其感觉自己颇有成就感:“我看得出来,你很喜欢他。天珞,你不用害怕,我在国外待过,我的思想很开放。如果你们有难处需要人开解,我是你可以信任的朋友。”   聊到这个份上,白天珞实在不能再回过头去反驳柯其的话,况且柯其有一点说得没错,孟大树虽然不是他男朋友,但他自己,确实喜欢着孟大树。   挂了那通电话,白天珞心里的涟漪久久没能平静下来。柯其说如果孟大树不是男朋友怎么可能会追过来,孟大树来找他自然不是因为什么来自恋人的爱,而是因为依赖他。   孟大树依赖他是为了生存,可孟大树只有靠他才能生存吗?并非如此。这个萦绕在白天珞心间许久的问题再次袭击着白天珞。   卧室外,阎王乒乒乓乓做好了早餐,动静大得十分刻意。白天珞走出去,阎王扭头看了他一眼,指了指餐桌上的碟子,酸溜溜地说:“你的做好了,吃去吧,吃完了你好跟人家出去。”   白天珞坐到餐桌边,没再动。   阎王煎好了自己的鸡蛋,端着盘子走过去,望着还未动手的白天珞:“干嘛?几天不见就不吃我做的东西了?”   白天珞一手支在桌子上,撑着下巴斜眼看着阎王:“我先吃干嘛?反正也要等你吃完了一起出门。”   这话的意思不言而喻,阎王登时笑颜如花:“你带我出门啊?”   白天珞伸手去拿面包,又开了盒黄油抹:“废话,都为了你放柯其鸽子了,免得你又说我不重视你,我可担不起这罪过……你那堆东西我给你带来了,在箱子里,你自己去拿吧。”   阎王为前半句已经够开心了,听了后半句简直要变成烟花炸上天。他跑到箱子跟前一瞧,就见自己那堆能见人的行头被白天珞规规整整地收好带了过来,这一刻他心里哪还有什么心结,前一晚的烛光晚餐,大清早背着他打的电话都不算什么了,阎王抱着那袋东西跑到白天珞身边,搂着他就往脸颊上亲。   他的心暖得就像那只刚出锅的煎蛋,蛋黄还滚烫地流动着,灿烂地,鲜艳地,染满整个盘子。   白天珞没骗他,白天珞真的会想着他。   ————————第二十七章 完结———————— 第28章 第 28 章   ————————第二十八章 ———————   高大的梧桐树沿着街道铺向远处,大大小小的树叶落了满地,清晨下过的小雨让它们湿哒哒地黏在地上,被人踩过时发不出吱呀吱呀的声音。这或绿或黄的颜色,那努力传递温度的暖阳,以及四处挂满了的节日装饰品,让这个冬日显得并不萧瑟。   这是个难得的暖冬,甚至连圣诞节都没有下雪。   白天珞顺着酒店门口的楼梯往下走,他把裹得过紧的围巾松了松,又用力搓了搓脸。他早上已经洗过很多次了,但他总觉得脸上还有孟大树弄上来的蛋黄,他扭头往酒店门口看,只见那罪魁祸首还在拿门当镜子照。   孟大树平时就像被关在家的宠物狗,能出门时跑得就像脱缰的野马,从来也没这么墨迹过,白天珞觉得他今天有点反常。   白天珞走回到阎王身边,问道:“你怎么了?”   阎王眼底闪过一丝慌张,但他带着墨镜,白天珞看不到。他扯了扯袖子,答道:“我穿得是不是薄了点?”   阎王穿得确实不厚,白天珞虽然给他带了装备,但没有特意给他准备一身冬装。这次出行白天珞有好几身西服要带,箱子实在是有些不够用。   阎王这天穿的是白天珞前天穿过的一身休闲西装,纯黑,领口和袖口有暗纹,从不同角度看过去颜色会在灰黑之间转变,简单大方又很高级。西装和阎王惯用的棒球帽不搭,白天珞给自己带的毛线帽也和那身不搭,倒是前两天外国友人送的礼帽很合适,白天珞把那帽子扣在阎王脑袋上,觉得这家伙简直是鬼界超模。阎王这样穿已经很引人注目了,再把口罩帽子一戴,活像要去参加表演,引得酒店大堂里的人也遥遥观望。   孟大树如果说太高调,白天珞没什么意见,但说冷白天珞就不服气了:“你又感觉不到冷。”   “虽然不冷,但别人看到肯定觉得我穿这么少怪怪的……”   白天珞心想你什么时候在意过别人的看法了。他把围巾从自己脖子上取下来,在孟大树脖子上绕了两圈,不耐烦地说:“现在多了……你如果不想出去就直说。”   阎王确实有点打退堂鼓,刚刚他跟在白天珞身后出了门,被太阳一晒,他就觉得头晕,赶忙退了回去。阎王不想浪费白天珞给他带装备的一番心意,一咬牙,应道:“现在好了!”   他的语气瞬间就欢快起来,但墨镜和口罩下的表情却不那么轻松。   白天珞领着阎王总算是出了街,两人照着地图往一处公交站走,哪知道两人都不是看地图的料,走了半天也没找对地方,只好坐在街边一处长椅上慢慢研究。   “我们刚刚是从这还是从那过来的?”白天珞指着地图问。   阎王本不至于辨不明方向,但他这会儿头晕乎乎地,别说是方向了,连白天珞的话都没听进去。白天珞见孟大树不回应,抬头去看他,终于发现了他的异样。   “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阎王迟疑地开了口:“小白……我能……吸你一点阳气吗?”   阎王说出这话时内心十分忐忑,白天珞不只有可能拒绝,甚至有可能被吓到,可出乎阎王意料的是,白天珞没有惊讶也没有害怕,他只是平平静静地看了阎王两秒,然后就爽快地答应了。   阎王怀疑自己听错了,更怀疑白天珞听错了,他又反问了一遍:“你同意了?同意我吸你阳气?”   白天珞点了点头,没什么过多的表情,轻描淡写地说:“来吧。”   阎王又惊又喜,搓了搓手,不由得有了要得寸进尺的想法,他从墨镜后看向白天珞,试探道:“呃……方式你可能会……有点介意。”   “什么方式?你要咬我一口吸我血吗?”白天珞反问道,作为一个阴阳师,他自然知道鬼要吸人的阳气,但如何操作,他确实一无所知。   阎王悄悄咽了口口水,开始胡诌:“电视剧你看过吧……演得没什么差别……就是……我得亲你……”   “就这一种方式吗?”白天珞皱眉质疑。   阎王用力点了点头:“嗯……其实你把它当成人工呼吸就可以了,只不过你救的不是人是鬼。”   白天珞把脸扭向另一边,像是很不情愿似的,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用力呼出来。阎王本来也有点不好意思,看到白天珞这样的反应,更是觉得害臊,责备自己太过心急。话说到这个份上,阎王没有回头路可以走,只能看白天珞的反应,白天珞望着另一边,阎王看不到他的表情,于是往白天珞身边挪了挪,侧过身伸着脑袋想去看白天珞的表情。白天珞感觉到身边有什么东西凑过来,他一偏头,阎王被吓得赶紧缩了回去,正襟危坐地眼睛乱瞟,看天看地看膝盖,最后两个眼珠子不听使唤,又滴溜溜地转向了白天珞。   见白天珞看着自己,阎王又飞速调转了视线,嘴里酸溜溜地说:“我就说方式你会介意吧……”   阎王一句话打破了尴尬,但往下也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在他绞尽脑汁为俩人找台阶下的时候,白天珞轻声说了一句:“那你快一点。”   “嗯?”   阎王没明白白天珞的话,白天珞却把阎王那声带着疑问的“嗯”当成了肯定的答复。他伸手摘下阎王的口罩,闭上眼一鼓作气地凑了过去,他的嘴唇停在恰好碰到阎王嘴唇又不至于贴得太紧的位置,睫毛紧张地颤动着,双手在袖子里握成了拳头。   阎王在白天珞的嘴唇贴过来后怔愣了半秒,但他很快就回过了神,他一手去揽白天珞的腰,另一只手攀到白天珞的脑后,有点用力地回亲了过去。同样初吻的阎王力道掌握得不好,两人猝不及防的磕到了一起,白天珞猛地推开了阎王。   初吻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白天珞亲得快推得更快,阎王懵里懵懂,不知道是什么情况。白天珞擦了擦嘴,尴尬地问:“好了没?硌死我了……”   阎王摊手:“刚刚……就一秒……我都还没来得及……”   “我不是说了要你快一点吗?!”白天珞的埋怨打断了阎王。   阎王这才明白白天珞前面所说的快一点是什么意思,心下不由得又窜起一股激动之情,又羞又浪。阎王要是有尾巴估计早就摇起来了,他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像个□□熏心的花花公子,用一脸真诚掩饰他的急不可耐:“那我尽量快点,咱们……重新来一次?”   白天珞戒备地扫了他一眼,一把抓住他的手,强调道:“那你不准动,不准搂我,也不准靠过来!你就……就只准吸我阳气,其余都我来!”   “啊?”阎王没想到白天珞喜欢主动,这跟他想的不太一样啊。   “不行就回屋待着!”   “行行行!回屋没用,回屋我还是头晕,你想主动就你主动吧……”   白天珞蹭了蹭嘴,瞪了阎王一眼:“什么叫我想主动?我是防着你没分寸!嗑得我疼死了!”   阎王“哦”了一声,边眨右眼边冲白天珞说了句:“来吧宝贝”,然后闭起眼睛,带着笑意微微噘起嘴凑了过去。阎王的嘴角本就有点上扬,微笑的时候像只狡黠的小狐狸,眼角唇角都是轻快又欢喜的弧度。白天珞看着他那得意的模样,终于放下心来,这恐怕就是孟大树真正要的东西吧,任何一只鬼纠缠人类的目的都是一样的,他们需要人的阳气。   将近半年了,孟大树总算露出了他的真面目。   白天珞缓缓闭上眼,凑了过去。这被打断又续上的后半个吻依旧保持着一个矜持的距离,就像柯其对白天珞的形容——缺乏亲近感。这个吻犹如冬日里的风,凉凉地,让人意外地清醒。白天珞一手紧紧抓着座椅靠背,努力控制着两人的接触,另一手则紧紧扣住孟大树的手,以防他乱动。他不能让这个无所顾忌的孟大树做出不合适的动作,这不该是那种吻,他不能让自己产生与它本质不匹配的错觉与回忆。   对阎王来说,这是他的初吻,却不是白天珞的,因为白天珞没把这当成一个吻。   对白天珞来说,尽管这不能算一个吻,尽管孟大树醉翁之意在别处,但这确确实实是他的初吻。   于自己,这是正中下怀又不能言说的秘密,于对方,这不过是公事公办。   两人都认为这一吻只属于自己,不属于对方,他们各自怀揣着心事,孤独又谨慎地品尝着这缺乏缠绵的点到即止,在克制中又喜又悲,连带得那个吻也透着惴惴不安。   白天珞的清醒都用来控制距离,阎王的清醒则用来自救,当白天珞感觉到身体里的一丝热气被诡异的抽走后,他知道孟大树达成了他的目的。   白天珞以最快的速度往后移了开去,阎王恰巧也在这时睁开了眼,两人四目相对,眼里都是缠绵的神色,温柔地向对方诉说着情动。白天珞刚刚一直没敢喘气,这会儿连如何呼吸也有点不知道了,他唯恐自己暴露了心思,急急忙忙把身子坐正,又飞快地把挂在手上的口罩戴上,不想被孟大树看到他发红的脸颊。   尽管两人的第一次接吻没有阎王预想中的热烈旖旎,尽管阎王丝毫没有机会展现他的男子气概,尽管这个吻几乎算不上真正意义上的亲吻,但这种恋人般才有的亲密还是让阎王激动不已。这么轻易就成功是他没有想到的,白天珞的主动是他没有想到,甚至他自己的害羞都是他没有想到的。阎王掩饰性地清了清嗓子,扭过脸去舔了舔嘴唇,回味了一下白天珞清新又温和的味道。他心里着实高兴,又真实地感觉到一丝悲凉,可无论如何媳妇儿他是亲到了,所以归根结底还是高兴。阎王高兴却又不敢表现得太明显,只好别别扭扭地小声说:“那口罩是我的。”   白天珞一惊,瞬间意识到这等于又来了一次间接接吻,他起初还冷静些,这会儿脑子里一遍遍回忆刚才的情景,心跳如战鼓隆隆,整个人越来越臊得慌。阎王这一提醒,让他更为不好意思,他摘了口罩甩到阎王手里,起身飞速地摘下阎王脖子上的围巾,然后一层层把自己裹了个严实,他又不放心地把围巾往上提了提,直到确认眼睛以下的部分全都埋在里面才罢休。   阎王不知道白天珞是生气还是害羞,他想笑又不敢笑,想问又不敢问,怂得毫无帝王相。他瞟了一眼在身旁雷厉风行绕围巾的白天珞,又低头看了一眼被白天珞戴过的口罩,伸手把它挂在耳朵上,悄悄地在里面噘了噘嘴,往白天珞双唇碰过的地方亲了亲。   白天珞双手插在兜里,两脚颠颠地蹦着,说道:“能走了吗?能走赶紧走吧,坐在这儿冷死了。”   其实白天珞一点都不冷,这一刻他热得都快要炸了。他自己心里清楚,刚刚那么紧地扣着椅背,除了控制两人间的距离之外,也是为了让他不至于抖得太明显。   阎王整个人木木的,和此时动作敏捷的白天珞形成鲜明对比,看起来无比正经。他扫了一眼已经掉在地上的地图,说道:“能走了……地图你不看了啊?”   白天珞捡起地图揣进兜里:“不看了,随便吧,走哪算哪,反正你也不懂欣赏。”   俩人顺着这条路没头没脑地往前走,闭口不提刚刚的事,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阎王心想媳妇儿真冷静啊,大脑一点没短路,活蹦乱跳的。白天珞心想这混蛋真淡定啊,一丝紧张都没有,居然还有心情看地图。   就这么漫无目的地走了好一阵,等两人回过神来,他们已经被一群孩子围住了。孩子们嘻嘻哈哈地围着两人叫个不停,白天珞问了半天才明白是为什么。   说来也巧,法国前段时间刚上映了一部动画片,叫做《疯狂钢琴师》,故事的主角是一个总穿着一身西服带着礼帽的钢琴师奥斯卡先生,他沉溺在音乐的世界里,高傲地不愿与人交流。为了减少与人沟通,他甚至总带着口罩和墨镜,好让人认不出他。奥斯卡的疯狂让他没有朋友,他享受孤独,习惯寂寞。他的事业在红火后遭遇了滑铁卢,他向他的老师请教,老师告诉他你的技术没有退步,但你的音乐没有情感,你缺少爱心。奥斯卡在回家的途中捡到了一只被遗弃在纸箱里的兔子,他领养了那只兔子,并通过和这只宠物兔的生活找回了失去的情感。   阎王的穿着打扮像极了那个钢琴师,而白天珞的围巾,居然也意外地和那兔子的是同款。俩人被当成刻意的cosplay,竟然还引得路人想来合影。   几个小孩儿围着阎王想同他说话,阎王不敢施法,只得指了指口罩,又摇了摇手。他这动作和电影里的钢琴家奥斯卡出奇地一致,有小孩高兴地惊呼:“I’m sure he is MR.Oscar!He doesn\'t talk!”   这一欢呼,更多地孩子围了上来,吵着要同他合影。阎王怕孩子们离他太近会感觉出异样,只好拉了拉白天珞的衣袖。白天珞也正担心,他蹲下身来,先是告诉孩子们孟大树不懂法语和英文,接着又说明他们并不是在模仿电影,他话还没说完,一个小孩直接从自己头上摘下一个毛绒绒的白色兔耳发箍戴在了白天珞的头上,白天珞原本只是围巾和动画片里相似,这下成了“实打实”的模仿,孩子们一见笑得更兴奋了。   这时几个看起来是家长的成年人朝白天珞走了过来,其中一个解释说这些孩子来自一个合唱团,自己是老师,现在大家正从排练室前往一个教堂,为这晚平安夜唱颂歌做准备。老师请求白天珞和唱诗班的孩子们合张影,作为送给孩子们的圣诞礼物,白天珞看了孟大树一眼,有些为难。   阎王拉住白天珞的胳膊,对他点了点头。   白天珞答应了老师的请求,可他又无法不担心孟大树露出马脚,于是只好自己揽住孟大树的肩,和他紧贴在一起,以防其他小朋友触碰到他。   好在故事里的奥斯卡是个不喜欢和人亲近的角色,孩子们虽然热情,却又没有谁敢大胆地区摸他。   拍完了照片,老师召集起孩子们继续前往教堂,临走前还邀请白天珞和阎王一起去听孩子们唱圣歌。白天珞很有兴趣,但一想到孟大树鬼的身份只得作罢,微笑着向老师和孩子们招了招手。阎王看穿了白天珞的心思,还没等白天珞开口,他就又拉住白天珞的手臂,小声说:“去吧。”   “你不怕十字架吗?”白天珞问。   阎王笑了笑:“我是中国鬼,不怕十字架。”   白天珞大惊:“鬼还有国籍?”   “鬼都是人来的,你们人分国籍,我们鬼当然也要分了……各国的六界不相同,怕的也都是自己那套,不信你找个法国鬼,给他看看钟馗像,他指定也没反应。”   白天珞揶揄道:“那你在这无敌了?无敌你刚刚怎么气虚体弱的?”   阎王伸手指了指天上的太阳:“不无敌,哪国的鬼都怕它。”   白天珞抬头看了看,他还要再问,阎王怕他问下去会发现一般的鬼出不了国,赶紧指了指已经走远了的孩子们,拽着白天珞跟了上去。   两人跟在孩子们身后进了教堂,这天恰好是周日,清晨的礼拜结束后一些有心想留下来听圣歌的人们还没离开,阎王和白天珞对视一眼,隔着人群坐在了最后一排长椅上。   没过多久,孩子们换了一身衣服重新走了出来。他们穿着白色的长袍,胸前挂着十字架,两手在身前对插在另一边的衣袖里。他们分三排走上三级阶梯,步伐又轻又快,他们的神情没了初见时的顽皮,取而代之的是肃穆与庄严。   一名老师坐在了钢琴前,先前和白天珞交流的那名老师则走到前面指挥起来。   天籁般的童声响起,如天使的吟唱直抵人心,阎王和白天珞几乎是在孩子们开口的瞬间就感觉到了一丝战栗。教堂是这歌声最好的场所,那无比神圣的歌声似乎能穿透人的耳膜,穿透这片屋顶,像是在和上帝交流,像是能洗涤心灵。   负责主唱的孩子歌声婉转如夜莺,空灵幽远,其他孩子的和声则如包罗万象的世界,和谐纯净。白天珞听得入了迷,歌声的穿透力引得他抬头看向教堂的穹顶,那透进阳光的五彩穹顶上上演了他的许多故事。他看到亲生父母模糊的身影远去,看到被一条长长白布盖住的养父,他看到自己内心的孤独,看到他犯过的大大小小的错误,他看到他应该止步却仍在徘徊的爱情,他看到了那个吻……   什么是对?什么是错?怎样的错又值得被原谅?   如果明知自己做的是一件错事却不停止这个错误,这样的真心忏悔有资格得到救赎吗?   如果感情出自无法控制的真心,那么它是否有资格作为美好存在于这世上呢?   人生苦短,何妨一试?   可这又谈何容易。   这一刻,白天珞忽然很想握住孟大树的手,当他拷问自己灵魂的时候,他想紧紧握着那个给他带来彷徨无措的人,如果他能与神对话,他希望神能知道,他所求所问,正是和他握着的“人”有关。   阎王却先一步握住了白天珞的手,他的力道不大,只温柔地握着。   “小白,犯了错误后真心的道歉,都能被原谅吗?”孟大树的声音透着忧虑。   白天珞想了想:“大概不是取决于道歉真不真心,而是……要看犯错的人是不是恶意,要看他……有没有给人带去很大的伤害。”   阎王低下头去,像是陷入了沉思。   “你……犯了什么错误吗?”   过了很久,就在白天珞以为他得不到答案的时候,孟大树终于抬起了头看向白天珞,他并不回答白天珞的问题,而是又问道:“如果作恶的源头是爱呢?”   白天珞愣了愣,他的心狂跳起来,连他自己都说不清自己为什么会那么紧张。他很想去探究孟大树问这个问题的理由,可他不知道怎么开口。墨镜挡住了孟大树的视线,可白天珞就是觉得他的注视那么清晰,觉得这一刻在脑海里胡思乱想的自己无地自容,他转头去看孩子们,轻声答了一句我不知道。   孟大树没有再追问,白天珞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两人沉默地酝酿着,期待着,又不断地自我否定。他们的手还牵着,但那牵着的手没能将他们的心意传达一分一毫。   连续几首舒缓的圣歌唱完,老师让孩子们换一些活泼的歌练练,两个孩子以猫的叫声为歌词,用歌声演绎起了两只小猫的争吵。歌声轻快,一时间气氛也变得不同,两个孩子边唱边学着小猫的样子,连表情都变回了活泼可爱的模样。   白天珞在这首歌里想起了他当年给小黑唱歌的情形,他忽然意识到刚刚自己完全没有想到小黑,愧疚之情油然而生。小黑是白天珞这一生无法放下的执念,他像是在问阎王,又像是自言自语:“你说……我还有机会和小黑见一面,和他说说话吗?”   黑色墨镜口罩下,阎王的表情一滞,他轻轻捏了捏白天珞的手,安慰道:“会的。”   ————————第二十八章 完结———————— 第29章 第 29 章   ————————第二十九章 ———————   12月25日,西方的圣诞节。   这天清晨,白天珞在酒店房间客厅壁炉装饰画前挂着的大袜子里找到了他的圣诞礼物——一张人物素描画。   这礼物无疑是孟大树送的。   孟大树先前说过要送白天珞圣诞礼物,白天珞当时将信将疑。前一天俩人出门后,收拾客房的服务人员给房间里挂上了圣诞装饰,其中包括装礼物的大袜子。白天珞和孟大树回到酒店后,白天珞曾经试探性地追问过礼物的事,对此孟大树一直表现得神神秘秘,只说要白天珞第二天走上去袜子里找。   那张素描画大概是孟大树画的,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完成的。纸上是一男一女两个人,白天珞不认识他们,但这俩人的面容让他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白天珞狐疑地看了半晌,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性,他几乎是用飞的速度跑回卧室跳上了床,然后大力摇动着熟睡中的孟大树。   阎王前一晚睡得很早,从没有过的疲惫侵袭着他的身体,让他打不起精神,他知道他需要在黑夜里休养生息,这能让他比较好地撑过白天。圣诞礼物是他想要给白天珞的惊喜,为了不让白天珞太早发现,他特意在凌晨醒来把礼物偷偷放了进去。   阎王被白天珞摇醒,迷迷糊糊地张开眼,好半天才在卧室橙黄的光里看清白天珞的样子,他揉了揉眼睛,用刚起床时特有的嗓音问道:“怎么了?”   白天珞把那张画伸到阎王面前,声音有些不稳:“他们……是……”   阎王看了看白天珞捏在手里的东西,支着身子坐起来,反问道:“认得出来吗?”   白天珞把那画收回去看了看,噙着眼泪说不出话,只知道用眼神询问阎王,阎王伸手摸了摸他柔顺的头发,点了点头:“你亲生父母。”   白天珞的眼泪一触即发,霎时就哭成了一个泪人,他捏着那张画看了又看,看那与自己相似的容颜,看那记忆里完全没有一丝痕迹的父母。泪水一次又一次模糊了他的双眼,他用力的把眼泪擦掉,不言不语地盯着那张画,似乎想从中看出他们动态时的模样,看出他们活着时说过的话,做过的事。   阎王本来还有些困倦,看白天珞哭成这样,瞌睡完全醒了,他伸手把白天珞的头揽到了自己肩上,安慰道:“我知道你看到一定会觉得难过,所以犹豫着该不该送给你,但一想到你一直想知道父母的样子,就还是这么做了……别哭了,终于见到他们了,应该开心点。”   白天珞把头埋在阎王肩头,他哭得寂静无声,身体却不住地抖动,明显还在压抑着。   阎王看着白天珞的样子,不知道自己做得是对还是错,那天他回到地府就立刻去生死簿上找出了白天珞父母的信息,然后照着照片把他们的样貌画了下来。他做这件事,是因为在白天珞描述的他和小黑的初识过程中,白天珞是因为想要知道父母的样子才没有惧怕小黑的。阎王把这幅画送给白天珞,除了因为白天珞一直好奇自己的亲生父母外,还因为他自己的好胜心,他想让白天珞有一种感觉,那就是小黑无法帮助他白天珞了解的事情,他孟大树却可以。此时此刻,这份带着私心的礼物让阎王见到了白天珞情绪最为崩溃的模样,他不得不怀疑自己行为的对错。   “我是不是……不该送你这个?”   白天珞没出声,在阎王肩上用力地晃了几下脑袋。   阎王看着白天珞的样子,心里也很不好受,他轻轻吻了吻白天珞的头发,开解道:“想哭就大声哭吧,在我面前你不用压抑。但是哭完这次,以后再想起你爸妈,都只准笑了,你看照片上他们笑得多好看,你也是笑的时候最好看。”   白天珞这时已经哭得脑袋发胀,身子也没什么力气了,听了孟大树的话,他努力克制着的情绪更大地爆发了。他一手捏着那张画,另一手忽然攀上孟大树的肩膀搂住他的脖子,这才终于呜呜地放声哭了出来。   阎王知道白天珞需要发泄,他不再说什么,只是一直搂着他,时而拍拍他的背,时而揉揉他的头发,时而温柔地亲亲他的脖子。他只能用那些亲昵和缓的动作陪着白天珞,让白天珞在回忆起自己失去的一切时不感到那么的冰冷与孤独。   等白天珞情绪终于稳定下来,他的两只眼睛都哭得肿了起来,睁眼都变得有点困难。阎王让白天珞在被子里躺好,又从冰箱里拿了瓶冷饮给白天珞冰敷。   “睡会儿吧,眼睛都睁不开了。”   白天珞眨着湿漉漉的眼睛看着阎王,眼里还有随时会再次爆发的眼泪。   阎王担心他再次激动,只好自己也钻进被子里,伸出脚夹住白天珞,又伸手搂着白天珞,故意想逗他:“你乖乖的,我陪你睡。”   白天珞一直不喜欢这种束缚,或者说不喜欢阎王这种越界的亲热行为,阎王原想一旦白天珞计较起他占便宜的行为就会转移注意力,没想到这次白天珞丝毫没有计较,反倒是安安静静地闭上了眼。阎王在侧面看着白天珞那楚楚可怜的模样,真是恨不得捧起来放在自己心尖尖上。   白天珞并没有入睡,他闭眼不过半分钟,就猛地睁开了眼,伸手揪住了阎王的衣服。   “你怎么会见到我的父母?”   阎王被白天珞吓了一跳,连事先套好的词都差点忘了:“我没见到你父母,是李部长帮的忙。我在地府等审讯的时候,一直跟他说你罩着我有多不方便,希望他能想办法给你点奖励,磨了半天他总算松了口,我就拜托他去找你父母的资料,再然后他就给我看了照片。那照片我不能拿给你,只能在脑子里记着,然后像这样画给你。”   白天珞点了点头,算是接受了这个说法,他叹了口气,喃喃道:“他们应该……不在地府了吧。”   阎王轻轻拍拍白天珞:“早就投胎了,你就别想那么多了。”   白天珞不知道孟大树是阎王,也就没有追问父母投胎的具体去处。他先前哭得狠了,这会儿确实有些睁不开眼,这样安安稳稳躺着,暖暖地裹在被子里,被一个人这样守着护着,听他小声耳语,最大的安全感也不过如此。白天珞感觉眼皮很重,迷迷糊糊地就睡了过去。   阎王这一天比前一天还乏力,见白天珞睡了,也就懒得下床,楼着白天珞睡了过去。两人从上午睡到下午,阎王担心白天珞饿着,终于还是先他一步起了床,去厨房里干起了“老本行”。   白天珞是被一阵香味闹醒的,他倒没觉得饿,只是那香味存在感太强,把他的注意力全都唤醒了。白天珞走出卧室,就看到孟大树已经用前一天下午在超市采购的食材做好了一大堆食物,有牛排有香肠有寿司有鸡柳,杯盘碗碟摆满了小小的餐桌。   阎王正打开冰箱准备拿什么,见白天珞醒了,问道:“喝牛奶吗?”   白天珞点点头,阎王取了牛奶倒满了手中的高脚杯,端着坐到了白天珞对面。   “好点了吗?”阎王把牛奶递过去。   白天珞点点头,不好意思地伸手蹭了蹭鼻子,又在脖子上挠了挠。他这会儿冷静下来,就觉得自己一个大男人哭成那个样子实在是有点丢人,臊眉耷眼地看向孟大树,怕他笑话自己。   阎王这时没了眼力见,看破偏要说破,语气还像是看可爱的小孩儿:“没事儿,你不用不好意思,咱俩什么关系呀,被我看见不丢人。”   白天珞心想咱俩什么关系你有本事倒是给我说道说道。从源头上说有杀身之仇,从现今来说是房东与房客,从孟大树心里来说大概是算计与被算计,至于从自己的角度来说……   白天珞看了一眼专心切牛排的孟大树,心想也罢,就算孟大树为的是从他这里得到阳气,就算自己这条命交代在孟大树手上,他也认了,不谈自己害死了他,就光为今天这张照片,白天珞就觉得什么都值。   阎王把一碟牛排全都切成了小块,然后把碟子放到了白天珞面前:“他这儿的火我不太会调,煎得过了点,你将就将就吧。”   “你这是煎的猪肝吗?”   “……是牛排。”   “……哦”   “……”   见辛勤的厨师有些尴尬,白天珞赶紧转移话题:“你干嘛做这么多东西?”   “担心你心情不好胃口不佳,干脆都做了,你想吃哪个吃哪个。”   孟大树这番可称得上宠爱的服务实在是很能打动人,白天珞心里暖暖的,觉得这滋味实在是微妙,连那块煎得像猪肝一样的牛排都意外地好吃。   两人吃过饭,一看时间是不尴不尬的三点半,白天珞便问孟大树想不想出去溜达溜达。阎王其实觉得在屋子里更适合他,但他怕白天珞一直待在屋子里会总看那张照片,于是佯装很有兴致地点了点头。   捯饬妥当后两人出了酒店,但都不知该往哪里去,白天珞看着阎王,阎王看着白天珞,站在酒店大门前两脸懵逼。   白天珞手插在衣兜里,用手肘撞了撞阎王:“你决定吧。”   “你决定吧,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我主要是陪你。”阎王理了理衣服领子,笑得春风得意。他今天换了身行头,这是前一晚白天珞趁他睡着了在酒店附近给他买的作为圣诞礼物的新衣服,T恤外面是件绿色风衣,再外头是件不算厚的呢子大衣,这种叠加的穿搭换到另一个人身上或许会显得繁复累赘,但阎王肩宽腿长身姿挺拔,恰到好处地穿出了英俊洒脱的感觉。   孟大树喜欢那身衣服,白天珞看他开心,自己也觉得高兴。几个月前他曾经因为孟大树穿西装比自己好看而不服气,这会儿看着自己面前帅气的孟大树,他还是觉得不服气,可除了不服气外,还有种得意的感觉。他晃了晃身子,用手肘又撞了撞孟大树:“明天开始我就要忙工作了,回去之前可能都没有时间出来玩了,你要是有想去的地方咱们就现在去。”   阎王还真有个想去的地儿——巴黎艺术桥。   艺术大桥是巴黎的浪漫胜地,是许多情侣来巴黎度蜜月的必到之处。相恋的人会把象征爱情的锁挂在大桥的铁网上,然后将钥匙扔到河里,寓意两个人永远也分不开。阎王之前并不知道这处地方,前几天在地府听人提起了那里,就寻思着能不能有个机会带着白天珞去走一趟。   两人打了辆车来到了艺术大桥,远远地看到桥两边密密麻麻的铁索,白天珞忍不住感叹:“这是个什么设计?”   他走近抓了几个看了看,看到明显材质大小都不和谐的锁挤在一起,这才明白这不是原先的设计,而是后来的人们挂上去的。   阎王在兜里施了法,变出了笔和锁,他装着是自己特意带来的样子从口袋里拿了出来,递给白天珞要他在上面签上自己的名字。白天珞看了两眼,没接,有点嫌弃地冲阎王说:“你来就是为了挂个锁?”   阎王点点头,拿着笔和锁拱了拱白天珞,白天珞只好无奈地接过。虽然接了,但白天珞并没有动手写字,而是又去研究那些挂好的锁。白天珞在一堆堆写着法文的锁里找到了写着英文或中文的,他这下算是明白了,这都是同心锁,人家情侣才挂的。   白天珞把那冰凉的锁捏在手心里,踌躇着该不该问他自己心中想的问题。孟大树知道这里的锁都是情侣挂的吗?如果他知道,那他带着自己一起来拴这个锁是什么意思呢?   会不会……   白天珞心头一颤,整个人都慌乱起来,认识孟大树之后,甚至确认自己心意以后,他从没有这么期待过,也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他想问,却不敢问,他的手心汗津津的,耳朵里全是自己的心跳,脚下踩的桥都好像变得不稳当,晃晃悠悠又软趴趴的,像一片棉花地。   阎王也蹲在一旁看那些锁,他平日里不需要接触法语英语,自然是不认得,于是只好在那密密麻麻的锁里找有中国字的。他看了几个,觉得都没什么创意,颇为嫌弃地摇了摇头。   不知道白天珞会写些什么?阎王这样想着,就扭过头去看白天珞,却见到白天珞正偏着头看自己,一张小脸被风吹得煞白,神情都有点不对了。   阎王意识到有点不对劲,他担心白天珞是看到情侣锁想起了自己的父母,急忙站起身走到白天珞身边,拉着他的胳膊问:“怎么了小白?”   白天珞咬着下嘴唇不说话,因为紧张而微微发抖,两眼没焦距地乱窜,一颗心七上八下,魂都快丢了。他两眼湿漉漉的,好像随时能哭出来,见他这样阎王更是着急,搓了搓白天珞冰凉的脸,哄道:“你要不高兴上这儿来咱们就回去,就一破桥也没什么好看的,这锁挂得乱七八糟的没点美感,我也没兴趣了,走走走,咱回去……”阎王推着白天珞要往大街上走,白天珞执拗地不随他而动,情急之下终于开了口:“你为什么要到这里来挂锁?”   “……啊?”阎王不自然地伸手在锁墙上摸了摸:“就……想着许个愿。”   “你的愿望和我有关吗?为什么要我写?”   阎王眯着一双桃花眼看着白天珞,揣测他到底在想什么。见孟大树不回话,白天珞抓着他的手把锁还回去:“不说不给你写,也不跟你走。”   见白天珞不像在纠结父母的事情,阎王否决了立刻回去的决定。他看了看被还回来的还没写上字的锁头,又看看白天珞略显严肃的表情,左思右想还是判断不出他的意图。阎王把手伸了过去:“你签上名字我就告诉你。”   白天珞没有得到一个清晰的回复,心里有点不甘。他一把抓过那锁头握在左手里,用牙咬开笔帽,右手龙飞凤舞地刷刷几笔签了个名。他故意把签名占满了锁面,几乎没留下什么多余的位置。   阎王啧的一声,伸手去拿白天珞叼着的笔帽:“脏!你不知道让我帮你开啊?”   “签完了!”白天珞不接阎王的话,把锁和笔一起递回给他。   阎王看着那不留余地的签名挑了挑眉,又皱了皱眉,然后歪着头思索了两秒,最后画了一个爱心把白天珞的签名框在里面。他收了笔,伸出一只手在锁上抚过,再露出锁面时,原本的字迹变成了刻下的痕迹,深深地陷进了金属面里。   阎王冲白天珞一笑,抓着锁朝他晃了晃,解释道:“以后刮风下雨都不怕了。”   “刻”出来的痕迹虽然持久但不及黑色的笔迹那么明显,白天珞伸着脖子去看,又不想表现得太在意,维持着一个不大自然的姿势。   阎王找了个没那么挤的地方把锁拴上,又拽了拽,然后用力将钥匙抛到了桥下。钥匙入了水,那细小的涟漪在水面上一圈圈漾开,一点点融入渐渐暗下来的天色里。   白天珞伸手扯了扯拴得死紧的金属锁,问道:“现在能说了吗?为什么让我签名?”   阎王也去拽那个锁,他的手和白天珞的手碰到一起,皮肤贴着,相互摩擦。他斟酌了一下,谨慎地答道:“就是纪念一下咱们俩,代表你白天珞永远都在我心里。”   这话说得实在是叫人难以准确理解,进退有度又含糊不清,不知该用什么角度去把握分寸才妥当。若存了期待的心思,理解成爱情的告白也说得过去,若理性分析,当成是友谊的诚挚表达也合情合理,若再世故点,当成是礼貌之言讨好之说也没有差错,甚至说他是虚情假意满口胡邹都不违背逻辑。白天珞没得到期待的答案,甚至没得到意思明确的答案,他不知道接下去该怎么问,又发不了火,一时间只感到抓心挠肺的难受,忍不住怼了过去:“音容笑貌长留你心吗?”   阎王皱眉:“不是那个意思。”   白天珞心里焦躁,偏偏脸皮薄不愿意死缠烂打地追问,他无处发泄,只好故意刺激孟大树:“切……挂锁这种风气都是景点自己营销出来的,没想到骗得人还骗得了鬼,你以为真能让你一直挂在上面,肯定隔半年就会清理,不然一直往上挂桥不都要垮了吗?还永远呢,没人陪你玩儿,你自己永远吧。”   阎王听了白天珞的话感到有些诧异,他不舍地摸了摸那把锁,闭上眼睛在手里聚了一团气,然后全部引到了那锁上。   白天珞眼见着孟大树掌心里聚起一团黑雾,下一秒,那黑雾就自锁眼窜了进去,紧接着锁身一暗,那锁成了青黑色,再几秒后又恢复了原状。   阎王松开手:“这道锁无论用什么方法都打不开了,就算别的锁没有永远,咱俩的也会有。”   孟大树这话比前一句还要暧昧不清,白天珞听在耳里,觉得甜滋滋又酸溜溜的。他想起孟大树说过的许多话做过的许多事,越想越恨不得立马豁出去,问个痛痛快快。他的心扑通扑通跳得厉害,手脚都凉得像冰,嘴里有千万句话想一吐为快,却又不知道自己以怎样的立场来问才合适,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希望什么答案。   如果孟大树喜欢他,他们俩自然是两情相悦,可那又能怎样呢?   如果孟大树清楚明白的表明自己不喜欢他,他是不是反而可以立即放下?   如果孟大树有意唱一出假戏,甚至一直都在刻意做戏,那他又能凭什么判断真假?   如果孟大树真的就是那么有别于人类,分不清各种情感,偏偏解答不了他的疑问呢?   如果……   白天珞不知道自己究竟盼些什么,他只知道自己不正常。他喜欢上孟大树不正常,喜欢这个人偏又那么不信任他也不正常,不信任却又不防备他更不正常。他不为好结果努力不正常,不祈求一个好结果也不正常,明知人鬼殊途什么结果都不会有却还不抽身更不正常……   乱了,一切都不正常,从他喜欢上孟大树开始,甚至更早的,从他遇见孟大树开始,一切就都乱了。   比他人生的任何时候都乱。   这边白天珞正纠结着,那边阎王却因为连续施法而难受起来,他一手撑着桥身,另一只手拍着胸口,弯着腰剧烈地咳嗽,犹如病入膏肓的肺痨病患。白天珞被阎王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大跳,伸手扶他,慌张地问怎么了。   阎王摆摆手,顾不上说话,又连续咳了好一阵,才咽了口唾沫说没事。白天珞想把阎王扶起来,阎王却没力气站直。他咳得肚子上的肌肉都疼了,只能两腿分开微微弯起膝盖,手撑在腿上,把整个身子弓得像只虾米,嘴里大口地喘气。   白天珞着急地拍着阎王的背给他顺气,阎王不想显得自己太弱,扭头看了白天珞一眼,开玩笑地指了指自己弓起的身子,说:“要变回原型了。”   等阎王喘匀了气,白天珞赶忙扶着他靠在一边的路灯柱上。阎王的脸被脸基尼遮着看不出气色,但嘴唇已经泛白了,两眼也没什么神采,鬼气明显的比平时弱了许多。   “你是不是又没有阳气了?”   阎王没正面回答,只把头仰着靠在灯柱上,用不大的声音答了句:“没事,一会儿就好。”   话音未落,咳嗽再度袭来,阎王努力应付着。他没力气站直,整个人都靠着身后那根铁质的灯柱,这会儿咳得头在上面不时撞一下,不重,却看得人心疼。白天珞看着他那受罪的样子心里难受极了,忍不住骂道:“你是不是傻子,你不能出来就不要来拴这么个破锁!不能来法国就不要特意来找我!在家等着不行吗?!”   阎王边咳边看了白天珞一眼,伸手捏了捏他的后颈,然后把手搭在他肩上,说:“不行。”   白天珞听着那两个字,忽然犹如醍醐灌顶,心中一下就了然了。   孟大树特意来法国找他!冒着危险来法国找他!   无论是什么原因,他都是冒着生命危险。   所以何必计较那么多呢?即便做戏也是拿命做的,即便友情也是拿命交的,即便糊涂也是以命相待的,难道他不值得他白天珞表露真情吗?   阎王终于安静下来,他一手撑在桥边,另一手挂在白天珞伸手,用哑了大半的声音说:“你看,我休息一下就好了。”   白天珞伸手揪住孟大树的衣领,喊道:“你别逞强了,让你吸阳气!”   阎王并非不想,而是不愿,前一天白天珞那慎重的模样他还记得,他知道白天珞不愿意让自己亲他。白天珞或许已经不再抗拒和自己有亲密的肢体接触,但接吻他不愿,这情侣锁他也不屑,自己何必非要害他不痛快。   阎王伸手去握白天珞抓着他领口的手要他松开,露出一个惨白的笑,说道:“不用了。”   孟大树的鬼气虚浮不定,甚至还有减弱的势头,白天珞这下是真的着急了,管不了会不会有人路过,伸手捧住孟大树的脸就要去亲。阎王无法后退,只能偏过头去,用手撑着白天珞的胳膊把他拉远。   白天珞被推得后退了一步,他又是着急又是羞愤,声音都带着哭腔:“你逞强还是嫌弃我啊?!你的气息根本就没有恢复,我不想看你在我眼前再死一次,是男人就干脆点!”   阎王没有力气和白天珞争执,他伸手揽住白天珞,将他一把搂进自己怀里,轻声安抚道:“你别说话……让我试试……这样……是不是也行。”   白天珞的眼泪从眼角滑落,蹭在阎王衣领上,他吸了吸鼻子,闻到的都是孟大树的味道。   桥上冷风呜呜地吹,阎王用大衣裹紧白天珞,又用耳朵蹭了蹭白天珞柔软的头发,柔声说:“可能会有点冷,你别怕,搂着我。”说完他在心中念了个诀,开始从白天珞身上吸取能带给他生命的力量。   前一天阎王因为并没有过多的施法,所以只从白天珞身上吸了一小缕阳气,刚刚他又是变锁又是刻字又是施咒,一连串的动作下来身体虚得不成样子,不得不从白天珞身上多吸收一些活人的气息。   白天珞就那么静静地让孟大树抱着,很快他就感觉到一股寒气自他脚底窜起,沿着腿飞快上移,顺着脊背攀升到头顶,再从头顶被抽离。白天珞冷得缩起脖子打了个哆嗦,孟大树的手立刻又紧了些。   这个拥抱来个格外缠绵,像是在寒风中交颈而眠只有彼此的流浪情侣,紧紧地抓着对方支撑着自己。白天珞心跳得奇快,耳朵也照例红了起来,他身子软软的几乎都倚在孟大树身上,简直分不清自己是害羞还是阳气失得太多。   “还受得了吗?”阎王感觉好了许多,估摸着再多些能更稳妥,却又担心白天珞受不住。   白天珞揪着孟大树的衣服稍稍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又飞快地低下头,埋怨道:“不用亲啊……你之前是占我便宜吧……”   阎王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凑到白天珞耳边说了番和问题完全无关的话:“小白……我不想看到你为了任何人勉强自己,包括我。”   白天珞听到那句话觉得自己都要飘起来了,原来哄人开心的话可以好听到这个程度,比小时候老师发的花还要让人开心,比他赚到的好多好多钱还要让人幸福。他忽然觉得孟大树就像一棵真正的大树一样,让他可以耍赖,可以依靠,这感觉简直比童话还要美好。   白天珞两手钻进阎王大衣里,用力回搂住阎王,回答起了前一个问题:“受得了,要多少都拿走吧……”   阎王虽然不忍心,但也知道事关重大,于是又从白天珞身上吸了好些阳气才罢休。   白天珞身子又一凉,待回暖过来好久都不见再有变化,便问:“够了吗?”   阎王这时已完全恢复,无论是受伤的力道还是说话的底气都和先前完全不同了,阳气他不用再吸,但他贪恋白天珞的味道,实在不想放开:“再给我10秒。”   不远处,有皮鞋合着高跟鞋哒哒的声音靠近,白天珞隐约听到有人说了声“so sweet~”,吓得他赶忙推开阎王。   两人刚刚抱了半天,身体融合了对方的体温,这么猛然分开倒有些不适应。白天珞两手在胳膊上摩擦取暖,怯怯地看了阎王一眼,那眼神柔出一汪春水,却又像藏了个钩子,勾得阎王魂不守舍,他一冲动,抓着白天珞的手说道:“小白,我有话想跟你说!等咱们回国之后,我有一件很重要是的事情要跟你说!”   他这一下实在突兀,白天珞怔愣地看着他,半晌忽然冲他甜甜一笑:“我也有话想跟你说,等回国之后,我们一起说。”   两人其实都有点迫不及待想知道对方要和自己说什么,但他们知道现在不是时候,自己要说的事不是件小说,一不小心会让人崩溃。白天珞还有公事,他赌不起,阎王害怕会影响白天珞,自然也赌不起,于是两人默契地不再多问。   阎王握着白天珞冰冷的手往自己口袋里插,白天珞想要挣脱,力气却不够。   “你干嘛?”白天珞别别扭扭地还在挣扎。   “给你暖手。”阎王理所当然。   “不用……你放开。”   “不是我给你暖手,是你自己的阳气在给自己暖手,不用白不用啊。”   白天珞失笑:“不愧是孟老师啊,歪理一大堆,盘山公路都没你脑子会转圈。”   “我就当你是夸我了。”阎王笑笑,又说:“小白……其实我挺喜欢法国,挺喜欢巴黎的,虽然这里对我来说有点危险。”   “为什么?”   “因为在这里我不奇怪,我觉得我挺像个人的,像你的同类。”   白天珞看着脚下他一人的影子,叹道:“如果你是我的同类就好了。”   ————————第二十九章 完结———————— 第30章 第 30 章   ————————第三十章 ———————   从巴黎艺术桥离开后,白天珞和阎王打车返回酒店,临近目的地,阎王隔着车窗看到了先前白天珞和柯其吃饭的餐厅,他猛地喊了一声停车,把白天珞吓了一跳。   司机自然没听到,即便听到了也不懂中文,车保持原速往酒店行驶,丝毫不受阎王的影响。   “怎么了?”白天珞狐疑,凑到孟大树那边往窗外看。   阎王一手抠着窗户缝,扭过身子往后看:“让司机停车吧,我们去刚刚那个餐厅吃饭。”   “哪个?”白天珞顺着孟大树的视线也回头往来路看。   阎王其实想说就是你和傻大个吃饭的那家餐厅,但他怕白天珞生气,只好改了口:“……就是那天我去找你的时候你吃饭的那家。”   白天珞把头转回来原样坐好,并不去叫司机停车,他不甚在意地咬了咬手指甲:“为什么要去那家吃?中午剩了那么多东西。”   “哎呀你那天吃的东西看起来挺好吃的……”阎王的小心思不能暴露,白天珞问得紧了他就有点不耐烦,随口胡诌了个理由,又伸手拍开白天珞放在嘴边的手指头。   白天珞静默了三秒,回道:“我那天吃的虾……大龙虾……”   最怕空气突然的安静,阎王的大脑一片死寂。   到了酒店,两人下了车,白天珞付了钱直接就要往酒店走,阎王赶忙拉住他:“吃饭去吧,去那家吃,我说真的。”   白天珞不为所动:“我不饿啊,三点吃的午餐,我根本就没打算吃晚餐。”   “我饿!你就当陪我!上回不是说了请我吃饭吗?”   白天珞环起双手,也不看孟大树,只看着马路上的车流:“那你给个真情实感的理由。”   阎王唯有自损:“高级!虚荣!有面子!不行吗?你也知道我是大排档出身,看到这种这么高级的餐厅就想去吃一顿,不可以吗?!”   白天珞看了看孟大树,想从他脸上看出真假,可惜啥也没看出来。他脚下一拐,说了声:“走吧……”   其实白天珞料定这顿饭吃不成,可他存了点戏弄孟大树的心思,就故意顺了他的意。孟大树要怎么在大庭广众下吃饭呢,用脸基尼吃吗?   这是两人第一次去外面的餐厅吃饭,进了餐厅,有服务生热情的迎过来,白天珞往餐厅里扫视了一圈,又看了眼满屋子乱瞧的孟大树,他轻咳了一声,让服务生安排一个私密一点的位置。那黑人服务生是个人精,挑了挑眉,立刻露出了然的笑。两个挺拔帅气的亚裔男人,一个长得清秀干净,精致乖巧,另一个整张脸遮得严实,像是怕人看穿身份,这样的两个人要找个隐秘的角落吃饭,原因不言而喻。   服务生并没有把他们带到角落,而是带到了一个在环形隔板包围下犹如包间的座位跟前,询问白天珞是否合适。   阎王原意是想坐柯其和白天珞那天坐过的位置,看着服务生领着他俩走过那桌,他还有点不高兴。等服务生把两人领着走到这么个地方,阎王立刻觉得这服务生非常优秀,他不知道先前白天珞对服务生说了什么,还以为是那黑人服务生自己有眼力,扭头冲黑人小哥一笑,竖起大拇指,两步跨了进去。   服务生看不到阎王的笑,但看得懂这位亚洲顾客是想表达赞赏,于是咧出一口大白牙冲阎王会心一笑,还眨了眨一边的眼睛。   白天珞真心不怎么喜欢,但看孟大树这么满意,他也只好点点头,落了座。   服务生很快拿来了菜单,白天珞以要考虑一会儿为由暂时支开了服务生。他把菜单推向阎王,问道:“想吃什么?”   阎王看不懂法文,又不想显得自己无知,只好说:“就你们那天吃……”   白天珞抢先一步怼了回去:“吃的虾……”   “你能不能听人把话说完?我是要说你们那天吃的甜品。”   “光吃甜品?你不说饿吗?”   “主菜就……”阎王看着那密密麻麻写满字的天书,心生一计:“要不咱们两个胡点吧,我给你点一个,你给我点一个。”   白天珞明知道他看不懂却不拆穿,配合地点点头,补充了一句:“那点的时候都闭上眼睛不准看,无论对方给你点的什么都必须吃完。”   “好!我不看!”阎王满口答应。   两人上演了一出盲人点菜,还好没指到什么奇怪的东西,阎王给白天珞点的是份意面,白天珞给阎王指的是个披萨。   等东西上来了,白天珞故意不问孟大树怎么吃,他把芝士粉拌进意面里,拿叉子卷着自顾自地吃起来,还吃得贼香。   阎王把口罩一摘,捏着披萨想往嘴里送,这才发现有问题。   白天珞吃得津津有味,抽空看了孟大树一眼:“吃啊,你怎么不吃。”   “吃不着……”阎王把披萨扔回盘子里。   白天珞哈哈一笑:“我就知道你吃不着,我可没让你来啊,你自己非要在外面吃的。”   “你为什么不提醒我?故意的是不是?”阎王看着白天珞那样,气得牙痒痒的,恨不得立即对他干点什么泄愤。   “我没故意啊,又不是我让你来的。我为什么要提醒你?你自己要来自己不会想啊……”   白天珞开心得尾音都上扬了,阎王觉得他简直是恃宠而骄,偏偏自己还觉得他这鬼主意得逞的模样特别可爱。他白天珞出门是精英商人,在家人面前是支柱是兄长,只有在自己面前,是个会折腾人的小屁孩。   幼稚,但特别招自己稀罕。   但这欠欠的模样又让人特别想整他一下。   阎王脑子里有了主意,立刻四肢一伸往沙发上一摊,一脸郁闷:“我吃不着,你赶紧给我想办法。”   “我为什么要给你想办法,关我什么事……”   “快点儿!帮我想办法!”阎王用脚在桌子家轻轻踢了白天珞一下。   白天珞往嘴里塞了一叉子一面,一脸得意地看着阎王嚼,并不理会他的话。   阎王嗖地一下坐正:“你不帮我我就用自己的方法了啊!”   白天珞压根没想过孟大树会直接卸掉脸上的装备,他一句“你用啊”刚出口,阎王立刻开始动手摘帽子假发墨镜脸基尼,摘完脸上的他又把手套脱了扔在一边,接着撸起袖子就开始吃。他不光吃自己那份,右手还拿了叉子往白天珞盘子里伸,简直嚣张得无以复加。   如果这个时候有人进来,看到的就是一件人形大衣正在疯狂进食。   这下白天珞慌了,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他跟孟大树死磕个什么劲,这么玩起来遭罪的还是他。白天珞往小隔间入口处看了一眼,同时在桌子下用力踢了孟大树一脚:“穿上穿上,我不吃了,打包陪你回去吃。”   阎王鼓着一张嘴含糊不清地说:“晚了……”   白天珞窜过去坐到阎王旁边,伸手就抢他手里的餐具,阎王不从,两手画着圈地往嘴里送东西。白天珞费了老大劲才把餐具都卸下来,一边说着好话一边伸手去拿装备要阎王重新穿戴上。   阎王反抗,但不敢反抗得太用力,他的力气比白天珞大,这会儿却故意表现出被白天珞稍稍压制的感觉。他本就是有心逗白天珞,自然不想把人逼急了,白天珞这会儿是还没反应过来,要是脑子转过来选择直接走人,那尴尬的还是他。   于是阎王不攻只守,白天珞身子压过来,他就往后躲。白天珞见孟大树不接,只好自己拿着脸基尼往阎王脑袋上套,阎王一直后仰,白天珞也就一直前倾,结果一个没控制住直接栽倒在阎王身上。   黑人服务生恰好在这个时候来送甜品,白天珞把阎王挡得严实,所以他只瞧见顾客A把顾客B扑倒在了沙发上。他倒抽了一口气,又怕自己打到了顾客,赶紧捂着嘴连着托盘一起放下甜品,脚下抹油地开溜了。   白天珞从阎王身上爬起来,一想到丢脸丢大了,就气得七窍生烟,偏偏孟大树还是被自己激得,这让他骂人都不能放开了骂。他用“啧”的一声表达不满,扶着桌子爬回了自己的座位。   阎王见好就收,抖了抖脸基尼准备戴:“你这人太粗鲁了,我自己来。”   白天珞瞪了他一眼:“不用戴了,吃你的吧,吃完回酒店。”   “不打包了啊?”阎王察言观色,揣摩媳妇儿的语气。   白天珞重又抓起叉子,嘀咕:“反正现在不会再有人进来了。”   于是这顿饭吃得再无人打扰,倒是买单的时候在收银台附近走过路过的服务生格外多。那黑人小伙还是从一而终地继续给他们服务,见过白天珞扑倒比他更为高大的阎王,又见到白天珞掏钱付款,那小哥露出了玩味的神情。   阎王这顿饭吃得十分愉悦,吃甜品的时候他一路追着白天珞的勺子,白天珞往哪伸他就往哪伸,舔着嘴唇美滋滋的,就差哼小曲儿了。白天珞的心情与他相反,在人前丢了脸让他整个人臊得慌,生怕在包间里待得久了让人误会更多,所以后半段吃得像火烧屁股一样着急。等到在收银台前又见到那黑人小哥时,他好不容易平息下去一点的羞耻又涨了回来,赶忙扔下钱闷头就走。   小哥一看小费丰厚立刻高声喊再见,阎王非常绅士地冲他点点头,一溜小跑地跟上了白天珞。   白天珞那晚一直憋着气,回去后没怎么给阎王好脸色,偏偏阎王瞌睡虫俯身,早早地爬上了床,对白天珞的不快毫无察觉。   哄都不哄,真是膨胀了!白天珞看着睡熟了的孟大树心情更不好了。   隔天是高峰论坛正式举行的日子,白天珞前一晚别扭的情绪在睡梦中完全自我消化了,这个早上他只感觉到真真切切的紧张。   对白天洛这种大学期间就钻山打洞做投资,自己一点点白手起家的商人来说,每一次更新思路扩充人脉的机会都必须格外珍惜。他没有家族积累下来的财富与关系,一切都靠自己,所以他知道打入新的圈子获得新的机会有多难。他对柯其十分感激,这份感激让他不由得压力更重。   白天珞这一早上又是扣错扣子又是穿错裤子,简直乱了套,偏偏面上还要装淡定,连话都少了。   这一天对阎王来说也很重要,这天是他的寿辰。阎王很想告诉白天洛,顺便讨要点什么礼物,可他不忍在这样的日子让白天珞分心,几次话到嘴边都咽了回去。阎王看着白天洛那白得不太健康的小脸叹了口气,帮着他整理完衬衣又整理皮带,边帮忙边顺手在那小细腰上多摸了好几把,当做是给自己的福利。   柯其来敲门的时候,白天珞总算把一切都捯饬妥当了,他拎着公文包看了一眼阎王,有点担心,有点寂寞。   阎王伸手揽着白天洛的腰,顺势拍了两下:“去吧,放松一点。不用担心我,我就在这待着等你回来,和在家的时候一样。”   明明是新一天的开始,白天珞却觉得有些无力,他很想往孟大树怀里靠一靠,可他终是没有。他捏着公文包带子的手紧了紧,说了声“走了”,转身开门和柯其一起离开了。   白天珞一走阎王就躺回了床上,眼一闭很快又睡了过去。他身子没什么力气,神经却紧绷,脑子里想着回国后要向白天珞坦白的事,于是睡得一点也不安稳,梦里都在顺着自己的语句。   临近中午12点,阎王终于睡饱了。他昨晚睡得不少,这一上午又连着睡了四个多小时,这会儿身子都有些僵硬,赶紧伸了个懒腰再次起床了。   房间里窗帘拉得严严实实,阳光一点也透不进来,阎王打了个响指,从卧室到外面的灯依次亮起。阎王虽然还是有点无力,但没有太严重的不适,他有点担心白天珞,却又不能去看他,在屋里乱溜达了两圈后老马识途地进了厨房。   炖个汤给媳妇儿补一补吧……   可冰箱里没有适合的食材,橱柜里也没有炖锅。   阎王叉腰看了一会儿,只好放弃。他把围裙脱下来扔在桌上,无奈地坐回餐桌旁的椅子里。   媳妇儿看不着,也没法为他做点什么,阎王无事可干,撇撇嘴趴在桌上想自己的事情。他左趴趴右趴趴,想着这是他的生日,想着不知道媳妇儿能不能给他庆祝,想着这两天的法国行,想着以后的很多事情……想着想着,他手一伸把假小黑放了出来。   那天在教堂里,当阎王为自己做的所有事情感到抱歉,当他为他和白天珞的关系感到担忧,当他几乎想要马上向白天珞坦白一切乞求原谅的时候,白天珞嘴里提到的还是小黑,他简直找不到理由说服自己不吃醋。   柯其也让他讨厌,但起码不像小黑这么有存在感,小黑分明几十年没出现过,却被白天珞时时牵挂着,甚至不输给家人。   阎王觉得白天珞对一个儿时玩伴这么重视有点不符合逻辑,他总觉得白天珞还有什么事没告诉他,这么一想他就更怨念了,如果白天珞对他有所隐瞒,那么要么是关于小黑的情感不可直说,要么是对他不信任。   那假小黑飘在空中,没有阎王操纵他不能动,只一上一下的悬浮着。阎王愤愤不平哼了一声,抽了张纸巾揉成团砸过去,纸巾穿过“小黑”的身体砸在墙上,又弹回了阎王脚边。   “你说你是不是讨人厌?!”   假小黑是山寨货非生命体,自然不会回答。   “说是!点头!”阎王语气不善地下命令。   假小黑没脖子点不了头,只能上下晃悠。   阎王吸了口气开骂:“你说你个黑不溜秋的煤球你哪点好,我媳妇儿非对你念念不忘的?!他小时候你是不是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让他惦记你啊?怎么就那么放不下呢?!玩我陪他玩了,歌我陪他唱了,啥事儿我都陪他干了,我还比你好看,他怎么就忘不掉你呢?!偏偏我还查不到你,你告诉我你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假小黑还是在空中起起伏伏地荡着,不为阎王的责难所动,阎王气鼓鼓地隔空踹了他一脚,瞪着他生闷气。这么无意义地瞪了一会儿,阎王脑子里忽然反应过来自己在犯傻,他像个瞬间泄了气的气球,耷拉下脑袋瞅着那落回自己跟前的纸团,一边用脚尖拨弄一边自问自答:“问你有个屁用,你又不是真的……”   过了一会儿阎王重又抬起头看着那假小黑:“你说……如果小白知道我说的关于小黑的消息都是瞎编的,知道他上次看到的你是我变出来的假货,知道我根本就不想帮他找到真正的小黑……他会不会恨我?”   阎王这话自然不是真的在问假小黑,他只是想找人说说话,他没有朋友可以分享恋爱心事,满肚子的惆怅只能向面前这团黑影絮叨。   阎王知道不会有回应,他伸手搓了搓脸,把脸埋在掌中埋怨自己:“……我怎么撒了这么多慌……简直没一句是真话……”   他把脸不当脸揉,□□完垂下手去,叹着气把假小黑收进掌中,两眼无焦距地看着前方喃喃:“如果小白知道我连虾子都不是……大概真的不会原谅我……”他自嘲地笑了一下:“回国后好像没有能说的话……”   ————————第三十章 完结——————— 第31章 第 31 章   ————————第三十一章 ———————   白天珞这一上午过得并不好,他精通英语,法语却只是入门级水平。先前柯其为他私下介绍的人都能配合地用英文交流,但会议上的发言却不会刻意迁就他。白天珞一个头两个大,近一半的发言他都听不懂,又不好一直问柯其,实在是煎熬得很。好不容易会议结束到了午餐时间,柯其原先要为他做引荐的几个重要人物却离了场,计划落空让两人都有点措手不及。   好在下午还有一些参观活动让他们可以期待。   柯其带着白天洛去餐厅就餐,白天珞心事重重没有胃口,脑子里闪过了想马上见一见孟大树的想法。   他强烈地感觉到孤军奋战的寂寞,所以他很想见孟大树,在这个中午出奇的想见。   柯其能为他一再地铺路搭桥已经是好到极点,他有自己的事要烦,白天珞不可能事事麻烦他,也不可能把自己的一些商业构思完全拿出来和他讨论。白天珞得到来参与的名额已是不易,不可能再带其他员工,现实与理想的差距太大,他此时的彷徨与壮志都无人能多聊,整个人都有些泄气。   他需要一个完完全全的自己人,偏偏这一刻没有一个完全和他同一立场的人在他身边。想来想去他想到了孟大树,此时他只有孟大树。白天珞想起那个孟大树陪他加班的深夜,他迫切地想见孟大树,哪怕不聊工作,哪怕只是见一见,他也会觉得自己不是一个人在奋斗。   这实在是有些疯狂,在这样一个重要的日子中途跑回去见一见心爱的人,从他身上获得一些能量来打败气馁和颓废,光是想想白天珞都觉得自己疯了。这似乎是中学生的行为,不该让现在的他来完成,可他现在就是想疯,想得他脚下都有了力量。   中学时也有很难熬的时候,甚至往前的小学、学前,往后的大学、工作……每个时间段都有出现过这样让他倍感灰心的时刻,那些时刻他都一个人扛过来了,因为那些时候他的生命里没有出现过一个让他想撒娇的人,他不想示弱,不想撒娇,面对敌人不行,面对朋友不行,甚至面对家人也不可以。   他没有软弱的资本,直到他遇到孟大树。   那个为了自己的目的才对他呵护备至,但确实让他找到享受到温暖怀抱的孟大树。   白天珞借口回去拿资料拔腿轿跑,用最快的速度打了辆车回到酒店。他的心怦怦跳得厉害,堵车时恨不得自己立马飞奔到孟大树身边让他抱抱自己,说说鼓励自己的话。他知道自己以前没这么软弱,但他现在格外害怕那种孤独感,害怕到即使知道孟大树动机不纯也没有立刻赶他走。   等白天珞真的走到房间门口,他又不好意思往里走了。刚刚他脑子一热就跑了回来,一冲动就想找喜欢的人求安慰求鼓励,却忘了自己有没有资格对孟大树那样撒娇。两人的关系实在是不好界定,模模糊糊地说不清是什么,很多东西越了界,不清不楚地进行着,却因为孟大树鬼的身份显得很顺理成章。   白天珞掏出房卡看了看,又塞回去转身要走,走了两步又倒回来,眼一闭牙一咬开了门。   孟大树似乎是在客厅里,白天珞听到他在和什么人说话,语气不大好的样子。他感到很疑惑,难不成孟大树在这边还有认识的人?这个认知让白天洛浑身一激灵,他放轻脚步顺着那条不长不短的走廊向孟大树所在的位置走过去。   还未进那张门,白天珞最先看到的是小黑的身影,和他记忆里很相似,却又不完全一样,他吓得倒吸一口凉气,赶紧一手扶着墙稳住自己。白天珞不知道眼下是什么情况,小黑为什么在这里?孟大树在干什么?如果自己现在出声小黑会不会跑掉?白天珞脑海里涌起无数个问题,他咬着自己的一只大拇指以免发出声音,脚下轻轻地再往前挪,这下他看到了孟大树的背影,孟大树正抬起头和那小黑说着什么。   “如果小白知道我说的关于小黑的消息都是瞎编的,知道他上次看到的你是我变出来的假货,知道我根本就不想帮他找到真正的小黑……他会不会恨我?”   “我怎么撒了这么多慌……简直没一句是真话……”   “如果小白知道我连虾子都不是……大概真的不会原谅我……”   白天珞眼看着孟大树把那只小黑收进掌中,只觉得一口大钟砸在自己脑袋上,嗡嗡的声音在他脑子里回荡,五感都混沌了。他知道孟大树对他不诚实,但他一直以为那仅仅是目的上的不诚实,可原来一切都跟他想的不一样。   白天珞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颤声喊了句:“孟……大……树……”   阎王一回头,瞠目结舌。他丝毫没有感觉到白天珞回来,即使这时白天珞站在他面前,他的灵力也完全感应不到。白天珞的神情很不好,脸色煞白,两眼瞪着他,似乎是遭受了巨大的打击,阎王不知道白天珞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自己身后的,也不知道白天珞这模样是因为刚刚看到了什么,还是之前在会场遭遇了什么。他也慌了神,嗓子眼里像干涸龟裂的水道,好一会儿才说出话来:“你怎么了……”   白天珞气都提不起来了:“你刚刚说什么?”   阎王只觉得脑子里轰地一声,像是有座火山喷发了,天崩地裂,他心道不妙,顾不上解释,抬腿就想靠近白天珞。   白天珞警惕地后退一步,喝道:“你别动!你把话说清楚!”   “我……”阎王无话能说,他恨透了自己的鲁莽,此刻连活剐了自己的心都有。   “你说帮我找小黑是骗我的?告诉我他在哪里是骗我的?连我看到的都是你变出来的?”白天珞气得声音变了调,身子不住地颤抖。   阎王脸色铁青,不敢答话。   “你不是虾子精?所以也根本不是被我踩死的?”白天珞眼里布满了血丝,每说出一个字都感到更加心痛。他没想到连两人的相遇都充满了谎言。如果孟大树不是那只被踩死的虾子,那么一切的一切都成了假的,他白天珞自以为知道的掌握的经历的就全都是假的。孟大树究竟是谁,他为什么会出现,一想到自己被孟大树玩弄于鼓掌之间,白天珞就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发凉。   阎王思索再三,终于点了点头,眼见白天珞有想要后移的趋势,他赶忙跨步过去试图抓住白天珞。白天珞连连后退,伸手去摸腰间的七星绳,却摸了个空,他只好去抓颈间的链子,想要借此获得一点安全感。白天珞把戒指紧紧攥在手里,厉声问道:“你到底是谁?你的目的是什么?”   阎王伸手抓住白天洛:“我们说好回国后我有话跟你说的,我要说的就是这件事。小白你听我说,我是骗了你,但我没有恶意,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   白天珞已经无法冷静了,他感到非常害怕,只能浑身颤抖着用力挣扎:“你到底是谁?!”   阎王伸手去掰白天珞的脸,想让他看着自己:“小白你冷静下来!你看着我的眼睛,你觉得我要伤害你吗?你给我一点时间我全部都告诉你!”   白天珞这时什么也听不进去,巨大的恐惧和无限的悲哀笼罩在他心头。如果孟大树对他来说没有特别的意义他不至于有这么大的反应,但事实不是这样,那个自己喜欢的人此刻摘下所有面具暴露出一个自己从来没想过的面貌,这种冲击实在是巨大。他简直是疯了才会喜欢孟大树,喜欢这个一句实话都没有,甚至连身份都不知道是什么的鬼。孟大树的触碰让他非常害怕,只有挣脱才能让他感到安全一点,他的双眼被泪水模糊,只看到支离破碎的影像,就像他的心一样。这一刻他只觉得孟大树面目可憎,他歇斯底里地喊道:“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阎王不知道怎么才能让白天珞停下来,只能吼道:“我是阎王!地府的阎王!”   白天珞闻言愣了,他停下来不再挣扎,盯着阎王的脸上上下下地瞧了瞧,想瞧瞧这张熟悉的脸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陌生,想瞧瞧这只鬼究竟是自己疯了还是把他当个傻子。他的目光在阎王眼睛鼻子嘴巴之间来回扫视,最后爆发出一声无奈的冷笑:“到现在都没有一句实话……”   阎王两手像铁钳一样钳住白天珞的手臂:“这句是真的!我没骗你!我是地府的阎王,因为对你一见钟情来到阳间找你,我承认我骗了你很多,但我从没想过要伤害你,我骗你是为了留在你身边!”   白天珞像看最恶心的脏东西一样皱眉看着阎王,忽然用尽全身的力气伸手把阎王推开,转身拔腿就跑。阎王只想过白天珞会恨他怨他,没想过白天珞会不信他的话,他这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看白天珞要往门口跑,急忙施法阻住了他。   白天珞跑过走廊冲向门口,就在他即将触碰到门把手时,一条气流组成的无形带子缠住了他,让他整个人动弹不得地往门上撞去。阎王瞬移而至,一手在他身前垫着不让他伤到,另一手把他抵在门上,从背后紧紧贴着白天珞:“小白,我没骗你,就算我说过很多谎,但是这两件事是真的,我是阎王孟瑞,我来找你是因为我喜欢你……”   白天珞从没听过这么荒谬的事,他简直觉得好笑。孟大树怎么可能是阎王?阎王怎么可能喜欢他白天珞?阎王的法力超出想象,如果真喜欢他又怎么可能是这种表现?一见钟情才来找他?可他们的第一次见分明是孟大树自导自演的一场戏……   这番说辞实在是太荒唐了,荒唐到白天珞都不想和孟大树再争辩下去,孟大树满口谎言,这一刻白天珞心里只有失望,心痛,和恐惧。   可白天珞清楚孟大树确实不是一只一般的鬼,就在他被缠住的那一刻,他感觉到了孟大树非同寻常的鬼气。白天珞以前没把孟大树当做对手,因为孟大树是只新死的鬼,并且鬼气非常弱,可现在不同了,孟大树一直在隐藏他的实力,这让白天珞必须用十二万分的警惕来面对他。白天珞不知道如果有其他法器在手自己是不是孟大树的对手,但现在显然不是。孟大树比他以前遇到过的鬼都狡猾,也更加的深浅难测,他不能这样和孟大树犟下去,他赢不了,白天珞脑子里飞速思考,努力让自己镇定一点。   阎王这时已经彻底乱了套,他把白天洛压在门上,急躁地伸手往白天珞衣服里摸,在他耳边不住地喃喃:“我是因为喜欢你才会这样……你感觉不到吗?我天天都想着娶你当我媳妇儿,想抱着你,就像这样……你不讨厌这种感觉对不对?你不要害怕我……不要躲着我……”   白天珞受不了阎王在他耳边的粗重喘息,更受不了那骚扰着他的大手,他试图挣脱,却没有任何用。他只好不再和孟大树敌对,转而顺着他的意思演戏:“你……放开我……证明给我看……”。   阎王手一顿,停下了自己对白天洛的骚扰,他把白天珞圈在怀里让他转了身,用自己的鼻尖蹭了蹭白天珞的鼻子,反问道:“证明我喜欢你吗?”   白天珞把头一扭:“证明你是阎王。”   “你想我怎么证明?”他总不可能拿个工作牌出来。   “你先放开我,然后照我说的做。”   阎王看了白天珞半晌,最终照着白天珞说的松开了她。   白天珞这时只能赌一把,无论孟大树是什么级别的鬼,只要法力耗损太过就会需要时间恢复,他要利用孟大树最弱的这个时间逃走,只要逃到阳光下就好。白天珞假装环顾了一下屋子,诱道:“你说你是阎王,但我平时感应到你就是一只很普通的鬼,并且死的时间还不长,这是因为你平时收敛了自己的鬼气吧?现在把你所有的能量都释放出来,让我看看……阎王的能力。”   “全部释放出来你就相信我了吗?”阎王脑子里这时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白天珞说什么他就信什么,只要白天珞肯给他时间说明。   白天珞摇了摇头:“我又不知道阎王能力的底线在哪里,就算你把鬼气全部释放也不代表你就是阎王,只是起码要比我见过的都强大很多吧,如果还不如其他的鬼,那你怎么可能是阎王?至于……到底是不是,我还需要其他证据。”   阎王又欺身将白天珞压在门上:“如果我能让你看到超过你以往见过的能量,你能不能待会儿坐下来听我说清楚始末?能不能答应我回国之后跟我去地府?”   白天珞急于脱身,想也没想就回了一声“好”。   阎王心里不安得很,他伸手抚上白天珞的脸,又问:“如果我证明了我的身份,你会原谅我吗?”   白天珞这时看起来冷漠得很:“你说的谎可不止这一个……”   阎王手一僵,看着白天珞收回了手:“待会儿可能会很冷,我没有在人类面前完全释放过自己的阴气,如果你感觉到不舒服就叫我停下来,我怕伤到你。   孟大树的样子看起来很是深情款款,但白天珞根本不知道这人几时真几时假,对他说的话一律不敢相信,又存了想赶快逃走的心思,一点也不受感动。   阎王转过身,闭上眼在心里念起了咒。他在国内确实收敛了自己的鬼气,如果全部放出来白天珞立马就能感觉到他的不寻常,但在法国不同,他弱了很多,弱到几乎不需要收敛就和在国内伪装得差不多。从刚刚使用风带缚住白天珞开始,他就一直在强行释放自己的鬼气,可这些还不足以证明他的身份,他需要震慑到白天珞。   阎王调动内息强行催动身体里的所有法力,释放出森森鬼气,白天珞感觉到有什么波动正在强烈地影响着这个房间的磁场。屋内聚起黑色的烟雾,头顶的灯光无法穿透这越聚越浓的黑雾,能见度一下子下降为零。黑雾之中闪着红色的闪电,噼啪作响,触目惊心。房间内的温度骤降,冰霜爬上各个角落的墙面,并迅速向中心蔓延,刺骨的冷风在房间里呼呼作响,白天珞觉得自己像在暗夜里被风沙袭击了一般,又像一下子坠入了深海的冰窟。孟大树身上所爆发出来的能量让他整个人都变得不一样了,那是一种难以形容却强大得让人恐惧的能量,即便无法确认他是什么,生物的本能也会控制自己远离他。白天珞根本无法靠近孟大树,他看着这诡异的场景,几乎相信了孟大树说的话。   但现在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马上离开这里去到阳光下才是最重要的事情!房间里犹如各种灾难性气候齐降,白天珞看不见孟大树,孟大树自然也看不见他,白天珞趁着这个机会反手摸到门把手,打开一条缝闪身跑了出去。   屋内的风吹得阎王也睁不开眼,能量的过渡消耗让他感到身体开始被反噬,他在危险的边缘猛地收回所有能量,捂着胸口剧烈地咳嗽起来。他回过头去想让白天珞扶一扶他,可他看到的只有一条细细的门缝,白天珞已经不见了。如果在国内他不至于不知道白天珞的离开,但此刻他的感应已经完全失灵了。白天珞明显是跑出去了,阎王条件反射追到电梯门前,只见几个电梯都齐齐往下。阎王不知道白天珞在哪一个里,更不知道其中有没有其他人,他又急又气,只能直接瞬移到酒店门口。   白天珞根本没坐电梯,他住的楼层不高,便顺着消防楼梯一路向下跑,从一侧的小门出了酒店,然后发疯似地往太阳能照到的大路上跑。   孟大树的一切都是假的,但怕太阳一定不是假的,只要他是鬼,这一点就假不了。   白天珞想用阳光阻住孟大树,却没想到阎王这时已经顾不得自己的死穴了,他在门里看到已经跑出去的白天珞,急忙穿过正门飘了出去。   白天珞眼见孟大树追了过来,直往那没树叶遮挡的空地上跑,他也顾不得孟大树会不会灰飞烟灭了,这一刻他脑子里只有恐惧。阎王一身火辣辣地疼,那疼痛还成倍地在增加,可他不敢往回躲,他实在是惶恐,惶恐到觉得这时不把话说清楚他就会永远失去白天珞。   阎王终于追上了白天珞,他一把拉住白天珞,想要拦住他,可这时他已经虚弱得不成样子,被白天珞一甩就倒在了地上。白天珞拔腿要继续跑,阎王眼疾手快抱住他的小腿,嘴里不住地喊着小白。白天珞从小到大从没这么害怕过,心脏都跳得不能负荷了,颤抖着用尽全身的力气踹了抱着他腿的孟大树一脚。   阎王被踢得滚到一边,嗷嗷叫着蜷缩成一团,阳光洒在他身上,让他整个身子像被放在火炉上炙烤。他在法国原本就难以生存,前两天靠了白天珞的阳气才能撑住室外活动,这时没有阳气护体,又没有衣帽遮掩,再加上刚刚竭尽全力的释放能量,几乎是掏空了一切。他老爹总说他是最弱的阎王,以前他总以为亲爹是故意逗他,这会儿却有些相信了。他全身上下每一寸肌肤都传来锥心之痛,由外及内的灼烧感让他觉得自己马上就要灰飞烟灭了。   白天珞原本还要跑,可听到孟大树那撕心裂肺的惨叫又不忍心地停下脚步往回看。孟大树弓起身子倒在地上,看起来非常痛苦,他嘴里喊“小白救我”,那声音听起来都有点不对劲了。白天珞踌躇着,却在瞬间想起了曾经的那个夜晚,那个孟大树被他打得抽搐不止的夜晚。   假的!   那晚是假的!他是阎王啊,自己怎么可能伤到他!   那现在呢?   如果他是阎王,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掌握人间生死的阎王,那他此刻一定又在演戏,他的示弱全都是骗人的。如果他不是阎王,那他就直到这一刻都在欺骗自己,至死也不悔改。   无论他是或者不是,他都是个充斥着虚伪与谎言的存在!孟大树甚至可能根本就不叫孟大树!他的名字是假的,身份是假的,他的言行他的目的他的疼痛他的一切都是假的,或者说无法辨别真假。白天珞觉得自己对“孟大树”一无所知,他不怕鬼,但此刻这个和他同居了半年的,占据了他心最重要位置的鬼就像一个真正的恶魔,来自地狱的恶魔。   白天珞恨孟大树,更恨自己,他恨自己爱上了他。   “你不要再演戏了!我不会再相信你!也不想再见到你!”白天珞冲着孟大树大声喊了一句,转身跌跌撞撞向远方跑去。路上行人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他们从各个方向看向这大吼大叫的华人小伙,又试图在空旷的路上寻找那个和他争吵的人,可惜他们什么也看不到。   白天珞脑子里回想起孟大树和他经历的所有事情,只觉得没有一件是真的,他越想越委屈,几乎想要放开嗓子嚎啕大哭。他一边不停地抹眼泪一边慌张地往前跑,不知跑了多久,终于看到一辆空的士。白天珞用最后的力气跑到路边拦住了那辆车,他抖着手开了车门跌进后座,气若游丝地报了会场所在的酒店名称。   阎王这时已经叫不出声了,他痛苦地张着嘴,豆大的眼泪成串地往下坠。他流泪一半是因为身体痛,一半是因为心里痛。就算白天珞什么都不相信,但白天珞知道他是鬼,更知道鬼在阳光下有灰飞烟灭的可能性。白天珞不救他,白天珞恨他恨到巴不得他灰飞烟灭。   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一己私欲,白天珞怨恨他是应该的,可那个暖心的白天珞能恨到看着他灰飞烟灭都无动于衷,这是多么极致的厌恶。   那个承诺会想他的白天珞,那个刚刚还答应和他一起去地府的白天珞,那个说好要听他诉说自己情感的白天珞,那个他爱到命都顾不上考虑的白天珞,那个刚刚给他燃起一丁点希望的白天珞,其实巴不得他灰飞烟灭。   阎王在心里苦笑了一笑,他想这个生日实在是太难忘了。他不知道阳光下漂浮的是空气里的尘埃还是他自己的身体,他的身体动不了了,眼睛也快睁不开了。他努力撑着眼皮看着白天洛跑出他的视线,终于无力地闭上眼,失去了知觉。   ————————第三十一章 完结———————— 第32章 第 32 章   ————————第三十二章 ———————   白天珞回到会场所在的酒店,凭着大脑的记忆往餐厅走,他在自助餐厅门口向里望,想要找到柯其,可他怎么也集中不了精神,看着乌泱泱的人群只感到一阵反胃。   柯其一眼就瞧见了站在门口精神恍惚的白天珞,白天珞像刚被人从水里捞出来似的,头发湿成一缕一缕的,乱七八糟地贴在脑门上,整个人看起来魂不守舍的。   柯其走过去把白天珞拉到就近的椅子上坐下,关切地问他怎么了。白天珞还没从极端的恐惧里走出来,他两腿发软,跌坐在椅子上十分木讷地大口喘着气。柯其拍拍白天珞的背给他顺气,又拿了杯水给他,等着他缓过劲儿。   白天珞两杯水下肚才清醒过来,柯其看他眼睛恢复清明,又问了一遍怎么了,白天珞不知该怎么答,只好摇摇头。柯其见他一副遭遇过大劫的样子,连公文包也不见了,实在放心不下,只好自己猜:“东西被抢了?”   白天珞摇摇头。   “国内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吗?”   白天珞还是摇摇头。   “你跟……孟先生吵架了?”   白天珞一怔,皱起眉头把脸撇向一边。柯其一看就知道自己猜对了,情侣吵架比起其他事来说实在是小得多,如果是这样他就不必太担心了。   “你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吗?”   白天珞现在很想找个人倾诉,他需要有人来帮他分担内心的感受,需要有人来陪他面对那巨大的恐惧,可他不能说,对谁都不能说。他只能摇摇头,含糊地答:“他的身份……不太方便……我现在不能说……”   柯其隐约觉得白天珞是在和什么大明星谈恋爱,听到白天珞说起对方的身份,料想今天的冲突大概也是源于此,他不想在白天珞心烦的时候勉强他说什么,于是拍拍他的肩安慰道:“你要是想说随时跟我说,我帮你出主意,要是不想说也没关系,先转移转移注意力,平静下来再好好消化。”   白天珞知道自己永远也不可能告诉柯其发生了什么,为了不让好友太过担心,他点了点头,强打起精神,起身去端了食物来吃。   味同嚼蜡,但白天珞还是吃了下去,不然他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能干什么。   下午在主办方的安排下,参与高峰论坛的人可以前往主办企业进行一些参观。白天珞满脑子都是中午发生的那些事,全然没有参观的心思,却不得不装得一脸认真。   这一天的公事结束后,白天珞拉着柯其去吃饭喝酒,直到深更半夜才回到酒店,其实他没有吃吃喝喝的兴致,他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他需要用其他东西填满他的时间。柯其为了安慰白天珞陪着喝了不少酒,白天珞把他架回房间,塞进了被窝里。   安顿好柯其,白天珞并没有离开,而是坐到了柯其房间的沙发上。他不敢回房,他不知道孟大树会不会在房间里,他害怕和孟大树独处。白天有阳光他能自保,晚上他可不能确定。经过了一个下午加大半个晚上,中午那荒诞的异世界情节所带来的冲击被下午现实生活的踏实感冲淡,白天珞此刻已经冷静了下来,他知道他现在必须确定一件事——孟大树究竟是不是阎王。   白天珞掏出手机登陆许久不曾登录的微判,找到了组长二牛。   “阎王叫什么名字?”白天洛开门见山地问。他隐约记得自己看过一条新阎王上任的公告,阎王的名字好像是单个字,但他当时并不在意这个,也不知道有没有记错。   “名字叫瑞,以孟计长,全名孟瑞。阎王大人的名字我们不能直呼,你只管尊称为大人就好。”那边很快有了回复。   “有照片吗?”白天珞接着问,他的手抖得有点拿不住手机,打字都不知道是怎么打出来的。   二牛一囧,心想这小伙子要干嘛,又问名字又要照片的,难不成要搞事情。二牛唯恐白天珞有什么歹念,警惕地问道:“你要作甚?”   白天珞想了想,在心里编排了一套说辞:“我在法国遇到一只鬼向我求救,他说他是阎王。”   “法国的阳间?”   “对。”   “假的。”二牛看着白天珞发来的话嘲讽地一笑。他只知道鬼不能出国,不知道阎王强劲到不受这个束缚,更不知道阎王已经偷偷出了国。阎王这次存了私心,上下的打点都是大伟去办的,除了亲信的人外其他人一概不知,二牛这种官职并不高的就更不知道了。   白天珞显然谨慎得多,追问道:“为什么。”   “鬼出不了国,各国的鬼都只能在自己的地界上飘一飘,迈出国界一步就灰飞烟灭,胎都没得投了。”二牛直觉其中有诈,不是白天珞骗他就是白天珞被什么东西骗了。   白天珞一愣,想起孟大树跟他说过,鬼也有国界,到了别人的地盘上就会变得弱一些。他一直不知道鬼出不了国门,他所知道的只有孟大树告诉他的,鬼跑到别国的地界上就会变得虚弱。来法国后孟大树的鬼气确实很不稳定,可白天珞在看到他强大的力量后就不相信他的虚弱了。   孟大树的话那边真假,但二牛说的话应该是真的……白天珞捋了捋这里面的逻辑,越想越害怕。普通的鬼受地界的限制出不了国,所以孟大树一定不是普通的鬼,如果在这个规则面前存在什么例外,那只能是阴间最强大的鬼!   这一刻白天珞几乎可以确定孟大树就是阎王了,其实中午当孟大树完全释放鬼气时他就开始相信了,他不知道阎王的深浅该是多少,但他感受到了自己体内对强大生物的臣服,那是一种本能。他离开时说不相信只是因为他不想接受,他不想接受一个完全不同于他经历的真相,那真相偏离得太过夸张,他没有办法第一时间就冷静地去分析是非对错,更遑论什么因果缘由,他只知道一切都是彻头彻尾的骗局,而他愚蠢地在骗局中产生了难以启齿的感情。   白天珞理解自己为什么会逃避,但他没有发现自己逃避的根源是什么,他并不是因为讨厌孟大树,而是因为极度缺乏安全感,即便以前他对孟大树有所怀疑,也仅仅是部分,孟大树是他可以掌控的,或者说地府可以掌控的。可是当一切都成为谎言,当孟大树成为他无法把握的存在,当所有的过往都与他的认知截然相反,巨大的恐惧会在顷刻间把他吞噬,让他条件反射地选择逃避来保护自己。   白天珞的心跳快得不像话,他甩了甩脑袋,揉了揉喝酒后看东西没那么分明的眼睛,又盯着二牛发过来的字看了好几遍,才终于回了一串话过去:“鬼分国界阴阳师也分吧?普通鬼出不了国门,我见到的不就只能是阎王?否则还能是什么?”   二牛原本没想得这么深,一看白天珞的话,愣住了。他细细想了想,忽然感觉醍醐灌顶,看来这事儿不仅不是个骗局,反而是件天大的事!白天珞不可能人鬼不分,他看到的鬼只要么就是是阎王本人,要么就是更诡异的存在。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这都是件足以震动整个地府的大事!这下二牛也慌了,他简直不知道该期盼是前者还是后者,他找到阎王的照片发了过去,又连珠炮似得追了几个问题。   “是他吗?”   “他向你求救???”   “在什么位置?”   “发生了什么?”   “可有危险?”   白天珞一眼就看到了他熟悉的孟大树,那是一张让他心中悸动的脸,是他每天清早起床后最先看到的脸,是他曾经一见到就卸下防备,即便有些不信任也依旧想要依赖的存在。   “鬼出不了国,迈出国界一步就灰飞烟灭,胎都没得投了。”   “鬼都是人来的,你们人分国籍,我们鬼当然也要分了。”   “小白……我能……吸你一点阳气吗?”   “小白……救我……”   白天珞脑中响起一连串的话,他慌了神地把手机揣进兜里,猛地站起身要往自己房间去。他这一天精力消耗得不剩什么,刚刚又喝了不少酒,一站起来就脚下发软,扑通一声跪到木地板地上,头也磕到了茶几上,霎时就青了一块。白天珞顾不得身上的疼痛,手撑在沙发上站起身来,摇摇晃晃往门口移动。   房间里没有孟大树的影子,客厅、厨房、卧室……哪里都没有。白天珞摔上门又往外跑,一直跑到孟大树最后倒下的地方。   那里没有留下一丝一毫的踪迹,仿佛孟大树那痛苦的shen吟和白天珞绝望的哭喊都只是他的一场梦。白天珞脑中一遍又一遍的回响孟大树的求救,一种比先前更大的恐慌笼罩着他,他害怕孟大树死亡,终极的,灰飞烟灭的死亡。   孟大树是故意的,他为了不让自己怀疑他的身份故意隐瞒了鬼出国即死的事,他说的所有谎言,做的所有事情,都是为了待着自己身边。   白天珞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找孟大树,但不做点什么又让他更难心安,他只好沿着两人走过的地方不停地奔跑,跑过他们吃饭的餐厅,跑过他们逛过的小巷,跑过他们看地图的长椅,跑过他们拎着超市购物袋走过的大桥。午夜的巴黎安静地沉睡着,昏黄的路灯安抚着这座城市,却安抚不了白天珞的心。没有人能告诉他他该怎么办,他拖着沉重的脚步停在了桥上,两手撑在桥栏上冲着远处隐约可见的酒店外墙高喊:“孟大树!孟大树!”   没有人回应他,白天珞心里焦躁不安,只好冲着四面八方扯着嘶哑的嗓子继续喊:“孟瑞!你在哪儿?!你给我出来!!!”   他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哭腔,几乎快要喊不出来,这次他终于得到了回应,远处传来的犬吠像是一种警告,责备着他在这个宁静夜晚的放肆。白天珞苦笑着蹲下身去,两手攀在栏杆上,额头贴着面前冰冷的金属,企图让自己冷静一点。他开始悔恨,悔恨自己的过度反应,即便那一刻他因为害怕而不能清醒地思考,因为全部感情的错付而怨恨丛生,他也不应该丢掉他惯有的理性。尽管一开始他觉得可笑,可后来他是有一些相信孟大树的,在开始相信的时候他为什么没有顺着往下思考,思考孟大树说的……他是因为对他一见钟情才来找他的。   可哪有什么一见钟情的机会?明明第一次见就是在他装死的那一晚。   白天珞想不明白,他迫切地想要见到孟大树,想知道他是不是安然无恙,想听他告诉自己一切的原委。   他忽然想到了地府,或许他能在那里找到孟大树。   想到这里白天珞站起身来发疯似地往酒店跑,他张开嘴大口喘着气,冷风灌进他的喉咙,像一把把急速飞来的小刀,直接cha入他的身体,让他胸口疼痛得难以忍受。   白天珞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行李,连夜赶往了机场,他买下他能买到的最快一班飞机,然后窝在机场里煎熬地等待起飞。   当白天珞在机场迎来新一轮太阳升起的时候,他给柯其发了个短信。前一天下午两人接洽了几个目标伙伴,约好今天再进行更多深入的沟通,可现在这一切都泡汤了。尽管白天珞感到抱歉和担忧,可他仍旧没有改变回国的决心。他很喜欢钱,也很需要钱,可眼下他最害怕失去的是孟大树,他并不想拥有那个阎王,他只是想要确认他没有性命之忧。   白天珞在短信中告诉柯其孟大树在国内出了事,关乎性命的大事,他必须立刻赶回去。柯其显然因为醉酒还睡着,白天珞直到上了飞机也没收到他的回复。   早上七点,白天珞乘坐的飞机终于起飞,经过一个多小时的飞行,飞机在苏黎世落了地,白天珞在又等待了几个小时后,终于转机上了飞往北京的另一架航班。   来的时候是他和柯其一起,两人一路说说笑笑,带着对未来的憧憬和满心期待度过了这段旅程。回去的时候他孤零零,他不负责地抛下了自己的好友,又铁石心肠地伤害了自己所爱的人,他满心焦虑地在飞机上煎熬着,等待着面对一个未知的结果。   第二天凌晨5点,白天珞终于下了飞机,他顾不上一身的疲惫,回家放了行李后立即马不停蹄地去到了地府。   地府一切如常,似乎并没有发生什么大事。白天珞只去过鬼民银行,没去过阎王殿,只好找正在巡逻的牛头马面问。牛头保安看了看白天珞,拿起手机比照了一下什么,问道:“你是白天珞吗?”   白天珞点了点头。   “阎王交代了,如果有个叫白天珞的人来问阎王殿怎么走,带他去就是……你跟我来吧。”   白天珞心里一惊,心想孟大树这是在请君入瓮,自己又上当了。他下意识又想跑,可这终究不是办法,于是索性把脑子放空,跟着那牛头人往前走。   进了阎王殿,却不见熟悉的孟大树,只有个有些年纪的长者背对着白天珞,那长者穿了一身蓝色的中式套装,脚踏一双布鞋,脊背挺得笔直,像极了刚练完太极拳回家的大师。他似乎正在摆弄着一个飘在空中的盆栽,听到白天珞的脚步声,他转过身来,白天珞看着他,依稀觉得有些面熟。   “你就是白天珞?”   白天珞点了点头。   那长者声音浑厚,不怒自威,白天珞想起自己在二牛的办公室见过他的照片,他是白天珞刚成为阴阳师时的阎王。不出白天珞所料,对方很快介绍起了自己:“我是小瑞的爹,或者说……是孟大树的爹。”   “他……还好吗?”白天珞觉得自己没有资格问出这句话。   老阎王并不回答,他指了指一旁的椅子,招呼白天珞坐下,白天珞摸不透他的态度,心里颤颤巍巍的,又是担忧又是惶恐。   老阎王坐在太师椅上,伸手一挥,桌上的茶壶飘起来往两个杯子里各倒了一杯茶,接着那两只杯子也飞起来,画着圆弧飞到了白天珞和老阎王面前。老阎王伸手接过,又示意白天珞喝茶,白天珞不好违背他的意思,只好伸出两只手端了那杯茶。   老阎王喝了口茶,把杯子放在一旁,开了口:“小瑞被从法国给送回来了,抬着回来的,用你们人类的话说,命都快没了。”   白天珞捏着那杯茶没敢喝,鼻子一酸险些哭出来,他眨了眨眼睛,把眼泪憋了回去。   “你不要怕,我不怪你,这都是他的命数。我们鬼看你们人的命,他们天上的仙看我们鬼的命,都是早就注定的。你不喜欢他,他非寻着你,不能出国偏要出国,不能晒太阳非往太阳下跑,这是他自己没脑子,出了岔子也是让他自己长记性,以后别再不知天高地厚……可是,小伙子,你要是真不喜欢他就好好跟他说清楚,绝了他的念想。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他已经两次为你差点灰飞烟灭了,我不想再有第三次。”   老阎王实在是通情达理,白天珞越听越愧疚,觉得自己简直不是东西。无论老阎王怪不怪他,孟大树在法国出事多少都和他有些关系,在面对孟大树的父亲时他无法不自责的。白天珞正想道歉,却听阎王说了句他不懂的话,禁不住问:“……两次?”   老阎王叹了口气,摊开一手的手掌伸向白天洛,下一秒白天珞就感觉到胸前的戒指动了起来。脖子上的链条腾空飞起,带着戒指稳稳落入老阎王手中,老阎王盯着掌心里那枚戒指看了半晌,感叹道:“这么多年了,是时候物归原主了……”   “这……是……您的?”白天珞简直不敢相信,他小时候的玩伴,居然是曾经的阎王!   老阎王点了点头:“这种戒指其实是我们的印章,这枚是我还没正式继任阎王时用的,后来我接替了我的父亲,印章自然也跟着换了。这枚戒指我作为留念收藏了很久,直到……把它给了你。”   一想到自己曾经和面前这位长辈共度童年时光,白天珞就觉得分外尴尬,他忍不住再次确认道:“那我要找的小黑……就是您?”   老阎王摇了摇头:“戒指是我的,但你所指的小黑不是我……”   白天珞这下不懂了,难不成这戒指和小黑没有关系?老阎王说的是把戒指给了他,显然这不是小黑偷的,那是不是可以认为老阎王和小黑有些关系?这么多年他第一次确确实实地得到与小黑有关的消息,尽管觉得有些不妥,还是忍不住追问:“那您知道他是谁,在哪里吗?”   老阎王叹了口气,站起身来踱到窗边,看着下面来往的鬼差不说话,白天珞虽然很想知道小黑是谁,却不敢在这时逼问得太紧,只能一直看着老阎王的动静。   老阎王在窗前踱了一阵步子,终于叹了口气转过身来,回道“是小瑞。”   白天珞用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谁,他觉得自己的大脑死机了。   ————————第三十二章 完结——————— 第33章 第 33 章   ————————第三十三章 ———————   每一个阎王都由前一任阎王将法力注入灵石经三百年淬炼而成,他们自降生起就拥有无比强大的法力。孟瑞同样是老阎王花费三百年培育出来的接班人,自出生起他就展现出了不服管教的特质。长到人类模样的五岁时,他的顽皮愈加出格,竟然开始三天两头地往阳间跑。老阎王担心当时年纪尚幼的儿子出现意外,于是施了法禁止孟瑞走出地府。   令老阎王没想到的是,看起来屈服了的儿子竟然照着古书上的资料偷偷研究,造了个灵物带着自己的魂魄跑去了阳间。   当老阎王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孟瑞已经偷跑了很多回,他喜欢去找阳间的小孩子玩,看到那些人类小孩被他吓得哇哇乱叫他就感到无比满足,于是乐此不疲地一次又一次往外跑。老阎王知道叛逆的儿子不会乖乖听话,于是他在孟瑞又一次灵魂出窍时跟在了他的后面。老阎王想从旁做些手脚,让自己儿子的恶作剧无法成功,希望借此让他对阳间逐渐的兴趣。   那一天老阎王跟到了一个孤儿院里,一个明显沾染了鬼气的小孩儿正发着烧躺在床上,模样可怜兮兮的。老阎王一眼就看出那孩子是被自己儿子害成这样的,他气得吹胡子瞪眼,只想立马逮住自家熊孩子扔回地府。出乎老阎王意料的是,当孟瑞在房间的一角捣乱时,那生着病的孩子丝毫没有畏惧之情,反而凑上前去试图与孟瑞交谈。老阎王正愁找不到切入点扰了儿子的兴致,见到这一幕索性将戒指扔了下去,想让这个不怕鬼的小男孩看见孟瑞,进而降低孟瑞恶作剧的兴致。   人算不如天算,鬼算同样不如天算,孟瑞并没有被这反常的现象吓到,更没有因为觉得无趣而减少往阳间跑的频率,他和那个可怜的小男孩一见如故,成了好朋友。   祸害一个有戒指护体的人总比四处祸害好,老阎王不再阻挠,他没有拿回那枚戒指,让它留在了小男孩的身边。同时他和儿子约法三章,约定了他去往阳间的时间和频率。   起初一切执行得很不错,老阎王对此很满意,渐渐地也就不再日日盯着儿子。可规矩并没能限制孟瑞太长时间,和朋友玩上瘾的他开始枉顾承诺,越来越频繁地往人间跑,待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老阎王别无他法,只得再次施重法,彻底断了儿子的路。   孟瑞并没有因此和父亲产生什么争执,他像是一夜之间长大了似的,开始潜心修炼,认真学习,渐渐地有了阎王该有的的样子。一年又一年,老阎王终于放下心来,他开始让儿子跟着自己一起处理地府的事务,甚至偶尔让他同自己一起去阳间巡视一圈。   孟瑞像是对阳间彻底没了兴趣,他只是静静地跟着,并不多说什么,也没有提出过什么特殊的要求。   十几岁的时候,孟瑞开始接触地府中最为重要的一些东西,其中就包括生死簿。拿到生死簿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查找自己的童年玩伴,他想看他如今在哪里,成了什么模样,可他看到的却是那孩子的死忌就在那一天。   白天珞听着老阎王叙述的往事只觉得茅塞顿开,一切终于说得通了,如果是这样一切就都顺理成章了。尽管时隔多年,但那一天的所有事情都在白天珞脑海中无比清晰。那一天小黑以完全不同的少年模样出现在他面前,白天珞起初还不相信,直到小黑说出很多小时候只有两人才知道的事情他才相信对方。小黑心急如焚地告诉白天珞他有危险,并且千叮万嘱要白天珞下午一定不要待在家里,否则他会死在里面。白天珞将信将疑,正要再追问,小黑却像是忽然有什么急事似的匆匆离开了,从那以后白天珞再没见过他。   尽管小黑说的话让白天珞难以相信,可已经失去过亲生父母的他还是让恐惧战胜了理性。原本那天下午白天珞会和弟弟以及养母待在家里,为了不让自己有危险,也为了不让养母和弟弟有危险,白天珞佯装肚子疼闹进了医院。令白天珞没想到的,那天下午他出差在外的养父回到了家中,并惨死在家中。   白天珞想要找到小黑的最重要原因就是当年的这件事,他想问问小黑是怎么知道自己有危险的,当时又是否知道自己的父亲也有危险……还有就是,他欠小黑一句谢谢,谢谢他救了自己。那枚戒指他一直留着,当他知道阴阳师的存在时,他加入到了其中。   白天珞成为阴阳师的目的就是找到小黑,可事情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他几乎毫无头绪。他不敢贸然提起那枚戒指,他怕一旦自己不是阴阳体质的事暴露,他就会失去当一名阴阳师的资格,他只能一面努力升级提高自己的灵力,一面旁敲侧击地打听他所需要的消息。   二牛告诉白天珞只有看过生死簿才可能知道人的生死,这让白天珞不得不谨慎小心。如果小黑是鬼差,那么他把机密提前泄露给白天珞一定是重罪,如果小黑不是鬼差,那他一定是用什么办法偷看到了生死簿,而这种行为也一定是桩大罪。出于对小黑的保护,白天珞没有告诉任何人小黑曾经救过他,甚至连孟大树都没有告诉。   “你不觉得很奇怪吗?生死簿上明明已经写了你的死忌,你却到现在都还活着。”   老阎王的问题让白天珞发了懵,多年来他一直觉得这件事有些诡异,却从来没想清楚问题出在这里。当年小黑告诉他他会被人入室杀死,并且一再告诫他下午一定不能待在家里。以那时的情况来看有危险的是养母以及他们兄弟俩,于是他想办法让母子三人都离开了家,没想到事情最后变了样,他的家的确成了凶宅,而死的人变成了他的养父。   年少时白天珞总觉得是父亲代替自己死了,这让他对整个家庭充满了愧疚,生怕养母和莫明知道后会怨恨他。随着年岁的增长,白天珞逐渐明白家中变故的根源在父亲本身,他不再那么强烈地责怪自己,却也没能完全放下心结。他始终很想知道一件事,想知道当年小黑究竟看到了些什么,想知道自己那时有没有可能救自己的父亲一命。除了这个执念外,多年来他也一直尝试着理顺那件事的所有细节,他总觉得有什么地方说不通,可那其中有太多超出他认知的东西,他没办法解开其中的谜团,甚至摸不清谜团的中心在哪里,直到这一刻听了老阎王的话他才恍然大悟。   “那时他已经变得很强大了,我曾经对他的法力牵制早就不起做用了,而我也因为他长久的表现放松了警惕,没有再叠加过什么法术。没有我看着他时他立刻就去找了你,然后大概是意识到通知你并不能改变什么,他跑回来改了生死簿,把你的寿命延长了……”   白天珞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生命是通过修改生死簿延续下来的,那天小黑匆匆的离别竟然是为了修改他的生死簿!他本来要死的,孟大树为了救他改了他的生死簿!   “人的命数是注定的,即使是阎王也不能任意妄为篡改天命,小瑞逆天而为遭了天谴,被天雷劈得几乎要送命。好在他前面几年一直潜心修炼,又加上太上老君给了我灵药,这才让他不至于灰飞烟灭。老君同时还告诉我一件事,那就是他和你的纠葛同样也是注定的,至于是怎样的纠葛他却不肯透露。”   白天珞不敢在老阎王面前完全表露自己的心情,可他内心已经是波涛汹涌,孟大树是小黑已经给他带来了很大的冲击,孟大树为他改生死簿导致自己差点丢了性命更是让他无比震惊,他终于明白了老阎王说的两次险些丧命是指的什么。   白天珞相信孟大树是只刚死的虾子精,所以从没在孟大树和小黑之间产生联想,可孟大树不一样,救过自己,又明知道自己心心念念想要找到他,为什么自始至终他不和自己相认呢?他造个假的小黑来骗自己又是为什么?白天珞正要问,就听老阎王接着说:“你一定很好奇为什么小瑞再见你时没有提起以前的事,那是因为他的姑姑害怕我们会失去他,为了不让他再去找你,她用了孟婆汤给他服药,让他彻底忘记了你。我也曾经非常担心,但仙界的老友皆劝我不必多管,你们的纠葛自会在该结束的时候才结束,我放手不管或是诸多阻拦,改变都只能是过程,你二人该受的劫难少不了,该有的结局也变不了。”   白天珞这下全明白了,原来孟大树根本已经不记得自己是小黑的事了。   老阎王手一挥,几张纸出现在白天珞面前的桌子上,那画明显是出自儿童之手,颜色用得有些混乱,线条也不大稳,勉强能看出其中一幅画上有个摩天轮和两个小人,还有一张画上有很多音符。   “小瑞这孩子,有时候看着挺傻,其实他是一根筋……这些是你们当年画的,我给他留了几张,想着给他做个纪念,结果这孩子看也不看,转身就跑了。后来我才明白,那个时候他就已经在为之后做打算了。”   老阎王说完走到白天珞身边,拍了拍他的肩:“孩子啊,现在你们又相遇了,小时候他拿你当朋友,现在他拿你当爱人,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但我看得出来小瑞很喜欢你,你们如果能好好在一起,我自然可以放下心来,但如果你对他没有这个意思,就趁早和他说明白吧。”   白天珞心里一酸,觉得孟大树实在是遭罪,年少时他出于友情险些为自己魂飞魄散,这次又因为爱情差点被自己害得灰飞烟灭,可以说是一次又一次地绊倒在了同一块石头上。   白天珞不是有圣母情结的人,他并不觉得自己是罪人,可他也无法不为孟大树为他所付出的深情而动容。老阎王说他们俩的纠葛是注定的,一路数下来确实如此。小的时候是孟大树给了他愉快的童年,让他第一次尝到了有朋友的感觉。再之后孟大树救了他,为了让他延长寿命甚至堵上了自己的性命。在最近的这半年里,孟大树带着无数谎言出现在他身边,又让他第一次尝到了爱情的滋味。反观自己,也一直被孟大树影响着,为了能再见到孟大树,他自小就戒指不离身,很多次他都因为看到厉鬼而噩梦连连,可他从来都没让戒指离开过自己,他怕小黑再来找他的时候自己会看不到他。长大后为了给小黑创造一个适合出现的环境,他养成了不开窗帘不让阳光进屋的习惯。为了不给室友带来困扰,大学时他用很少的钱租住在地下室里。他在黑暗中等待,等待这位重要朋友的再次现身,可是无论他怎么等都没有再见到小黑的踪迹,于是在他知道有阴阳师的存在后,他不得不再往前走一步。   想到这些白天珞心中百感交集,缠绕他多年的疑团终于被解开了,可解开后一切好像更乱了。白天珞不知道他和孟大树的相识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他只知道他们俩就像是一对冤家,一直在用自己对对方的执念让彼此不得安宁。白天珞迫切地想要见到孟大树,他小声问道:“他现在怎么样了,我能见见他吗?”   老阎王认真地注视着白天珞,反问道:“你想清楚要和他说什么了吗?”   白天珞自然是想好了,无论孟大树是谁,他们之间该有怎样的结局他早就想好了。他垂下眼去,点了点头,老阎王在他肩头又拍了两下,唤了牛头人进来领着白天珞出了门。   阎王这时正躺在自己卧室里,他的铺盖被套全是鲜艳的大红色,墙上也贴满了囍字,看起来热闹又喜庆。这是阎王微服出巡前安排的,那时他信心满满,想着自己很快就能娶媳妇儿了。   白天珞走进这间房,看到房间的主人正躺在被子里。此时的孟大树看起来像是进入了长眠的尸体,浑身白得不正常,连嘴唇也没有什么颜色。   白天珞走过去坐在床边,伸手在孟大树鼻子前探了探,没有呼吸,没有体温,也没有鬼气。他咬住嘴唇吸了吸鼻子,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夺框而出。   阎王疲惫地睁开眼,哑着嗓子说道:“媳妇儿……你来看我了……”   白天珞发现孟大树还“活”着,忙伸手去擦糊了满脸的眼泪。   “你怎么哭了?”阎王想抬手去帮白天珞擦泪,却发现怎么也够不着,于是费力地撑起身子坐了起来。   白天珞帮孟大树在背后垫了个枕头,哽咽着回道:“我看你没有呼吸,以为你死了。”。   阎王不禁一笑,那笑看起来分外凄楚:“傻媳妇儿,跟你相比,我本来就是死的,怎么会有呼吸。”   白天珞听他一口一个媳妇儿地叫,一股悲伤涌上心头,眼泪更加止不住了:“你之前……有体温的……呼吸好像也有……”   为了让白天珞放轻松,阎王努力调侃自己:“我那是为了和你拉近距离故意变出来的,你知道我每天维持那些有多累吗?全靠这里,用爱发电。”说到这里他伸手戳了戳胸口。   白天珞见他还能说笑放下心来,听着他他依旧没正经的话想笑又不好意思,微嗔地看了阎王一眼。阎王伸手去帮白天珞抹眼泪,手指触碰到熟悉的肌肤,忍不住放慢了速度,用大拇指在白天珞脸上轻缓地多摸了两下。白天珞把阎王的手挥开,站起身来退到一旁,抗议道:“你别老碰我,我不是你媳妇,你也不要总这么叫我。”   阎王的手僵在空中,最终无奈地默默收了回去,他还记得白天珞离他而去的那个背影,那记忆实在太鲜明,他不会天真地以为白天珞转头就能原谅他并且愿意跟他在一起。   “你答应过我会和我回地府,会听我告诉你始末,现在你是来兑现承诺的吗?”   白天珞点了点头:“你能告诉我你说的一见钟情是什么时候吗?”   阎王拍了拍床铺,想要白天珞离他近一点:“你坐下来吧,我要讲的故事很长,你这么站着太累了。”见白天珞迟疑,他又赶紧打包票:“虽然现在是在我的地盘,但我伤成这副鬼样子也不可能对你做什么,你别担心……”见白天珞还是不动,他又拿出调侃的语气说道:“我认识的小白是遇到一只野鬼也会给根香给件衣服的人,应该不会忍心让我这半个鬼一直抬着头看你吧?”   白天珞被说得有点不好意思,再不坐连他自己都要觉得自己对孟大树恶毒了,于是他只好无奈地坐了回去。   阎王看着自己十指交叉的两手,陷入了回忆:“我第一次见你是我上任那天,大概是我以虾子精身份认识你之前的一个多月。那天我刚开始在阎王的位子实习,我一直在心里嘀咕,嘀咕我爸还没等我娶媳妇儿就把这么大个地府丢给我。虽然我跟他学了这么多年,但从来也没有独自拿过主意,我连自己的小家都没经营过,哪能管好这么一个大家呢……第一天当阎王我不知道该干什么,就去看阴阳师名册,然后我就注意到了你。”阎王说到这里抬起头看向白天珞,他的表情看起来很平静,眼里却有波涛汹涌的深情在起伏着,白天珞觉得自己能在他的褐色眼眸里看到搅动的漩涡,几乎要把自己吸进去。他咳了一声,问道:“这就是你所谓的一见钟情?”   阎王果然不记得小时候的事了,其实白天珞很想告诉他他们的第一次见面比那早很多很多,可他思前想后还是觉得不说为好。既然孟大树不记得了,就不必用那些陈年旧事为他的执念再添一笔,他什么都不知道最好,他们之间的牵绊越少越好。   阎王像个初次表白生怕被人看轻自己感情的小少年一样,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你可能觉得就那么一见钟情有点儿肤浅,可我看到你照片的瞬间真的就觉得你是我想要拥有的人,好像我的灵魂深处有个声音在告诉我你一定要找到他。”说完这句阎王又定定地看着白天珞,仿佛在等待着他对自己的感情进行一番点评认可。   白天珞扭头不和阎王对视:“然后呢,说你的,别老看我,做不到你就闭着眼睛说。”   “然后我看了你的记录,在鬼民银行遇到了来升级的你,那是你第一次见到我。”   白天珞还记得那次让他感到诡异大过不愉快的经历,那个讨厌鬼实习生简直快把他折腾死了,他在脑海中详细地回忆了一下那天的情形,一切都很清晰,除了讨厌鬼的模样。白天珞猜测是孟大树对他做了什么,向他确认道:“原来那个实习生是你,难怪疯疯癫癫的。”   “我那不是疯疯癫癫,我是见到你太高兴了,一心想着讨你欢心所以有点失了分寸。”   白天珞忍不住嘟囔:“本来就是疯疯癫癫……”嘟囔完了他又问:“我记得那天的事,但不记得那只鬼的样子,是你捣的鬼吧?”   “我从虾子换回本来面貌的时候,怕你想起见过我会穿帮,就对你的记忆做了点手脚。我不想让你忘记我们两的初次相遇,所以只模糊了你对我相貌的记忆。”   白天珞点点头,表示接受这个说法。   “为了让你尽快再来地府,我骗你说有升级赠送活动,可是你一直都没有再来。如果没见过你本人我可能还不至于那么耐不住寂寞,可见过你之后我没有一天不想你,所以我只好去阳间找你。一路上我都在思考该怎么跟你认识,我怕说出我的身份会吓着你,也怕你因为我的身份就向我屈服接受我……”   白天珞心想这混蛋不知道脑补了些什么,他忍不住白了阎王一眼:“不管你是什么我都不会屈服。”   阎王为自己极不要脸的想象感到无颜,未免白天珞审讯他曾经的YY,他赶忙跳过了自己的心路历程:“我找到你的时候刚好看到你踩死了一只掉在路上的小龙虾,我就索性装成了龙虾精,以一脚之仇作为缘分来找你。我是骗了你,但我当时不是有意要骗你,我只是想找个办法和你先认识认识,让我们俩先建立一点关系,先从成为朋友之类的开始……”眼看着白天珞瞪起眼睛,阎王越说越小声。   “那是朋友吗?”   “……”阎王无声地否认。   “你去找我是想弄死我让我赶快下来吗?”   “我……想过,但是我知道不可能。”   白天珞心想真是禽shou不如,居然不要脸的承认了,这时候还不如撒个谎好。   阎王虽然没谋划什么车祸暗杀之类的事,但确实做了些偷鸡摸狗的小动作,而且他盼着白天珞早死是不争的事实,就算否认白天珞也不会信,于是索性坦坦荡荡承认了。他试探地看了看白天珞有没有生气,见白天珞脸色不佳,犹豫着不想往下说,没想到白天珞一下子站了起来:“你要一直这么拖拖拉拉我就不听了。”   “我说我说,你坐下。”阎王身子前倾,伸手去拉白天珞的胳膊,等白天珞坐下才重又开了口:“我去找你还有个原因,我看过你的生死簿,你能活到八十多岁,命太长了,我等不及。”   白天珞心想嫌自己喜欢的人命长你是人吗?哦你确实不是人。   “我不能改你的生死簿,但是你们人如果提前透支了自己的身体,就能自己把自己命挥霍没了。我在你家的时候,看到电视里说很多东西不能放在一起吃,轻则伤身重则要死,我就想要是这么给你吃一点,你可能就能少活两天。”   “……”   “你那段时间一直睡不好,也是我害的,我想你吃不好睡不好可能就……”   “真是谢谢你这么喜欢我了”   阎王把一边脸亮出来,抓着白天珞的手往自己脸上凑:“要么你打我几巴掌解解气吧,其实我也没成功,后来我又查了你的生死簿,死期一点没变……其实你打我是不是也不解气?你已经知道我不会疼了。”   白天珞心想这货真是蠢得新鲜,让人气都气不起来,跟个傻子计较自己都要成二百五了。他把阎王的手甩开,怒道:“那你还要我打你?苦肉计是吧?”   “没苦肉计,就想让你心情好点,你们人类不是觉得扇耳光解气嘛。”   白天珞心说和你说话真是太伤身了,你天天等我死我心情能好吗,扇你耳光有什么用你脸皮那么厚还没自尊打也是白打,他心里吐槽着,嘴里忍不住问道:“你一直给我吃的都是些什么东西?我觉得好吃也是被你迷了心窍吧?”   “没有!我发誓不全是!一开始确实是,后来把你害进了医院,我就害怕了。那天你在我面前晕倒,我怕得站都站不稳了,看到你难受我才明白我不忍心让你受一点伤害。从那之后我就没动过这些手脚了,给你做的都是想做的,是真心想好好照顾你。”   话说得这样漂亮,白天珞听了却并不觉得心情变好,他忍不住冷笑了一声:“把我弄进医院了,在医院里我告诉你小黑的事,你却存心骗我……还有那个突然冒出来的李部长,难怪他会那么配合你。”   “答应帮你找小黑是为了有个好的理由留在你身边,你天天动不动就赶我走,我只好找了这么个理由。一开始我是没想诚心帮你找,但我也不是说谎,我想我是阎王,一只普通的小鬼我还是能找着吧。没想到事情比我想的要难,我找了好久都没找到他的踪迹……我怕实话告诉你你又会让我走,所以我只能不再地瞎编。”   “不只瞎编,你还大费周章地造了个假的来骗我。”   “一直见不着我怕你怀疑我。”阎王自知有罪,正眼也不敢瞧白天珞。   白天珞这时已经找到了小黑,也完全了解了当年的事,孟大树关于小黑所撒的谎他已经没必要多问了。孟大树就是当年救过自己的那只鬼,这一点和之后的诸多谎言相抵,他不想再追究了,也没必要再追究了。看着明明可以撒谎却全盘托出的孟大树,白天珞感到有些不忍,他软下语气问:“都说完了吗?”   阎王耷拉着脑袋点了点头,悄悄抬眼看白天珞,又猛地抬起头摇了摇:“没有,还有一句。”   “说。”   阎王往前挪了一点,伸手去握白天珞的手:“我是真的喜欢你,特别特别喜欢你,想娶你做媳妇儿的那种喜欢。我之前说的很多话都是假的,但是喜欢你是真的……不对,喜欢还不够表达我的感情,是爱!应该是爱!我爱你小白!一点欺骗都没有的爱,我想……和你永远在一起。”   这番告白实在朴实得没什么情调,但足够表达阎王赤诚的爱意。白天珞相信他的话,甚至深深地感动,可他还是忍不住反问道:“你喜欢我什么呢?”   阎王说不出来他喜欢白天珞什么,他就是每时每刻都想着白天珞,想着他就觉得自己有心跳,有在身体里奔腾的火热的血液,他只要看着他就觉得连地府这么灰暗的地方都变得明亮了。阎王说不清他的理由,可白天珞知道自己为什么喜欢孟大树,他喜欢孟大树是因为孟大树没有明说却一直在释放的爱,是因为那些带着爱的包容与宠溺,是因为那些装满真心的照顾与在乎,他的爱是被孟大树一点一滴的柔情蜜意所浇灌出的回应,是老阎王所说的注定。   他相信孟大树说的话,比任何时候都相信,也比任何时候都明白自己那无法启齿的感情的来源。   孟大树那执着得有些犯傻的模样让白天珞的心一阵悸动,孟大树爱着他,他也爱着孟大树,他们□□,这本该是最美好的时刻。   可那又怎么样呢?   这是没有意义的爱。   人鬼殊途,即便两情相悦也注定要求而不得。   白天珞从来也没想过未来要真的和孟大树在一起,无论他是虾子精孟大树,还是地府的阎王。他不否认自己的感情,可他也一早就和自己约定好了要迷途知返。   看着因为答不出来为什么爱上自己而慌了手脚的孟大树,白天珞不想再为难他,他挣开孟大树的手,回应道:“没关系,这不重要……不管你喜欢我什么,或者有没有弄清楚自己的感情,我的回应都是谢谢你,但我也只能谢谢你。”   ————————第三十三章 完结——————— 第34章 第 34 章   ————————第三十四章 ———————   阎王从没深究过自己喜欢白天珞什么,仅仅是因为那张阴阳师的证件照吗?那似乎太肤浅了,可他确实是因为那张照片对白天珞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进而有了命中注定的想法。两人一起生活后他觉得白天珞处处都好,怎么看都讨他喜欢,可真要细数的时候他又说不出来。越是害怕白天珞因为他的答案而轻看他的感情,他就越是不敢贸然作答,没想到他的迟疑换来的白天珞的谢谢,而那声谢谢似乎预示着他不想听到的结局。   “你说谢谢,是什么意思?”阎王心里很是忐忑,他很想要在今天要一个态度,要一个白天珞的态度,他不敢奢望白天珞有和他一样的感情,他只希望白天珞能容忍他的喜欢。他迫切地想要知道白天珞的想法,可他现在胆怯了。   白天珞浅浅一笑,像是在解答一个很天真的问题:“谢谢就是……咱们两个不合适。”   “没有不合适,特别合适……你让我慢慢来,我把我喜欢你什么都写出来,我能写好多条!”阎王说着就要下床。   白天珞拦住他:“孟大树!不用了!”   “你等……”   “我不喜欢你!”阎王以为自己做好了坚强的心理准备,可当白天珞这么直白的说出这句话时,他还是感觉到难以呼吸。他本没有呼吸,这时却像被扼住了喉咙,瞬间就明白了人类因缺氧而濒死的崩溃。这和被阳光灼烧的感觉不同,它更加无形,更加可怕。   白天珞的话说得那么干脆,仿佛他一点希望都没有,他挣扎着想要抓住些什么:“现在不喜欢……万一以后呢……”   “以后也不会,无论多久,无论你对我有什么样的感情,我都不可能爱上你,你明白吗?你没有必要喜欢我,我也不可能给你你想要的回应。”白天珞直直地盯着阎王,没有丝毫的闪躲。他撒谎了,他说他不喜欢孟大树,可他也没有撒谎,他确实给不了孟大树想要的回应,他没有办法让自己未来的人生一直和一只男鬼纠纠缠缠。   “就因为我是鬼吗?”   “不仅仅因为你是鬼,就算你是人也一样。我会结婚会生子,会和心仪的女孩子组建一个属于我们的家,过我想过的生活……”   白天珞的表情看起来格外真诚,此时他并不严肃,只是温柔地说着自己美好的人生祈愿,语气和缓又充满向往,甚至还带了点笑意。他像个宽容的长者,对捣乱的孩子没有过多的责怪或辩论,而是语重心长地说你要乖乖地回家。阎王觉得他就是那个小孩,自己满心的爱恋在白天珞那似乎只是不值一提的小事,他只是挥挥手说你别闹了。   “为什么就这么笃定你不会喜欢我?”   “喜欢没有为什么,不喜欢也没有为什么,每个人都很清楚自己最真实的感受,这个道理你应该懂的。”   阎王的心仿佛在滴血,当白天珞一再强调自己不喜欢他时,他感受到的痛苦比巴黎的那个午后还强烈数万倍。他伸手抱住白天珞,忍不住问道:“小白你讨厌我吗?你不讨厌我对吧?不然你不会对我那么好,不会让我和你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不会……”   白天珞并没有急于挣脱,而是冷静地打断了阎王:“我不讨厌你,那是因为你是被我踩死的,是因为你只会是我生活中一个很小的插曲,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你不是被我害死的,你也并不想只做一个插曲。孟大树……或者我该叫你阎王大人,我现在还不讨厌你,但是如果你继续下去,我也不知道会不会变成讨厌。”   阎王觉得自己脑子就像块石头,一句能说服白天珞的理由都想不出来,他近乎虔诚地搂紧白天珞,把头埋在他颈间闻着他好闻的味道,绝望而又无措。   白天珞知道自己越是躲闪越是难以断得干脆,他丝毫也不挣扎,只耐着性子劝道:“放手吧……这样没用的。”   阎王执拗地搂着白天珞,仿佛只要不松手就不会失去。他找不到理由让白天珞爱他,他甚至找不到理由让白天珞不拒绝他的爱。他可以用法力强迫白天珞,可他不愿意那么做,如果那么做了他就不是真的爱白天珞。他能用的办法他不愿意用,可除此之外他别无他法,他感到深深地无奈,那种无奈让他尝到了此生最刻骨铭心的绝望。他无声的哭泣终于变成低沉的呜咽,让白天珞那颗几乎碎成末的心也跟着颤抖。   白天珞仰起头,趁着阎王看不到瞧瞧擦掉了自己的眼泪。他轻轻拍了拍阎王,说道:“放手吧,我要回去了……你要是想我了,可以去看看我。”   阎王像是得到了特赦一般,抬起头来确认:“你同意我去看你?”   白天珞无奈一笑:“就算不同意我也拦不住你啊……”   如果白天珞不反对自己去看他,阎王会像之前一样每天跟着他陪着他,努力在他的世界里找到一席之地,哪怕白天珞一再地强调自己不可能爱上他,他都想在他的生活里为自己添加一些存在感。可白天珞这话里的意思分明是他并不愿意,阎王刚燃起的一丁点希望又瞬间被熄灭了。白天珞刚刚给了他最后一根救命的绳索,可给得不情不愿,让他挂在悬崖边既不甘心落下去又找不到资格往上爬。仿佛有一碗带着冰渣的□□泼在阎王发烫的身体上,淋得他满心苦楚,痛得他锥心刺骨。   趁着阎王愣神白天珞把他推开了,他站起身来,不留情面地说:“虽然我管不了你,但我管得了我自己。我希望以后不会再被你打扰,我想,保证这一点的最好方式就是看不到你,所以……有件东西我要还给你。”   阎王看到白天珞把手伸向耳朵,立刻慌张起来,他急忙从床上跳下地,试图阻拦白天珞的动作,白天珞却已经飞快地把耳夹摘了下来。   阎王明白白天珞这是铁了心要和他断绝关系,他一次又一地绝望,却没想过白天珞能让他绝望到这个程度。   “我找到小黑了,戒指也还回去了,我不用再做阴阳师了。以后……我也不想再见到鬼了,所以我把这个还给你……”白天珞说着就要把耳夹往阎王手里塞,阎王往后缩手不让白天珞碰到,白天珞就转而把那耳夹往他睡衣的口袋里塞,阎王生怕耳夹脱离白天珞的手,他只好伸出两手像铁钳一般钳住白天珞的手腕,把他压在墙上,睁着血红的双眼乞求:“小白……不要还给我……你不想戴的话可以不戴,但是不要把他还给我。”   阎王知道白天珞不是天生的阴阳体质,他是靠灵物才能看到鬼的,如果没有这些东西他就和普通的人类毫无区别。这已经不是自己还能不能去见他的问题了,如果白天珞把耳夹还了回来,那么无论他做什么白天珞都看不到,他将从白天珞的世界里彻底消失。   纵使白天珞心中也有满满的不舍,他还是硬起心肠:“没用的,我阻止不了你,你也阻止不了我,就算我今天不把他扔在这里,明天也会丢在其他地方,既然如此你还不如让它物归原主。”   阎王实在是无计可施,只能指望白天洛心软:“你为什么非要做到这一步?”   “阎王大人,人鬼殊途,你又何必呢……”   “我知道人鬼殊途,我不去找你,不去打扰你的生活,我就在这等着你,等你以后下来了让我见你一面就行。”阎王一再地降低自己的底线,他知道他做不到,可他此时顾不得这承诺能否实现,他只想让白天珞保留两人之间这最后的联系。   白天珞心知阎王这话成不了真,顺着他的话反将了阎王一军:“既然如此就把戒指收回去吧……没什么分别的。”   被识破的阎王束手无策,他不敢相信他和白天珞会搞成今天这样。原来白天珞对他好真的不代表他有机会,原来所谓的会想他是那样的不堪一击,原来失去可以来得这样彻底。在法国的那一天事出突然,两人都有些冲动,白天珞对濒死的他毫不留情他可以理解,可以为他开脱。醒来后他一遍又一遍地理清头绪,他分析白天珞有没有可能对他哪怕有一丁点的喜欢,他猜想白天珞会不会来看他,会不会原谅他。他相信白天珞是对他有好感的,那么多次的搂搂抱抱他都接受了,那样甜蜜的亲亲我我他也接受了,白天珞那种越来越深的依赖,那在眼神中闪烁着的喜悦,都让他相信他不会一点机会也没有。但现在看来他那已经被打压得很小的自信充满了可笑与可怜,他哪有资格去奢望原谅和机会,他连出现在白天洛的世界里都不被允许。他无可奈何,却仍旧不愿放弃“……小白,我就没有一丁点让你留恋的吗?你一定要这么彻底地远离我吗?”   白天珞的内心远不像他看起来那么镇定,他在亲手毁掉自己的爱情,亲手割断他和心爱的人之间的联系。他知道长痛不如短痛的道理,他想要尽快终结这件事,可他并不想让孟大树这么痛苦。他明明难受得死去活来却还要装得冷酷无情,那滋味有多煎熬只有他自己明白。此刻他深爱的人被他折磨得憔悴不堪,这让他的心里涌上一层又一层的酸楚,这酸楚与原本的心痛纠结在一起,爆发出更加强烈的悲伤,终于让他忍不住掉下泪来。   阎王看到白天珞的眼泪先是一怔,而后喜悦起来,他松开一只钳制白天珞的右手,有些大力地抚上白天珞的脸颊,凑到他面前像催眠又像确认般地问道:“你哭了……其实你也舍不得是不是?你跟我一样难过对不对?你来找我是因为你关心我对不对?”   他焦急地等待着白天洛的答案,却只得到一句“我没有法器的话就没有阴阳体质了,如果你来看我的话别看太久,我会生病的,你要是真的像你说的那么爱我,应该舍不得我总进医院吧……”   他在逼自己!阎王知道白天珞在一步又一步的逼自己放手!无论他喜不喜欢自己他都吃定了自己对他的不忍!   阎王不想再听那些他不愿意听的话,猛地欺身上去用自己的双唇堵住了白天珞的嘴。这是个带有侵略意味的吻,疯狂而又绝望。阎王想用这个激烈的吻融化白天珞冰封的心,白天珞悲伤地接受着,试图冷静地记住这属于两人的最后的亲密。他知道他一早就错了,可他给自己找了借口,强行让这错误不像个错误。他在错误的路上越走越远,只等一盏红灯来让自己停下,可他等不到为他而亮的红灯,那么他只好自己踩下刹车。他在崩溃的边缘死死抓住自己的理智,万千愁绪积压在他心里,他缓缓闭上眼,松开了那只攥着耳钉的手。   下一秒,白天珞回到了自己的家。他对地府最后的印象就是那间红得不像阴间的房子里孟大树近在咫尺的眉眼,是他扇动着的浓密睫毛和冰凉刺骨的嘴唇,是那个没有急促喘息却又异常激烈的吻。   松开手的瞬间,他回到了自己的家中,回到了充斥着孟大树生活痕迹的家。   白天珞拖着疲惫的双腿爬上了床,躲在被子里大哭起来。他只能躲起来哭,连声音也不敢发出,他看不到孟大树了,他不知道孟大树会不会躲在哪个角落窥视着他,会不会在他汹涌不止的眼泪里看出他的真心。   窗外寒风凛冽,刺骨的凉意从窗户缝里袭入,把整个房间冰得犹如阴曹地府一般阴气逼人。白天珞没开地暖,他冻得在被子里哆嗦,却不愿意爬起来为自己做点什么,他觉得那已经被冻僵的手脚无论怎样都比自己的心要暖。风声呜咽,如鬼哭狼嚎,白天珞不知道是他更伤心还是风更伤心。   白天珞在不绝的眼泪中陷入了沉睡,也许是他太过疲惫,也许是他最后以普通人类的身份在地府中过了一遭,他连着睡了两天才醒过来。手机已经没电了,白天珞充上电开了机,向给他打了数个电话的柯其报了个平安,又眯着眼睛把手缩进了被子里。   等白天珞彻底清醒过来后,他开始收拾房子,他需要忘掉这半年,甚至忘掉从在孤儿院里遇到小黑开始的一切。他找了个大纸箱,把和孟大树同款的那身衣服扔了进去,又把孟大树穿戴过的他的所有衣物都扔了进去。他从法国提回来的旅行箱里还有孟大树的脸基尼,他捏着那东西苦笑着扯了扯,无奈地扔了进去。   西装也是孟大树穿过的,那身衣服挺贵的,白天珞还没穿过几次,可他还是一咬牙也扔了进去。   还有那件游乐场买的狗头卫衣,白天珞记得他说要烧给孟大树,可孟大树不让,他当时想着孟大树走后他就把两件衣服都收起来做个念想,可现在怎么也找不到另一件了。白天珞像是发泄似的把衣柜里的所有衣服都翻出来扔到床上,他一件一件地找,找了一遍又一遍,还是没找到孟大树那一件。他把自己那件狗头衫抱在怀里,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蜷缩在那堆起来的衣服山里,用身下的衣服偷偷擦着眼泪。   最终白天珞还是没找到那件衣服,他把那一大箱子要扔的东西搬到楼梯间,然后把自己翻出来的衣服又一件件叠好收回衣柜里。他累得满头大汗,却不愿意停下来,他开始收拾其他的房间,他要清除所有和孟大树有关的东西。   这里必须成为一个全新的家,让偷偷来窥探的孟大树看到,也让需要从孟大树的阴影中走出去的自己看到。   白天珞满屋子转悠,忽然发现自己根本就是徒劳。   拖鞋是孟大树穿过的,锅碗瓢盆是孟大树用过的,沙发是孟大树坐过的,床是孟大树睡过的,甚至他这个人都是孟大树抱过亲过的,他根本没有办法把孟大树的痕迹完全抹去。   白天珞解决不了这个问题,只好有气无力的把自己摔进沙发里,打开电视想转移一下注意力。   电视里播着动物世界,白天珞记得孟大树特别爱看,边看边学动物叫,那会儿自己总吐槽他幼稚,可越是吐槽他就越要学,还拉着自己听他学得像不像,害得自己为了纠正他跟着一起学起来。   白天珞不想看到这种和孟大树有关的节目,他换了一圈台,最后停在了一个吵吵闹闹的综艺节目。电视里的人看起来都很快乐,可那种快乐传递不到白天珞的心里,他觉得一点也不好笑。这个节目和孟大树无关,可白天珞还是想到了他,台上的的嘉宾们在做一个关于拍指定动作的照片的游戏,白天珞想起他和孟大树还有一张合影,唯一的一张合影。   白天珞在相册里翻到那张照片,合影明明是为了实现孟大树的心愿,可那张照片上没有孟大树的笑,倒是白天珞自己显得比较开心。脸基尼让孟大树不能露出真实的自己,墨镜还把他最好看的眼睛遮住了,孟大树的情绪全靠比划着的手指表达,像是一张中规中矩的游客照。   那时孟大树真实的感受是什么呢?大概真的很开心吧。   白天珞想起孟大树总夸他眼睛好看,可他觉得自己的眼睛平平淡淡的,反而是孟大树的眼睛更好看。孟大树的眼睛很大,却不是一味的圆,他的眼头微微向下,眼尾有些上挑,像花瓣柔和又迷人的形状。他不皱眉的时候,眼睛总带着笑意,眼波流转间仿佛在里面装了一杯桃花酒,里面尽是风流,能把人看得微醺。如果他笑起来,那酒似乎就更香,像陈酿的一样醉人,他那么微微笑着看着自己,眼睛眯着,手牵着,能把自己看得精神恍惚,不知道身在哪里。   除了眼睛,孟大树的嘴也很好看,他的嘴角有很特别的弧度,歪起一边抿嘴笑的时候总有种万事胸有成竹的感觉,如果两边嘴角都翘起,就像只狡黠的狐狸,机灵又魅惑,能把人迷住。   不只是样子,孟大树行事也很特别。白天珞想起这半年来自己容忍他对自己放肆到何种程度就觉得不可思议,孟大树的做派活像个风流成性的色狼,总是黏黏糊糊地搂着他,说些甜蜜的话。如果他是个人类,白天珞一定会在心中警铃大作,可他是个鬼,一个不懂人间事的鬼,一个似乎不可能是在用那些表达爱意的鬼,所以白天珞在无奈中接受了,习惯了,沉迷了。   他当他不懂,其实不懂的是自己。   白天珞把那张照片放大又缩小,再放大又缩小,他恋恋不舍地盯着那张照片看了半个小时,最终心一横点下了删除。   除了这不像合影的合影,他们还有一首不算合唱的合唱。   白天珞在唱歌软件里找到了那首歌,他点开播放听了一遍,依旧觉得那仿佛是他一个人的一首歌。歌的末尾录下了白天珞的一句话,一句带着笑意的“结束了”,那是在孟大树吼叫着“因为爱”的时候他说的话。   好像一切早就有预兆一样,孟大树是因为爱,而他所能给的是结束了。   确实应该结束了。   白天珞伸手点下了删除,在是否确定的弹窗栏跳出来时却下不去手了。歌删了就真的没有了,从这个世界里彻底消失,无论他日后多么怀念都不可能恢复。白天珞犹豫半晌,最终点了取消。   白天珞觉得自己根本就是在自欺欺人,是在刁难他自己。他从照片回收站里还原了那张合影,又去楼梯间搬回了那个大纸箱,锁进了装着吉他的柜子里。   要改变的不是这些东西,不是这个家,而是他自己。白天珞拉开家里厚厚的窗帘,拉开家里每一扇窗子前面的窗帘,他想让阳光透进来,从他家的每一扇窗子照射进来。   他要让阳光带着他忘掉和鬼有关的一切,开始新的生活。   ————————第三十四章 结束———————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完结,这大概又是让爱阎王的读者们煎熬的一章,给小白总一点时间吧,他是个很执拗的人,认定了就不会改了,就像他可以为了找小黑去做阴阳师一样。   只有失去过才知道自己真的想要什么,所以给他一点时间。   虽然我是作者,但我也控制不了他的命运,当我创造出这样性格的人物时,就注定要陪他一起走过以他性格决定的每一步。 第35章 第 35 章   ————————第三十五章 ———————   白天珞开始强打精神让生活回到从前,他还有很多事要忙,在法国留下的烂摊子给白天珞带来了不小的麻烦,合作方不知从什么渠道误听了他和法国企业接洽失败的事情,这让合作方对白天珞的公司产生了质疑,甚至开始接触其他的公司。白天珞跑前跑后的处理相关事务,尽管时常忙来饭都吃不上,他却仍旧感激。他感激这来得恰到好处的忙碌,起码这能让他没有那么多时间想念孟大树,他开始越来越少的回家,更多的是睡在公司,或者去看看妈妈和弟弟。   白天珞知道自己的身体有了不好的改变,最后的那次地府之行,耳夹脱手的时候他被阴气所蚀,这给他的身体带来了不小的影响,他变得更容易疲惫,而且经常会咳嗽,像是一下子步入了老年。可即便如此他也没有减少自己的工作量,反而更不要命地耗费自己的生命,他并不是想让自己死得快,他只是不想闲下来,不想睡太多。因为他总能在梦中再见到孟大树,见到他们一起的点点滴滴,更多的是最后那天孟大树哭红了的双眼。   白天珞觉得因果循环大概是世界上最大的嘲讽,现在的阎王巴不得他早点死,可那寿命偏偏是他自己延长的,要不是他改了那么一笔,自己或许早就下去陪他了。如果没有那一笔会怎么样呢?他会在还是个小孩儿的年纪就在地府里见到儿时的玩伴小黑,然后小黑会依依不舍地送别他,看着他重新投胎,彼此成为陌生人。他们不会有成人后的故事,孟大树不会爱上他,他也不会爱上孟大树。没有现在人鬼殊途的痛苦,也没有这一生里最珍贵的感情,这么说来大概还是改那一笔好,再痛也好过那爱从来不曾存在。   其实白天珞也想和孟大树有一个好的结局,可这个想法实在是太不切实际了。   喜欢孟大树的时候他就知道那是个错误,当他知道他爱的是阎王时,那种错误变得更为严重。他本来就不该喜欢孟大树,他不该喜欢一个男的,更重要的是还不个人,既不能在性别上和谐又不能在种族上合适,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是个错误。   “在一起”三个字说起来简单,可做起来太难了。白天珞不想图一时之快的和孟大树在一起,他怕他会后悔。现实中有很多困难要面对,那是他们不可避免的,与其到感情更深的以后去体会抽筋剥皮一般痛苦的分离,不如在两人还能断的时候早下决心。他一直都很想有一个幸福的家,他幼年失去双亲进入孤儿院,被收养后不久家庭又遭遇了变故,可以说是自小就生活在家破人亡中。他想有一个自己的家,温暖的,完整的家,父母辈他不能求到完整,于是只能寄希望于妻子和孩子。他比任何人都渴望有一个圆满的家,可偏偏他喜欢上了一只鬼,和孟大树在一起就意味着他不可能得到他想要的,他不会有孩子,甚至不能拥有一个能介绍给别人知道的爱人。   孟大树可以轻易的说爱,但是他不可以,孟大树的爱不会让他失去任何东西,但他不一样,他要牺牲太多,多得让他害怕自己承受不住。他不想在多年后怨恨自己年少时为爱疯狂的决定,更不想因此怨恨孟大树。   当初他之所以允许自己喜欢孟大树,除了舍不得收敛那初尝的美好滋味外,还因为他做好了会结束的准备。像是叛逆期的不听话一样,他知道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会改正,在铸成大错之前他就会走回该走的正道。可孟大树不是普通的小鬼,他是永生的阎王,他不需要入轮回,这与白天珞当时说服自己的理由背道而驰,他并不是因为不爱拒绝阎王,他只是想遵照他最初留给自己的余地,坚守那尚未向错误彻底屈服的底线。   人鬼殊途,在这个问题面前性别问题几乎就不值一提了,哪怕孟大树是个普通的男人他都有勇气和他走到一起,偏偏他不是。他是不存在于人类世界的鬼,他们两人之间存在着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如果白天珞和孟大树在一起就意味着他要失去未来的全部可能性。   可是……   他现有的生命是孟大树给的……   那全部的可能性都是孟大树给的……   被孟大树拿回去又怎么样呢?   没有孟大树就不会有那些,失去了也相当于没有失去。   想到这些的时候白天珞开始感到害怕,他害怕他会动摇,害怕他会说服自己去接受孟大树。从他爱上孟大树开始他就一直坚定着最后的结局,到他知道自己的命是孟大树为他续上时都没有改变。那时他没有去想欠命还命的这番道理,他只是想着他还有妈妈还有弟弟,想着他一路为此拼搏的想要的美好人生,想着那人鬼殊途无法逾越的界限。他心中的天平从来也没有向孟大树那一侧倾倒过,可现在不一样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开始改变,他被自己那“还给孟大树又如何”的想法吓到了,越是觉得合理他就越是惶恐。   都说时间是最好的良药,可这剂药好像对白天珞没有用,他全靠自认为正确来支撑自己,但渐渐地他的思维进入了另一条岔路,让他越来越难以前行。白天珞觉得自己熬过了好几年,可时间不过才从冬季走到了夏季。   白天珞害怕想到孟大树,为了不梦到他,他只好尽可能少的睡觉,他比所有人都有干劲,可他觉得自己就像一具行尸走肉。他越来越瘦,瘦得莫明妈经常悄悄抹泪,担心得几乎要犯心脏病。他希望儿子能有个人照顾,于是一再地提起要给白天珞安排相亲的事。   第二天夏天,抗争了半年的白天珞终于屈服了,他想或许等他遇到一个合适的姑娘,他就能彻底忘掉孟大树。   白天珞的相亲对象是个笑起来有虎牙的可爱姑娘,她是个小学美术老师,性格活泼又体贴,很会照顾人。白天珞初见这姑娘并没有心动的感觉,但这女孩确实不让她反感,他决定试着多和她多接触几次。   他想如果他们能相爱就好了。   女孩很会做饭,有的周末会主动带烹饪好的食物来看他,或者在他的家里亲自下厨。她说白天珞家的刀具比她家的顺手,她喜欢他家的厨房,喜欢给他做饭吃。白天珞看着他在厨房忙碌的身影,总是感到寂寞又抱歉。   时间重合到白天珞和孟大树因为一脚之缘相遇的7月,这是吃小龙虾的好季节,某天女孩来看白天珞,手里提了一饭盒自己做好的麻辣小龙虾。女孩掀开盖子露出里面满满的红色的虾,白天珞只看了一眼就觉得一阵反胃,他捂着胸口冲进厕所里吐得昏天黑地。   白天珞说他不吃虾,什么虾都不吃,他对虾过敏。女孩很抱歉,尴尬地想要走。她提着那堆东西实在是一片好心,大热天满头大汗地带过来,只为博白天珞一笑。白天珞明白他不能让姑娘就这样走,他已经没有领她的情了,要是再不让人坐一坐聊一会儿,就更没有礼貌了。女孩接过冰水冲白天珞笑笑,留了下来,可惜两人相顾无言,气氛很是沉闷。为了打破尴尬,女孩儿说她想给白天珞画一幅素描,白天珞觉得这女孩大概是注定来救他的,她会做饭,会画画,会一点一点用她的痕迹抹去孟大树的痕迹。   白天珞去书房里找合适的纸笔,他记得他给孟大树买过几个画本,大概连封都还没有拆过。   他在书柜里找到了那个母校发的纪念笔记本,他看着那个本子,想起孟大树站在他身后背诵他个人信息的声音。孟大树背过什么白天珞已经不记得了,但他记得自己当时的心情,是甜的。   白天珞要找的画册就在那个本子旁边,最前面的一本已经拆了封,看起来还被用过了。白天珞打开那个本子,发现里面已经被孟大树画满了。   7月,街头的相遇,抬起脚看鞋底的白天珞和站在树后的孟大树……   8月,围着小桌吃黄焖鸡米饭的白天珞和孟大树……   9月,在电影院里牵着手的白天珞和孟大树……   10月,在厦门旅行的白天珞和孟大树……   11月,在山道上背着白天珞的孟大树和被孟大树背着的白天珞……   那一本几乎都被画满了,有的是简笔画,有的稍微复杂一点,有的是两人之间的事,有的只是孟大树独自在家等候的心情……第一页写着“To我的小白”,封底内页则写着“From你的大树”,最后几页还空着,不知道孟大树是不是打算画完了之后再送给他。   白天珞抱着那本画册跌坐在地上大哭起来,哭得忘记了屋外还有人。   他和那个女孩结束了,在还没正式开始前就结束了,他告诉她他有喜欢的人,有一个非常非常喜欢的……人。   白天珞生了一场怪病,没有头疼脑热,只是变得异常的困,困得整日都睁不开眼。这病仿佛是对他这半年来不人不鬼生活的惩罚,让白天珞产生了要油尽灯枯的错觉。白天珞不想进医院,因为进了医院他又会想起孟大树,他想扛过去,扛过去可能他就彻底好了,扛不过去他就去见孟大树,问问他是不是又改自己的生死簿了。   在近乎自虐的硬抗下,白天珞的症状加重了。   这天下午白天珞实在难受得厉害,嗓子火辣辣地疼,头也发昏,实在无法办公的他只好早退回了家。他没有力气做饭,连外卖都打不起精神点,倒在沙发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在睡梦中白天珞又梦到了孟大树,他经常梦到孟大树,每次他都像个旁观者,看着眼前的另一个自己和孟大树重演他们的过去。其实他们相识不过半年,梦里来来去去就那么些事,可他总梦到,一遍又一遍,被迫地去回忆。   这次的梦好像有点不一样,白天珞并不是站在旁观者的角度,而是亲历者。孟大树也变得不同了,他瘦了很多,几乎都快变样了。   梦里白天珞同样是躺着的,他懒洋洋地没有力气动弹,眯着眼睛想要睡觉。孟大树走过来坐在他旁边,把手在他头上探了探,责备道:“你怎么这么不会照顾自己,烧得这么严重……”   白天珞似乎并不惊讶孟大树地存在,他哼哼唧唧地回道:“你不是说你来吗?你人呢?”   孟大树眼里仿佛瞬间就染上了水汽,他小声嘀咕:“你不要我了呀……”   白天珞伸手遮住发胀的双眼:“饿了……你给我熬个粥吧……”   孟大树应了声“好”,起身给白天珞拿了条毯子盖,白天珞把手从毯子里伸出来,补充道:“加点料吧,皮蛋瘦肉粥什么的。”   孟大树把白天珞的手塞回毯子里:“病好了再吃,现在吃清淡点,给你做个白粥。”   白天珞摇了摇头,又想把手伸出来,被孟大树摁住了,他不服地反对道:“我现在吃不出味道,不加东西肯定吃不下去。”   孟大树无奈地叹了口气,屈服了:“听你的。”   白天珞不明白自己在这个梦里为什么这么幼稚又娇气,但他觉得这样也挺不错的,起码这个梦他做得很开心。   门铃响的时候白天洛正在梦里闻着皮蛋瘦肉粥的香气,他用毯子捂住了头,想把那声音隔绝在外。门铃终于停了,可白天珞的手机紧跟着响了,白天珞在茶几上摸到手机摁下接听键,就听电话那头传来一个陌生的男声:“您好,您点的外卖到了,请问您在家吗?”   白天珞刚从睡梦中被惊醒,思维还没恢复,他狐疑地看了看手机,眯着眼睛回忆了一下,最后踏着拖鞋晃晃悠悠地开了门。   尽管不记得自己点过外卖,但白天珞还是伸手接了,他提着袋子看了一眼,好像是一碗粥和一份青菜。   白天珞拎着那袋东西进了屋,他把外卖放在茶几上,点开自己手机里的相关软件查看起来。某app中清清楚楚地有下单记录,和白天珞点的东西一致,时间是半小时前。白天珞放下手机,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心想我这是发烧烧糊涂了吗?   白天珞一贯讲究,病着也要端端正正去餐桌上进食,他把粥和白灼生菜转移到餐桌上,却见餐桌正中央放着退烧药,旁边还有一杯水。杯子里的水冒着热气,像是刚烧开不久,白天珞用指腹在杯子外壁探了探,烫手。   忘了订过餐是烧糊涂了,这也是烧糊涂了?   白天珞知道自己没那么糊涂,他吃了粥喝了药,洗了个有些烫人的热水澡,然后钻床上休养生息去了。临上床前白天珞看了一眼家里的窗户,他最近日子过得太糊涂,窗帘半拉不拉的,一点也不符合他的强迫症。他走到窗前想去拉窗帘,却因为不知道是拉开好还是关上好犹豫了好一阵,最后他松开了攥着窗帘的手,揉着眼睛上了床。   其实他很想见孟大树,特别想,想得都快撑不下去了。   一周后白天珞的病终于好了,与此同时他的生活里多了个“田螺姑娘”。每天回家都有一满壶新烧好的热水,满了的垃圾总是莫名其妙被倒掉,用完的沐浴露分明不记得买可再用的时候怎么看都是一瓶新的,搁在洗衣机里洗了不记得晒的衣服隔天早上乖乖的挂在阳台上,忙到不记得吃饭的时候总有外卖送来……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半年,如果不是白天珞心中有数,他可能早就报警了。“田螺姑娘”的到来并没有给白天洛带来福气,反而给它带来了麻烦,他开始时不时的低烧,虽然温度不会很高,并且会自己降下去,但白天珞还是感觉受到了影响。   白天珞常常会想,“田螺姑娘”干完活儿就回家了吗?还是会在家里等着他呢?自己坐在餐桌前的时候他是不是坐在对面,自己睡觉的时候他会不会偷偷躺在旁边。其实白天珞知道没有,阎王的鬼气非同一般,而他是个普通人,如果阎王经常待在他身边,他不可能仅仅是低烧。尽管白天珞清楚这个道理,可他还是忍不住去想那些问题,越是看不到他,他就是越是无法遏制自己对他身在何处的猜想,他知道他一辈子也不可能从孟大树的掌心里逃脱了。   当初把灵物还回去是想逼孟大树放手,可现在被逼得不死不活的却是他自己。   转眼间到了圣诞节,距离上一个圣诞不过才一年,可白天珞觉得自己无论是身体还是内心都老了几十岁。这天晚上白天珞并没有出去聚会,他回家时顺路买了个圣诞套餐,又给自己熬了一锅汤,打算独自在家庆祝一下。   往年他对这个节日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情感,大多数时候都是无视,可经历了去年那个圣诞,他开始无法对这个节日视若无睹。他那份藏在心底的小幸福就是在圣诞之后戛然而止的,当前一天的喜悦和幸福还没消散,当他在心里紧张地盘算着回国后的告白,当他对当时的生活越来越不舍时,所有的一切全部崩塌了。   所以他必须要在这一天庆祝一下,否则这个日子会让他觉得更加悲凉。   白天珞把那锅汤端到桌上,又把带回来的圣诞套餐装了盘,他坐在桌前很勉强地对自己笑了笑,而后拿起了一只鸡腿。   白天珞咬了一口,吃不出什么味道,并且因为凉掉了而口感不佳。他又喝了口汤,烫得他舌头发麻。他这会儿烧得有些厉害,浑身都疼,脖子后还一阵阵窜起凉意,整个人都不爽到了极点。   白天珞知道自己这样是拜谁所赐,除了孟大树再不会有别人。他看不到孟大树,不知道孟大树此时是不是在这里,可他有压抑了一年的怒气想要发泄,有花了一整年还未治愈的伤口需要透气,他把鸡腿扔回盘子里,对着空气吼道:“孟大树!你给我出来!”   这世上没有一个人能听他的心事让他发泄,除了那个罪魁祸首孟大树。   很快,白天珞就感觉有什么东西进了他半握着的手心,他摊开手,就见手掌中一团红光闪烁了一下,一枚熟悉的耳夹很快现了形。   紧接着,白天珞看到了站在餐桌边的,一年未见的孟大树。   白天珞有满腹的委屈想要宣泄,他攥着那枚耳夹站起身,冲过去揪住孟大树的衣领就骂:“你是在报复我吗?你知道我现在是普通人受不了你吗?”   阎王伸手扶住用力过大的白天珞防止他摔倒,他并不争辩什么,而是垂下泛红的双眼,小声说道:“对不起。”   简单的三个字,恍如隔世。   白天珞有一年没有听到这个声音了,尽管他时常梦见孟大树,梦到他的样子,他的声音,他的亲昵,可那都是在虚幻的梦里,就算再逼真也和这时的感觉不一样。孟大树以前经常犯错,有时他犯的是大错,有时只是惹了点芝麻绿豆大的小麻烦,每次白天珞追究起来孟大树都会马上说“对不起”,可从来没有哪一次的对不起让白天珞这么百感交集。   白天珞是一时冲动才叫孟大树现身,根本没有想好自己要做些什么,此时他看到孟大树出现在自己眼前,只觉得这一年里未曾减退过的思念一时间全部涌了出来。   看着眼前明显也憔悴了不少的孟大树,白天珞心痛难当,他很想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可他没有勇气,他恨不得自己烧得再厉害点,索性烧糊涂了,脑子不清醒了,可能反而比较好过。   阎王心中也是风起云涌,他看着白天珞,自言自语道:“一年了,我快一年没听到你这样跟我说话了……”他惨兮兮地笑了一下,补充道:“虽然是骂我,但是也好珍贵。”   这一年来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前半年他在父亲的管束下养伤,他很想去看看白天珞,可他害怕,他怕看到白天珞和别的什么人在一起幸福地生活着,而那份幸福是因为生活里没有他的存在。半年后恢复健康的他终于忍不住了,他想他就看一眼,只看一眼。可就那么一眼他就走不掉了,白天珞生着病蜷缩在沙发上,一张脸烧得通红,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着什么。他的身子不住地颤抖,不知是因为做着噩梦还是因为烧得太厉害。阎王入了白天珞的梦,在梦里安抚了白天珞后又为他点了外卖烧了水,然后找出了家里的药摆好在餐桌上。他不敢逗留太久,他知道白天珞现在受不住他的阴气。   白天珞的病好了,阎王还是放心不下,以前很爱干净的白天珞变得不爱收拾了,他早出晚归地忙碌着,把生活过得越来越凑合。阎王想起自己曾经给过的承诺,当时他说“你照顾不好自己,我来”,那时他说这句话多少有些讨白天珞欢心的想法,他连自己都不太会照顾,哪能把白天珞照顾得很好。可现在他却很想照顾白天珞,不为别的,只为想看他过得好。   为了不给白天珞的身体带去伤害,阎王通常是趁着白天珞不在家的白天偷溜进去,可去得多了还是给白天珞带来了影响。阎王知道白天珞一定清楚自己的出现,也知道白天珞被自己害得经常低烧,他下了无数回放手的决心,可每次执行时都换成了明天。白天珞是他中的毒,深入骨血,无药可医。   今天他本该早点离开的,可他特别想看白天珞一眼,想在他又一个生日之前看他一眼。   两人就那么不言不语地对视着,把所有想诉的衷肠都往自己肚子里咽,最后还是阎王先忍不住,他猛地把白天珞搂进怀里,用力扣住他柔软的头发,哽咽着问道:“一年了,你想过我吗?你是不是过得也不好?”   白天珞的泪水决了堤,他岂止是想过,分明是天天都在想,时时刻刻都在想。一年前他没尝过这样的苦,于是无知者无畏地扼杀了自己的爱情,现在孟大树在他的眼前,在他的身边,那种失而复得的心情让他想要狠狠地抱住对方,再也不放手。他曾经天真地以为离开孟大树他才能拥有该有的人生,可原来没有孟大树他根本就没有人生,他把脸埋在孟大树肩头擦去自己的眼泪,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不要颤抖:“想……看到大树就会想起你。”   阎王失笑,不知道白天珞这次说的是真的还是玩笑话,他轻轻松开白天珞,扶着他站好,尴尬地说道:“我不该总出现在你生活里,又给你惹麻烦了。”   白天珞不知道该怎么说出与当初的决绝截然不同的话,他的内心经过了一番天人交战,最终还是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他看着掌心里那枚耳夹,就在阎王以为他要把它还给自己时,白天珞把它夹在了自己的耳朵上。   “趁我看不见的时候你来过几回?”   “……就今天。”其实不只今天,有很多次他都多看了一眼,只是不像今天这次这么久。   “我以为我看不见你你就会收敛,结果你天天来……”   “我……忍不住……”   白天珞捏了捏被夹得有点疼的耳垂,略显嫌弃地问:“这东西不方便,你能把我的戒指找回来吗?”   阎王的脑回路是直线,没明白白天珞话里的意思,顺着就答:“你不是还给小黑了吗?我……一直都不知道他究竟是谁。”   白天珞咬着下唇,迂回地问道:“那你……有其他东西吗?让我挂在脖子上,或者……戴在手上。”   阎王羞赧地挠了挠脖子,伸手变出个绒盒子:“以前给你做过一个,打算向你求婚的,没想到等不到那一天……”   白天珞吸了吸鼻子,伸出手:“戴上试试。”   阎王小心翼翼地取出那枚戒指,套在白天珞食指上,那戒指略微大了一点,并不是很合适。阎王有些尴尬,赶忙强调:“真是给你做的,不是给别人做的,我趁你睡觉时候量的尺寸。就算你不喜欢我,我也还是喜欢你的……没给别人做过戒指……”   白天珞看着那枚因为自己瘦了而变得不大合适的戒指,伸出另一只手摸了摸上面的花纹。   很直白的两颗心,经过了设计,但并不复杂。   就在阎王以为白天珞要摘下那枚戒指时,白天珞戴着戒指缩回了手,阎王听到白天珞说“反正你要来我也拦不住你,还是有阴阳体质比较好,免得我又生病。”   阎王臊眉耷眼的,像被老师抓住错处的学生。白天珞看着他那傻兮兮的样子忍不住噗嗤一笑。   阎王被白天珞的笑吓一跳,抬头看到白天珞弯弯的眉眼,立马痴汉了:“媳妇儿你好久没冲我笑了……”   “谁是你媳妇儿?”   阎王赶忙给自己找台阶下:“……我就是好久没见你笑了,一不小心放肆了一下。”   “我看你每天都在我家挺放肆的。”   阎王觉得自己每句话都是在给自己挖坑,不敢乱答,悬着一颗心问白天珞:“那我以后……还能来吗?”   白天珞转过身掩饰自己的不好意思:“我说不让你来你还不是来了?反正戒指和耳钉我都留着,其余我管不着。”   阎王觉得自己智商好像下降了,他在脑子里把白天珞这句话里里外外分析了一遍,忽然像是顿悟了似的冲过去从后面搂住白天珞:“你同意我来看你了?”   白天珞揉揉鼻子,把嘴掩在戴着戒指的手后面:“随你怎么理解。”   阎王翘着那条不存在的尾巴,乐不可支地问:“那我能偶尔来小住一下吗?”   白天珞嘟嘟囔囔,语气已经带了点撒娇:“反正我管不住你,你爱怎么样怎么样吧。”   阎王得寸进尺“常住呢?”   白天珞甩开阎王往客厅走:“你烦不烦啊!你那么喜欢住就住吧,自己的家比我这高级还非我往这儿住,不知道你是不是傻。你非要住的话就给我做饭,别总给我点外卖,点外卖还是花的我的钱,你连房费都省了。”   阎王黏糊糊地跟在白天珞身后,“嗷”地一声又搂住白天珞:“那以后是合法同居了!!”   白天珞心里甜滋滋的却不想表现,他用胳膊肘把阎王往外顶,怼道:“什么法?国家同意了吗?哎呀你别粘着我……”   阎王弓着脖子用脑袋在白天珞身后乱蹭,用这种方式表达自己的喜悦:“你同意了就行,我是鬼不归你的国管理,你就是我的法。”   白天珞“切”了一声,站在沙发边无奈地问:“你够了吧?你这样我怎么坐?”   阎王从白天珞背后抬起头瞅了一眼,笑逐颜开地往沙发上一坐,伸手拍了拍自己的大腿:“来你坐这。”   白天珞翻了个白眼坐到了沙发另一头,阎王“嗖”地一下窜过去又搂着白天珞,嘴里高兴地喊:“媳妇儿~~~”   白天珞用身体各个部位违心地表示不愿意:“别乱叫,谁是你媳妇儿?!”   阎王虽然偶尔有些犯傻,但这时也看出了白天珞的态度,白天珞虽然没有明确地表现出对他的喜欢,但起码已经不拒绝自己的爱意了。阎王一贯得寸进尺,此时再不藏着掖着,爽快地答道:“你是我媳妇儿。”   白天珞驳回:“我没同意啊!”   阎王再接再厉:“那我就等你同意。”   白天珞持续驳回:“我要是一辈子不同意呢?”   阎王一高兴就口无遮拦:“那我就等你死!”   白天珞冷笑一声:“你很期待我死是吧?”   自知又说错话的阎王吐了吐舌头,赶紧转移话题:“哎呀你怎么又提那事……说正经的,你就这么不想当我媳妇儿啊?不当我媳妇儿咱俩以后算什么啊?”   白天珞扫视了一圈这个属于两人的家,正色道:“我算你房东,你算我的……实习房客。”   “房客还带实习的?”阎王惊讶地松开了白天珞。   “阎王都能实习房客有什么不能实习的?”   “……”阎王感觉自己非常悲催。   白天珞伸手拍了拍阎王的肩头:“加油吧,实习生!”说完白天珞起身去拉窗帘。   阎王这一晚彻底成了狗皮膏药,白天珞走到哪儿他跟到哪儿,嘴里嚷嚷着问:“实习期多久啊?实习满了呢?成正式房客吗?不能高一级吗?诶你连我的求婚戒指都收了啊……”   “你要是不满意可以收回去。”   “不收不收……我没有不满……”   吵吵嚷嚷的声音灌满了整个房间,那语气听着无奈,声音里却都透着喜悦。   白天洛不知道自己的选择究竟是对是错,他想再想明白点,等再想明白点再把他的心意告诉孟大树。或许根本轮不到他把一切想明白,被这么个混世魔王缠上,逃不脱甩不掉,哪怕眼不见都不为净。这一切看起来是他说了算,其实不是,他自己的心都不受自己控制,更何况那个阎王呢。只要这个不像阎王的阎王不放手,未来的日子,恐怕都要这样纠纠缠缠过下去。   自己的人生被他搅得乱七八糟,他又何尝不是呢?   所以,就顺其自然吧。   阎王大人,余生就请多多指教了。   至于小黑的真相……就请某只鬼继续吃自己的醋吧。   ————————第三十五章 结束———————   —————————正文完结———————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撒花??ヽ(°▽°)ノ?   最初动笔以为会是个很短的故事,没想到写成了一个中篇。   一年多,21万多字,陪着阎王大人和小白总走了这一路,完结了感觉又轻松又不舍。   改编了一首歌做为阎王的同人歌来庆祝完结,视频已上传B站,宝宝们可以在B站搜【□□17545442】或歌名【阎王日记】。   感谢所有追到最后一章的读者宝宝~~爱你们(づ ̄3 ̄)づ╭?~如果喜欢这篇文就多给我留留言吧~   最后说一声我的微博是@长安花灯下_红毛懒兔蹲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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